巳时又喝了一碗,谭大夫说需时刻留意情况。
绿樱怕夜里出事,便在屋里衣不解带候着,撑着脑袋在桌前打瞌睡。
朱琇云本也想守夜,可一天周波劳顿下来,她身子也撑不住,在次卧睡下。
第二日卫瑜然喝了三次,各为晨时一次,午时一次,日落一次,直至第三日,她的气血才有了明显的好转,谭大夫给她把了脉,确认脉搏稳定后,放下心来。
八珍汤仍不能断,谭大夫继续调整其中的人参、鹿茸、苁蓉、灵芝等药,都是大补之物,不能一下子进补过多,需慢慢调理。
卫瑜然看到她娘过来她屋里,难得露出笑容,“娘。”
朱琇云让她:“等你好了,娘就准备着手你的婚事,我听绿樱说,周将军打算以正妻之位娶你,女儿,以后你可有福气了。”
说着,朱琇云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她一路上在猜测周枭会许诺女儿什么地位,原以为女儿能当个平妻就算是走了大运,毕竟如今的周枭在半年内连升三品,当上了二品大官,模样又俊朗刚毅,多少官家小姐想嫁过去。
论出身,她女儿肯定比不过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世家贵女,她也不盼能捞着多大的福分,就希望女儿后半辈子有着落,而不是当一辈子寡妇。
可让她没想到的居然是许以正妻之位。
那岂不是以后整个周府的后宅之事都是她女儿管着了?
“女儿,周将军怎么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卫瑜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想与她诉诉苦,可那些事又难以启齿。
朱琇云看着她肚子,“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最好是个带把的,那可就是嫡长子,无论他日后变不变心,你都不用愁。”
“娘,我不想嫁。”
朱琇云诧异,看着女儿,怀疑女儿被人夺舍了,她不是从小教会她男人的爱在哪,钱和权就会在哪?
怎么还有人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扔掉?
“为什么不想嫁?这多好的婚事?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朱琇云想了想,认为她许是在周枭那受了点委屈,毕竟男人都有劣根性,但她觉得可以忍。
“库房,娘看了,娘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没见过那么多名贵药材,绿樱说那都是周枭这次立功圣上赏赐的,转头就送与你。”
“你是不知道——”朱琇云正要给她掰扯掰扯忍一忍能有多大的好处。
卫瑜然打断她,“娘,我也有个铺子。”
朱琇云愣了下,“什么铺子?”
卫瑜然把她的露华香苑说与她听,朱琇云听完后,忽然对女儿刮目相看,“女儿,你竟然还有这等天赋。”
把她的方子制成香露,卖给魏国人。
“你真是娘的好女儿。”朱琇云对女儿的能力越发欣赏。
“当正妻确实得有些能耐才行,咱镇州的陈同知府上他夫人就经营庄子,管家又管钱,把二房三房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管得服服帖帖。要娘说,你已经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好上许多。这铺子以后就是你的底气和活钱。”
卫瑜然原本高兴的情绪被她后面的话打断,为什么在娘眼里,她有能耐经营一家铺子只是为了更有能力当别人的正妻。
“娘,我累了。”卫瑜然不想听她说这说那,左一句正妻多好,再大的委屈都可以忍一忍,右一句周枭如今是二品大官,要把握住。
“女儿……”朱琇云这才住了嘴。
“难道女儿不可以靠铺子养活自己吗?我一定要嫁给他才有出路吗?”
换做是以前,她兴许会这样想,毕竟她以前最大的想法就是找个好夫家,勤勤恳恳操持内宅事务,当个好妻子。
可她最近才知道,相比于稳定的正妻地位,她更想要尊重。
朱琇云看着眼前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女儿,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你怀了他的孩子。”
“我生下来给他就是了,就当是还他帮我解决铺子竞者的人情。”
朱琇云感到头疼:“哎哟,女儿啊,这是活生生的人哪,是你十月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你说还人情就还人情?你怎么和他这么生分?是不是他哪里惹了你?”
卫瑜然没说话,朱琇云一看便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你跟娘说说。”
卫瑜然难以启齿,不想说出来,“反正我心意已决。”
“你不喜欢他?”朱琇云见她一声不吭,怀疑:“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死去的周贯聿?”
