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听见宋春画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出声道,“殿下是当今太后的亲孙女,圣上的亲侄女,论如何也轮不到历二夫人您来编排!”
宋春画扯了扯嘴角,“正堂上,主子们都没说话,你一个奴婢也敢在这以下犯上?”
“茉香。”秦知夷出言让茉香退下。
而后,她站了起来,扶了扶脖颈,一边说一边向宋春画走去,“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叫宋春画对吧?你爹是宋钊的堂兄,承平侯府的那位?”
秦知夷是刚想起宋春画这号人物来,宋春画出身武将世家,骑马射箭也不逊色。
偏也是个被家里宠坏,四处招惹的货色。
那会皇室宗亲学武的女子近乎没有,宋春画不知晓她是公主,欺凌到她头上来了,秦知夷自然是给了宋春画一个教训的。
众人刚听着秦知夷毫不忌讳的说起宋家那两位大人,而秦知夷的话音一落,一道利落干脆的巴掌就落在了宋春画的脸上。
这声响亮霎时惊着坐上一众女眷,侯老夫人也立时出声道,“公主殿下!”
宋春画疼得捂着脸,满眼地不敢置信,她指着秦知夷,“你!你!”
萧家是侯府,各房虽都不比萧羿一房承袭爵位,但也均在官中有个或虚职或要职的。
女眷们脸上多少都挂着体面,即使话刺到面上,也不会失礼地动手打人。
秦知夷扬手又甩了一巴掌在宋春画没捂着的那半张脸上,这下彻底把宋春画打懵了。
“本宫不喜欢被人以下犯上的指着,这一巴掌是另外赏你的。”秦知夷冷冷说道,“本宫一向有仇当场就报,宋姑娘若是心里气不过,也可立时还一巴掌来。若是不敢,就闭上这张惹祸的嘴。”
宋春画虽嘴上呛声厉害,但她一个宋家四小姐怎么敢去打公主?
见宋春画只捂着脸,眼神愤恨地看着她,秦知夷揉着手腕,在前厅里踱步着。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些上位者的威慑,说道,“昨日本宫已经提醒过萧羿了,今日不妨再提醒一遍诸位。本宫虽嫁进你们家,但本宫不是什么萧羿的新妇,本宫姓秦,是先帝亲封的长仪公主。你们这宅子里的弯弯绕绕若是攀扯上本宫,本宫就会如今日这般,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宫十岁时是怎么在宫里闹的。”
秦知夷小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嚣张跋扈过好一阵子,只因后来有着贤德的父母压制着,才收着那乖戾的脾气。
她这话一出,厅上一阵哗然。
私底下猜测昨夜分房睡的人,也揣摩出萧羿是在顺着这公主的脾气,立时将嘴巴闭得死死的,再不敢乱嚼舌头。
第30章 罚抄
春令时分,公主下嫁侯府。
驸马又是军权在握的抚军大将军,这几日京城里出门闭门谈的都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婚事。
这日夜里,丞相府李家府邸外。
一个容色清丽的姑娘背着个包袱,跟在她娘乔氏身后。
乔氏走在前头,颇有些不满地回头唤了一句,“十娘,走快些。”
崔十娘哎了一声,低着头往前跑了两步。
李府西南角门处,站着两个仆从,衣着打扮比之乔氏和崔十娘还要齐整些。
一个眉毛粗黑的仆从有些不耐烦的赶人,“去去去,哪门子来的穷亲戚,这可是丞相府。就要上夜,府里贵人都要歇息了,你明日再来。”
若是正经亲戚也不会半夜来扰,必是能得了拜帖上门来。
看门的仆从看眼前两人的模样,便知是拐了十七八弯的穷亲戚,所以言语并不客气。
乔氏这是刚从御史府崔家过到李家这边来,她自然不会轻易走了。
她只摸出些银子来,央求道,“小大人,只求您进去同你们家轲二夫人身边的容枝姑娘带句话就成。”
眉毛粗黑的仆从百般不愿接。
另一个小眼睛的仆从在一旁听了许久,看见乔氏摸出的银子,他眼里冒光,一把接过了。
他数着袋子里的银子,语气随意,“别杵在当口处,在那墙根脚下等着,小爷我替你走一趟。”
眉毛粗黑的仆从见状,皱了皱眉。
刚头二人还在门边闲话,小眼睛的仆从近日总同园子里的几个设局作赌的厮混,身上输了个干干净净,正说着想要借一笔钱再去赢回本。
眉毛粗黑的仆从看他这样子,就知他又要去赌,忙低声道,“若让门子里知道,看管事的不把你打脱一层皮。”
小眼睛的仆从正要拐身进园子里去,他道,“怕什么,现在是轲二夫人帮着管家,她可是脾气顶好的人。今日上夜后,林家会设局玩乐,我拿这俩歪瓜裂枣只去玩个半刻钟的,还能让人逮着不成?”
