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给景国改国运了?】怀泽平静问。心中并无阻拦之意。
都改到这里了,现在说阻拦,实在晚了。
【什么改不改国运的?】方悦安理直气壮,【那个齐王对大姐姐不怀好意,我若不改彻底些,如你所言,之前我为娘亲改命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白忙一场?】
相处至今,家中人已不再是命簿中冰冷的名字,是陪伴她日久,给她带来温暖的活生生的家人。
如此,方悦安更见不得他们人生惨淡。
至少这一世,她要好好守护整个方家。
怀泽静默不语,抬头看着眼前热闹繁华的街市。
他突然发现,方悦安所改变的一切,竟莫名其妙地在惩恶扬善,让许多人免于灾荒,动荡。
原定命运中,贺承瑾早逝,皇位传到了他与方蓁蓁年仅六岁的儿子手里,方蓁蓁垂帘听政。
在贺承瑾继位后,就开始走下坡路的景国,到了六岁孩童手中,更以乘风踏云般的速度衰败。
贪官横行、苛捐杂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
衰弱的王朝逐渐成了周边国家眼中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上一口。
最后,方蓁蓁与她的儿子,分别成了亡国太后和亡国皇帝。
各国瓜分景国,却争夺不休,开启了长达几百年的战乱时代,人间如同炼狱。
若这一次,太子顺利继位,那几百年的战乱,是不是能就此避免?
思及此,怀泽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先别想一年后的事了。原定命运中,因小人作祟,太子妃今日难产,一尸两命。】
第175章 太子妃送的樱桃煎
【万寿节当日,太子妃薨逝,给本该欢欣庆贺的日子,蒙上了阴影。】
【很快,京中流言四起,多数对太子不利,甚至说,太子一家克皇帝,才会在万寿节当日,发生那种晦气事;更有说,是上天给予警示,太子并非天命派遣的继承之人,应当改立太子。】
怀泽停顿一瞬,没听到方悦安发问,继续讲道:【虽说皇帝并未听信那些言论,还抚慰太子妃母家,感激太子妃为诞育龙嗣的付出,压下了言论。可之后,景国每发生大的灾祸,此事都会被重提,如看不见的风般,在京中席卷,扰乱人心。】
【次数多了,尤其是碰上饥荒、瘟疫那种难解的天灾,皇帝难免陷入怀疑之中,担心是自己不顾警示,才使上天降下灾祸。】
【后来,皇帝能松口,让太子冒险去德敬府赈灾,这件事也起了不小的暗示作用。他并非怀疑太子,反而殷切希望太子从德敬府平安归来,让所有流言与怀疑,不攻自破。】
怀泽忍不住叹息一声:【只可惜,一心为民,不眠不休赈灾、治疫的太子,就在眼见光亮之时,遭了梁贵妃派去之人的暗算。】
【太子死后,梁贵妃同样利用此流言,为齐王造势,暗示他才是天命所归,笼络不少人心。】
方悦安又接过一串父亲买来的糖葫芦,边吃边听怀泽讲,可听完“太子妃今日难产,一尸两命”后,就已经走了神。
她渐渐想起,封赏西征众将的宫宴上,她给雪球喂完鱼汤起身时,正好看到齐王右侧,隔着一条过道的宴桌上,放着一份樱桃煎,那是别人宴桌上都没有的。
那个时候,樱桃早过了季节,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多看了两眼,想起樱桃的酸甜滋味,不禁吞了下口水。
之后,她回到席位不久,便有宫女将那份装在白瓷高脚盘中的樱桃煎送了过来,说是太子妃给她的,还说宴上不易走动,让她不必去谢。
方悦安这才知道,那张宴桌后,坐着太子妃。
欣喜间,她朝太子妃的方向看去,对方正向她回首,盈盈笑着。
一张小圆脸,气质柔和,很有福气的样子,没想到竟会早死。
方悦安不管太子妃死后产生了什么连串反应,此刻的她,单纯不希望那个女子死。
【让太子妃一尸两命之人,流言的推手,都是梁贵妃吗?】方悦安问。
握着木签的手,缓缓收紧。
怀泽:【后者才是。前者和皇后沾惹的小人有关,说来话长,不宜此刻说。】
【太子妃怕是已经发动了。】
方悦安没再继续问,凝神探向东宫。
宫女们在太子妃寝宫进进出出,清水与干净的布巾拿进去,端出血水与染上血迹的布巾。
太子妃忍不住痛呼两声,引得太子扶着门框,焦急向内探看。
殿内走出个老嬷嬷,将太子拦住,请到旁侧。
太子只能在窗前不碍事的地方等待,神情紧张,不安地来回走动。
方悦安收回神思,很快汇聚灵气,用灵力相携,送向东宫。
怀泽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与往常方悦安救人时所用,多出不知多少倍。
他忍不住问:【你突然抽什么疯?虽是两条人命,也用不上那么多灵力,赶快收回来些。】
【这灵力用出去,东宫不定要出现什么异象。】
方悦安没理他,直接将力量送了出去。
不多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整个东宫。
又在街上逛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家人已有倦意,便回了家去。
儿女们接连回了各自的院子。
秦萱照看方悦安与尔尔睡下后,才回云香院。
方湛已换下外袍,正负手立于窗边,沉思着。
秦萱看出他有话要说,屏退门边的下人,上前询问:“怎么了?可是因方才的心声?”