卫瑜然揉着太阳穴,心神俱疲,而她娘一副必须要她说出个缘由的架势,心里叹了口气。
“你就当是吧,我放不下他,守孝期都还没过,我怎么可以嫁给别的男人。”
这话一落,卫瑜然似乎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未等她回头看,就听到绿樱在外面问起:“爷,怎么站在门口?”
“刚过来,我就不进去了,你同她说一声,我今日先回营寨那边。”
“奴婢知道。”
绿樱端着一碟桃花酥进来,将方才爷交代她的事一一告诉了卫瑜然。
朱琇云以为周枭早就知道她女儿还放不下亡夫,便没有在意这个插曲,看到桃花酥还冒着热气,尝了尝,“这桃花酥真不错欸,女儿,你也尝尝。”
卫瑜然也似乎没有把方才的插曲当回事,拈起一块刚出炉的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朱琇云问她:“是不是比锦州的桃花酥还好吃?”
“当然了。”
第75章 胎儿很好,不必担心……
“绿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朱琇云看到绿樱从始至终跟在她女儿身边,无论是处理周贯聿身后事,还是跟着女儿不远千里来到北方投靠周枭。
绿樱对朱姨娘仍然害怕,朱姨娘的手段比二少奶奶要狠辣许多,当初她就碍于朱姨娘的压力下,迫不得已把二少奶奶送到将军房里。
如今过去那么久,里面的恩怨是非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能说得清的,万幸的是二少奶奶越来越好。
“谢朱姨娘夸奖。”
朱姨娘很满意她的态度,至少女儿身边不会出现吃里扒外的贱蹄,给她赐了一吊子赏钱。
绿樱领了赏,欢喜地退下去了。
娘两继续谈心,朱琇云看出来她不想继续谈感情,她也就不继续逼她,和她谈起宅子的管理。
“这几天,娘观察了你宅里丫鬟婆子,你怎么净挑些模样身段都不错的丫鬟进来?”
朱琇云为女儿担忧:“那个小桃花,娘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蹄子。”
卫瑜然听她突然提起小桃花,这才想起她已经好久没怎么见过她了,“娘,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娘多心,是娘亲眼所见。”朱琇云叹气,“你喝药的头三天,脉搏不稳,娘也睡不安稳,不敢熟睡,有次我起夜,经过你屋,看到周将军在外面整宿守着。”
卫瑜然听到这,神情微微一怔。
朱琇云回忆当时黑灯瞎火,就只有屋里点着灯,透出窗外的光能看得点路,“但是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小桃花拿着件衣裳过去嘘寒问暖。”
卫瑜然嚼桃花酥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过呢,周将军没要,拒绝了。”
正是因为这个,朱琇云才对周枭有好感,毕竟她女儿还怀着他孩子,正在鬼门关面前走一趟,他要是和府里的丫鬟眉来眼去,她朱琇云绝对不会在女儿面前夸他人半句,顶多夸一夸他钱多官大,是个好靠山。
“娘帮你把小桃花辞退了。”
卫瑜然抬眸,看到她娘面容平静得有几分狠心,她说:“她跪下求娘不要赶她走,娘也不是个狠心的,给了她两吊子钱,又结了工钱,她有手有脚哪不能活啊。”
“要是换做以往,娘根本不会给那么多赏钱,那可都是钱哪。”朱琇云觉得自己手脚真是大方了,“就当是娘给你和孩子积了福了。”
事已至此,卫瑜然也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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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过了两日,卫瑜然喝了药后感觉气血较以往充盈许多,活动范围也从屋内走到院子里散散步。
自从怀了孕,卫瑜然明显察觉到自己变得谨慎许多,怕磕着碰着,有时还会抚着肚子想感受里面的生命。
期间周枭派人过来,问卫瑜然的情况。
卫瑜然坐在院子里,听着绿樱给那名侍卫复述自己的近况,记录完毕后转身离去,连一碗水都不喝。
又过了三天,那名侍卫又过来,只是这一次不只是问她情况,还把一些猎物送过来。
说将军在林子里打了一头梅花鹿,活的,特意让人送过来,让她宰了补补。
梅花鹿被送到厨房院子里,发出呦呦鸣声,引得厨房的人纷纷围上去看,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梅花鹿,第一次看,新鲜得很。
卫瑜然听到鹿鸣,和绿樱一同过去,看到困在笼中的梅花鹿,才知原来是一头小鹿,头上的鹿角还没长出来。
厨房伙夫问她今日就宰了当下酒菜吗?