崔宛禾的院子里,几个二等丫鬟忙着烫熨崔宛禾明日进宫要穿的命妇服。
明日是秦知夷婚后,头一回进宫面见皇后和太后。
正巧崔宛禾也要进宫去谢太后之前的赏赐,二人明日就一同进宫去。
含枝经过外间,问着几个丫鬟,“夫人睡下了?”
一个丫鬟停了动作,唤了一声含枝姐姐,又笑着道,“没呢,今日晚食做了一道灼八块,夫人多吃了些,这会就积食了,刚从园子里兜了圈回来呢。”
含枝点了点头,掀了帘子进里间去。
崔宛禾正卧在美人榻上。
含枝走近了些,低声说道,“姑娘,崔家五少爷夜里在酒楼喝酒,和太仆曹家二房的打起来了。那曹家下人机灵,闹起来时,就派了人去廷尉府衙值夜处报官了,曹家的现下还昏迷不醒,五少爷这会就被抓了去。巧的是,今日正是轲二爷当值,刚崔府太太遣了人来说,太太让您给二爷捎个信,这夜里监牢阴冷,先将五少爷放出来,明日再审这案子。”
崔宛禾睁了眼,浮现出一丝不耐烦,“这夜半的,好好的他去同人喝什么酒?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李轲向来秉公办事,我这会拿什么同他说?”
“正是这个理呢,我也是这么回太太那边来递信的人。”含枝低了头回道,“长仪殿下大婚,谢太后赐了京城里所有酒楼大摆七日宴席,五少爷最爱凑热闹,这会就喝出事来了。”
崔宛禾又道,“母亲那边派人去找曹家的说和没有?”
含枝回道,“这事老爷还不知道,夫人已悄悄派了人去,还抬了一箱子金银去。但是他们家少爷昏迷不醒,曹家的咬定这案子要过堂审。”
崔宛禾扶着额头,只觉头疼,说道,“拿上府里的符牌,叫人去看看今日哪位太医不在宫里当值。最好找到何太医,他若是未当值,就让他快快去曹家给那位看看。”
含枝应下了,又犹豫道,“只是太太那边的人还等着呢,咱们要去找二爷说这事么?”
若是不搭理崔府那边的人,指定是又要同崔宛禾闹的。
崔宛禾凝神,眼眸一转,说道,“你让咱们院里的七儿领着太太那边的人,自去廷尉处寻李轲,叫七儿机灵点说话。”
“好,奴婢这就去。”含枝回着话,她临要出去,又想起一事,“府里西南角门刚来了人说,老爷在并州老家旁支的孙侄女崔十娘和她娘寻到府里来了,正要等姑娘您的示下。”
崔宛禾拧了秀眉,只道,“既是崔家的旁支,怎么寻到李家来?罢了,也不是第一回见这样的亲戚上门来,你看着料理了,别闹到老夫人那去便是。”
含枝点了点,心中有数,应下后便又要掀帘出去。
崔宛禾在后头又喊住人,说道,“含枝,曹家那里,不管多晚,人若是醒了,立时来回我话。”
“哎,好。”含枝应着去了。
这夜崔家和李家崔宛禾的院子里都忙忙乱乱的。
后半夜含枝进来回话,说曹家的醒了,东西虽然收了,但是曹家不愿深夜再派人去府衙,只说明日一早必定去将这案子了解了。
虽然扰神了一夜,好在事算是了了大半,。
崔宛禾早上醒来眼下一片乌青,含枝见了,忙叫上妆的丫头多敷一层粉。
皇宫的西华门处,崔宛禾早早就到了,站在马车边等着秦知夷。
不多时,长仪公主的车马也到了,六架的马车浩荡地停在西华门处。
秦知夷从马车上掀帘下来,一袭玫红色裙装,艳丽无比。
崔宛禾笑道,“今日穿的到倒要比过你成婚那日去了。”
秦知夷下了马车,嘲讽道,“宫里这会叫我来,不就是想看我这新妇模样。”
王府里没有亲长在,秦知夷也就没有什么回门一说,这次进宫叩见皇后和太后,说来也算是回门。
崔宛禾和秦知夷只带了贴身侍女,而后进了西华门,走上宫道,前头四个宫仆领着路,后头跟着八九个宫仆。
崔宛禾边走边担忧地说道,“你同萧羿怎得刚成婚就闹不合,我这整日在后院装聋作哑的,也有人能将这话递到我耳边来,更别提耳聪目明的谢太后了,今日叫你来,恐是要训诫你的。”
秦知夷看着前方的宫道,说道,“她要我嫁给萧羿,我已经嫁了,还指望我和他夫妻美满?”