方湛牵住秦萱的手,拉着她坐到榻上,低声道:“齐王的性子执拗,他若得势,对知意来说,当真不是件好事。”
秦萱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有着同样的担忧。
在街上,方湛对齐王所言,其中意思明显,对方不可能听不懂。
他们与齐王告辞后,她虽没回头,但听安安心声便知,对方依旧没死心。
这齐王,首先就不是个头脑清楚的人,他坚持做糊涂事,遂了自己心意,害的就是别人。
“知意十五岁就遭逢人生大难,又在泥潭中苦苦挣扎近两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绝不能让任何人再伤害她。”秦萱的一只手搭放在腿上,用力抠着上面的绣花。
方湛握着她的手,稍微用力:“萱儿,你无需忧虑。这件事交给我,我定会护好女儿,护好你们所有人。”
秦萱轻缓点头,随着方湛手上的力,靠上他的肩头。
“你打算如何做?”秦萱轻声问。
“自然是配合安安,不让梁贵妃母子如意。只要他们得不到那个权利,就没法为所欲为。”方湛盯着灯笼罩上,闪动的朦胧烛火,眸光深锐。
不仅为了女儿,还为了他与众兵将千辛万苦守卫的国家。
目前看来,贺承瑾若做了皇帝,并不会如何英明。
“其实,我一直觉得,梁贵妃与金家结亲,是别有用心。”方湛又道。
秦萱起身,等着方湛说下去。
方湛将她的头揽回去,细说:“安国公曾名震一时,虽说现在老了,因沉积的伤病,卸任在家,手无兵权,可他在军中依旧颇有威望。不仅是我,还有许多大小将领,都受过他的恩惠、指点。若真有那一日,不能说一呼百应,但定有五十。”
秦萱眉头轻蹙:“之前听你讲过的金老将军,不像个糊涂人,或是要争些什么的样子,岂会看不出梁贵妃用意,应下这门亲事?”
“就算一般人不知,金老将军有这个本事,他自己定是心如明镜。”
方湛垂眸:“前阵子,我的伤彻底好了之后,不是去拜见过金老将军一次,听他说了几句掏心之言,或许就是答案。”
第176章 吉兆
方湛叹声:“你也听说过,金玉的父亲,很早就死在战场,不久她的母亲也抑郁而终。金老将军常年不在府中,是府中嬷嬷将金玉带大的,可那嬷嬷是刁奴,苛待了金玉好多年。金老将军对这个孩子,倍觉亏欠。”
“而如今的安国公府,仅有他与金玉两人,他担心自己西去后,金玉无人可依,下半生依旧孤苦。”
秦萱想起,这两年确实常听说,金老将军卸职后,就在家给孙女张罗婚事,只是一直没寻到合心意的人。
方湛看出秦萱所想般,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老将军说,金玉中意齐王。”
这让秦萱有些意外。
在街上时,因心中奇怪这桩婚事,她多留意了两人几眼,觉得金玉那姑娘满眼螃蟹灯,只有艳羡,不曾与齐王有过特别的眼神交流,言语间也无羞怯小心,实在不像对身边男子,有爱慕之心。
“从事情结果来看,齐王便是他为金玉选定的托付之人了。”方湛怅然长叹,猜测,“金老将军要么已与梁贵妃达成了某种约定,要么已是心照不宣。我们怕是要为敌了。”
秦萱实在不理解这种,自己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将孙女托付给陌生人的行为。
她不禁轻喃:“金玉那孩子,看着不是个心思深沉的,嫁入齐王府,还不知是福是祸。”
“那对母子,岂是值得信任的托付之人?”
此刻的皇宫,灯火通明。
皇帝与众妃站在太子妃寝殿外,看着寝殿上方盘旋的各类鸟儿,惊诧不已。
两刻钟前,皇帝听太监传报,说太子妃有难产之兆,便赶来东宫看看情况如何。
刚入院门,正听到婴孩啼哭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早已赶来探看的众妃都仰着头,不知在朝天上看些什么。
询问之后才知,太子妃发动不久,寝殿上方就飞聚而来一群鸟,盘旋良久不散。
没了卦师可用,皇帝当即让人去寻钦天监来。
等待之际,他与众妃去偏殿看了孩子,一刻钟后出门,那些鸟儿依旧没有散去。
他不禁有些担忧,不知这异象是吉是凶。
这时,不知是哪位妃子喊了一声:“天啊,这院中的海棠花怎么还开了!”
另有一太监叫道:“这边的海棠也开了!”
马上就要落雪的季节,却有花开,是件颠覆众人认知的事。
皇帝听此,先后前往两处观看。
众人让开路,几个太监举起灯笼,将树上的花照得清清楚楚。
这时,钦天监匆匆跑来,累得气喘吁吁,一边顺气一边听王德福说明情况。
钦天监听完,仰头注视夜空某处片刻,跪在皇帝身前道:
“陛下,天象未有异动,此刻所有异象,都是吉兆!”