“这么幼小,先养着吧。”
最终,卫瑜然也没有吃了它,而是让人养在花厅前的园子里。
这事不知何时传到了那人耳里,第二日他又让人送过来一整只新鲜的獾儿肉,因着路途有一个多时辰,还用冰块冰着。
到后厨手里时,肉质鲜美,当场被做成了几道菜,送到卫瑜然桌上。
卫瑜然惦记着铺子的事,掌柜的也有几次想谈黯然销魂香露的事宜,卫瑜然怕自己吸食到,便让她娘去弄,这是她的方子,她自然知道怎么做,哪怕不懂操作,说一遍也清楚了。
恢复了你黯然销魂香露的供货事宜,卫瑜然还担心其他香露的销卖情况,于是在身体好转之后,她便约了掌柜在茶楼吃饭。
掌柜的同她说:“蔷薇、桂花、茉莉、薄荷、荷叶此五种未及半月,皆已售罄。”
卫瑜然有些意外,这几种香露居然不到半月就已经售罄,以往捆绑才能卖得出去,这也说明她的眼光毒辣。
她决定接下来多进一些这几种香露,把卖得最差的香露取消,更换另外的新露种。
但新露种她不放心别人选的,只能自己亲自去,这一趟下来只选了三个果香味和一个混合果香与花香的露种。
她能闻出来那个混合露种有奇怪的散发方式,初闻时有艾草香,古朴而宁静,过了几息,竟有黄葵和鸢尾花的香味扑面而来,犹如穿过清晨的静谧村落,迎面嗅到路边的黄葵与鸢尾花,很是神秘。
她便挑了这瓶作为新露种试试,唤为青烟罗艾,货进得不多,若是魏人不喜欢,她损失也不会太大。
回程时,马车在路边驶过,到家时,绿樱扶着她下马车,卫瑜然刚要转身进去,绿樱忽然说:“二少奶奶,路边那辆马车好像是将军的马车。”
卫瑜然脚下顿了顿,回头顺着绿樱的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在人群外的斜对面停着一脸马车。
那两匹踏雪乌骓格外显眼,兼之那马车又金贵不凡。
绿樱问:“要不要奴婢去问问?”
卫瑜然收回视线:“许是公务罢,你问他做什么。”
绿樱住了嘴,跟她一同进府里。
她们进府后没多久,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动了起来,马头转了个方向,往城外驶去。
在平淡的养胎日子里,卫瑜然多了一样事情做,那就是算算露华香苑的账,在没有竞者与她相争后,整个榷场就只有她一家香露铺子,周枭那人确实说到做到。
有魏国夫人托人前来问有无新露种,她便让掌柜推荐了青烟罗艾,价格并不便宜,开价要3两。她并不打算与普通香露同等价格售卖,她直觉这种有前后不同香调的香露会有人喜欢。
就连她自己也用上了,越用越欢喜,大夫在她日常养胎的事宜上提到熏艾保胎,她寻思这香露里也有艾草,正正好一举两得。
过了不到三日,那名夫人又托人买了三瓶青烟罗艾。
看来那名夫人很喜欢新露种。
直到又过了两日,又有两名魏国夫人托人前来买,卫瑜然这才嗅出这青烟罗艾不一般,兴许可以当做是黯然销魂香露一样的镇店之宝。
但配方不在她手上,假若香坊主知道她卖3两那么贵,很难不会提高他的出价。
卫瑜然打算趁他不知道之前,先与他签订长久契约,有了契约约束,对方就不能出尔反尔。
思至此,卫瑜然带着绿樱出门,前去找香坊主谈,签了三年契约,要求对方每月提供三十瓶青烟罗艾即可。
香坊主看到这个情况笑了下:“每月二十瓶?二少夫人,这是不是有些少了?”
寻常她来进货,那些香露她每月都是进五六十瓶,有的甚至达八九十瓶,她那铺子里大约有十来种香露,一月下来少说也有七八百瓶的进量,算是他的大客户。
如今这个新露种居然只要求一月二十瓶,却要和他签三年的契约,他是有些疑惑的。
“不少了冯老板,我也怕进多了卖不出去。”卫瑜然另说如果只给她铺子供货,价钱可以高些许。
冯老板见她出了买断价,价钱也在他心里范畴内,他没理由拒绝,但凭借他浸淫商道多年,出买断价的商户必定是有利可图,况且还是三年的长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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