崔宛禾闻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二人一同先见皇后,皇后只客气接待过后,说了些寒暄之话,又着人赏赐了东西,就让她们去见谢太后了。
重华宫里,谢太后让崔宛禾先出宫了。
待殿内不相干人走净后,谢太后才压着怒气,“非要闹得满城都知道你们夫妻不合?”
秦知夷早有预料,语气活像个二世祖,说道,“祖母说的是分房,还是我在萧家老夫人面前闹的那一出?”
谢太后皱了眉,斥道,“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去了?”
即使已知道谢太后做的那些事,秦知夷还是佯起一张笑脸,“祖母是知道的,我最烦宅子里这些事。况且萧羿也没说什么,他还总变着花样给我找好吃的好玩的呢。”
谢太后是知道萧羿的心思的,这会秦知夷避重就轻地不谈分房的事,只字片语却都在说萧羿体贴。
谢太后是过来人,猜想到底年纪小,多少会闹别扭。
她敛了眉,只是神色还是冷着,“去抄一遍女训再出宫。”
秦知夷一副习惯了的模样,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往西偏殿走去。
正殿里,谢太后揉着额角,冯嬷嬷附耳说道,“娘娘莫要忧心,萧将军到底是在意殿下的。殿下自小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被人惹了,情绪都是挂脸的,那宋家的言语那般不谨慎,只打了两巴掌都算是轻的。”
谢太后心知,萧家没有用,萧羿手中的兵权才有用。
只要秦知夷能稳住萧羿,那么她与萧羿的合作才能长久,也是因此,她才没过分训斥秦知夷。
西偏殿里,秦知夷一笔一划地抄着书,时莲在一旁伺候着研墨。
时莲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道,“殿下既有心,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秦知夷笔尖一顿。
秦郜若是没有做害命之事,他倒能稳坐那个位置,偏偏他害死了她父亲。
如今她已经嫁进了萧家,萧家暂且不论,但还有谢宋两家。
谢家仰仗谢太后,秦知夷还不打算和谢太后反目,所以眼下也不必去管谢家。
只是这个宋家。
思至此,秦知夷笔落重了些,重墨晕在纸上。
她回过神来,轻言,“换张纸来。”
前朝千疮百孔、昏君庸政,百姓苦不堪言之际,从南边,杀出两家队伍,一个姓秦,一个姓姜。
姜谢两家都是前朝诸侯王。
谢家只有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谢太后,她嫁给了先帝秦临,带着谢家军陪着先帝一路打着反抗前朝的旗帜,杀进了建安城内。
先帝登基后,虽给了谢家殊荣,却仍谨慎提防,利用前朝归顺的军队,他有了自己的十六万兵,分属他当年的两个副将宋钊和陈翀统管。
但秦扶徴死讯传回京城的那一年,随秦扶徴亲征北境的副将军陈翀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与此同时,宋钊一跃成为先帝重要臂膀,加官进爵,成了统管十六万大军的太尉。
陈翀是秦扶徴的副将军,和秦扶徴一起受困乌丹城,战死的可能性很大,朝中官员虽有揣测其死因蹊跷者,不多时便被压下去了。
但时莲说,她曾随姜妩料理秦扶徴丧仪之时,见到了一个古怪的人。
太子丧仪,非等闲亲贵不能参加。
王府里设了灵堂,姜妩坚持每夜都守着灵堂。
时莲那夜是去给姜妩送东西,在园子里见到那古怪之人踌躇在灵堂外,看见她后便翻墙消失了。
时莲只记得那人背着一把剑。
秦知夷没见过陈翀几面,并不了解他,。
但她听父亲说过这位副将是个稀奇之人,不擅用刀,只擅用剑。
如果在灵堂出现的人是陈翀的话,既然他没有死在乌丹,那么为什么不回京述职,而是偷偷夜行至父亲的灵堂?
天就要夜了,秦知夷也抄写完毕。
她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眸色幽深。
当年之事定是有蹊跷的,宋钊和陈翀虽都是先帝的左膀右臂,说不定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还是得找到陈翀才行。
第31章 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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