钦天监因激动而唾沫横飞:“皇长孙降生,不仅有春花相贺,还有群鸟相庆,定是受上苍偏爱护佑之人。”
“皇长孙与陛下同一日生辰,日后必定不凡。”
皇帝一时间喜形于色,忍不住朗笑出声:“好哇,真是天佑我景国!”
一旁的梁贵妃强颜欢笑着,压下心中涌动的情绪,适时扬声:“陛下勤政爱民,获上苍认可,得福泽庇护孙辈,必使我景国国运昌盛,千秋万代。”
众人听此,齐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宫的路上,梁贵妃面色极为难看。
她坐在步辇上,一手撑着太阳穴,暗影中的眸色锐利沉郁。
她曾暗中发现,有人对太子妃动手,还在心中窃喜,觉得老天都在帮她,要用别人之手,为她除掉那意料之外的麻烦。
如今结果,却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让她清楚意识到,前往最终目的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心存侥幸。
她不知,针对太子妃的幕后废物究竟是谁,却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是冲孩子来的,而是太子妃本身,否则大可以让太子妃小产,而不是等到生产之时,让其难产。
她没兴趣猜想下去,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算与这等废人合作,免得再坏了自己的事。
梁贵妃用力揉了揉额角,有些心烦。
如今皇长孙伴着吉兆降生,十分受皇帝爱护,再想对他下手,怕是不易。
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梁贵妃拿开手,侧头吩咐身边宫女:“明日让齐王进宫。”
次日上午,齐王来了长华宫。
梁贵妃正立于长案前,挥手写着书法,听见宫女通报,利落收笔,抬头时,正见齐王没精打采地走进来。
她心中的火“噌”一下燃了起来,将笔摔在写好的字上,吓得殿中宫女连忙跪地。
贺承瑾也似回魂般,将自己调整成往昔的恭顺模样。
“出去!”
宫女们立刻行礼退去。
不多时,殿中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梁贵妃拿起帕子,缓慢擦手,极力调整自己,不让情绪占据上风,尽量和声问:“你这阵子心不在焉,浑浑噩噩的,可是因为那方知意?”
凤眸中,是肯定的清明。
前不久,梁贵妃已从贺承瑾那里知晓,曾经救儿子的人,并非方蓁蓁,而是方知意。
从近段时间贺承瑾的反应中,梁贵妃已看出,他这是又对方知意动了心思。
贺承瑾却急声辩驳:“没有!一个和离之人,儿臣怎会看得上?”
梁贵妃并未与他争论,直接道:“等你拥有了最大的权利,这世间什么不是你的,更别说一个女子。哪怕她到时嫁给了东安王,只要你想要,就能夺来。”
梁贵妃放下帕子,走到贺承瑾身侧,轻抚两下他的肩膀。
“所以,吾儿莫要因一时迷惘心绪,误了大事。母妃一人之力,终是单薄,但只要我们母子同心,再加方萋萋那意料之外的助力,何事不能成?”
贺承瑾嘴唇微抿。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排斥母亲说方知意的,可母亲说完全部言语后,他心底似涌入一股清风,清心净肺,让他振奋。
他压制着这莫名的情绪,声音如常保证:“日后儿臣定全心与母妃谋划,不再分心。”
见儿子整个人不再颓丧,周身气场都变了些许,梁贵妃红唇勾起,眼中尽是欣慰。
第177章 暗谋
梁贵妃示意贺承瑾到一旁榻边坐下,随后将他们现有助力,一一说给贺承瑾听。
最后道:“母妃为你与金玉订亲,也是看中了金老将军残存的价值,不惹眼以致让人怀疑我们的用意,却在关键时候,能用上一用。”
“这亲事能定下,说明我们双方已是心照不宣,到时金老将军定会全力配合,我们只需向他保证,会好好对待金玉即可。”她叮嘱,“你现在哪怕是演,也要对金玉体贴些。事成之后随你。”
贺承瑾认真点头,又低声问:“那太子那边……”
梁贵妃拿起茶盏,缓慢喝了一口,才道:“皇长孙初初降生,东宫惹人注目,我们现在不宜对太子下手。只能继续暗中拉拢朝臣,积蓄力量。”
贺承瑾略作思索,又问:“儿臣的皇叔与姑母们,母亲可有拉拢?他们可是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不禁想起,那日拦截方知意马车时,贺川给他的羞辱。
梁贵妃垂眸长叹:“母妃何尝没想到,可偏偏发生了永王谋反一事。他们的人生为此,都蒙上了或多或少的阴霾。”
“虽说东安王的腿现在好了,北定王不必再为此自责,可阴影始终留有痕迹,他们断不会希望类似之事再发生。”
贺承瑾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就是说,这几个人不仅不会帮他们,就算不为太子,也不会纵容夺位之事发生。
梁贵妃继续道:“永王之事发生前,母妃就已开始对他们每个人,设下不同的法子,暗中拉拢。可那四人,除了永嘉那个没什么用的傻子,被梁知远钓上了勾,心甘情愿与我们亲近外,其他人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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