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是只有拉拢一条路可走。”梁贵妃摘下腕上的翡翠珠串,在手中慢慢把玩着,“我们忌惮他们,不过是担心,他们许会帮助太子,坏我们的事。”
“但若是设法,让太子对他们彻底失了信任,到时就算他们想帮忙,太子也不会信。说不定,他们还能对我们回心转意。”
贺承瑾沉思片刻,郑重道:“母妃,这法子,由儿臣来想,您将东安王与北定王交给儿臣好了。”
看着儿子主动要求做事的样子,梁贵妃倍觉欣慰,心情大好。
“好,他们交给你,待你想出详细法子,再来说给母妃听。庆华与其他可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人,交给母妃。”
梁贵妃没说,这“其他可能产生威胁的人”就包括永定侯府。
皇长孙在吉兆中降生的消息,一早便已传遍京中。
经过多人传述后,最后变成:皇长孙降生之时,整个东宫满院花开,如同春日,貌似仙境,更有仙鹤从南飞回,引群鸟前来相贺。
早朝散去,还未到正午,四品及以上官员家中,便陆续收到,一月后宫中要大办满月宴的消息。
此消息传到永定侯府时,秦萱已带着女儿们,去了育孤院。
天气渐冷,秦萱为儿女们添置新冬衣的同时,让人买好了布料和棉絮,赶早送来育孤院,给孩子们添些棉衣棉被过冬。
除此之外,还带了许多好炭,吃食,拉了好几辆马车。
育孤院的管事人收到消息,带人出来相迎,寒暄几句后,引着秦萱入门。
方悦安与尔尔分别被方知意和许晚音牵着,跟在母亲后面。
管事人桑荷姑姑有些动容,边走边道:“秦娘子大善,前阵子不仅捐了秦家家财来,现在又送来这么多过冬之物,老身代孩子们,谢过秦娘子了。”
她停下步子,郑重施礼。
秦萱将人扶住:“萱娘所为,顶多算萤虫之光,不足挂齿。姑姑救所有孩子于水火,又尽心照料,才是大善。”
桑荷姑姑不好意思笑了笑,看着庭院中玩闹的孩子们,目露慈光。
“我无儿无女,多亏得这些孩子陪伴,才让我年老之时不至于孤独。”
方悦安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正好奇地左右观察着。
怀泽却叹息一声:【稚子无辜,皆是世人重男轻女造下的罪孽。】
方悦安不喜欢这种大家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感觉,问:【闲来无聊,给我讲讲怎么回事。这管事嬷嬷,可是有什么故事?】
怀泽收回看着孩子们的视线,缓缓道:【管事人名叫桑荷,曾是宫中女官,大家都唤她一声桑荷姑姑。皇帝两年前登基时,她出了宫,带着赏银准备回乡养老。】
【因她没有成婚,无儿无女,便想去育孤院领个孩子回去,做个伴儿。可她去到那时的育孤院后,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在宫中做事几十年,向来观察入微,发现孩子们眼中无光,面黄肌瘦,对身上穿着的并不合体的衣裳,格外小心对待;再看那管事婆子,倒是胖得满面油光,招呼孩子们也是一副使唤下人的语气。】
【桑荷姑姑的眼界和见闻,比一般人都高些,知道景国最初设立育孤院,是为防止民间因重男轻女杀溺女婴,并非虚设,每月都会拨来银子,足够院中吃用花销。】
【钱用到地方,孩子们定不会是面黄肌瘦的模样。】
【之后,桑荷姑姑更是暗中发现,多个女童身上,都有被打的青紫痕迹。她心痛不已,很快找了曾经相熟的宫人,将消息传到了太后耳中。】
【最后,她选择留在育孤院,将这些孩子好好养大。】
一阵铜铃声响起,玩闹的孩子们回了屋子,不多时,屋内响起朗朗读书声。
桑荷姑姑引着秦萱,向待客的小厅走去。
方悦安被大姐姐牵着,紧跟其后,回神感叹:【那这姑姑也是做了善事的,可是为何,我看她印堂发黑,浑身似有死气笼罩?】
未脱离原定命运轨迹的事,她还预知不到。
怀泽心有不忍:【不久之后,她会被之前那婆子的家人报复,身中数刀,惨死在小巷中。】
第178章 镇宅
方悦安瞬间拧眉:【又是这种事。】
【说我为凡人改命违反天规,可为何偏偏总让我遇到这种事?】
【我看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是掌管这事的神仙不对。】
【他不知道,我看到这些不管,会气得晚上睡不着觉吗?为了好好睡觉,那必须得改呀。】
怀泽弱弱道:【从最初开始,你不逼我说这些,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苍天明鉴,他天生胆小,那时又对小女魔带着莫名的畏惧,实在扛不住对方的威胁恐吓。
现在虽然不再害怕,可已经说了那么多,改了那么多命,突然让他下狠心,不再透露天机,眼睁睁看着原定命运中的惨事发生,小人得志,他也有些做不到了。
真是来凡间久了,被影响着,生出太多凡人的情感。
或许,他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神仙,连遵守天规都做不到。
方悦安却好似没听到怀泽的话,自己总结:【我看,就是机缘如此。】
怀泽嘴角抽了抽,不再说话。
心声停止,秦萱收回分出的神思,片刻前提起的心,重新放下。
这次女儿没说,要做什么,她决定利用已经知道的信息,让方湛派人好好查查那婆子的家人,防患未然。
秦萱侧首,笑看着桑荷姑姑,听她讲说已经给孩子们准备好的过冬物品,上次秦家捐来钱后,开设了哪些学科,让孩子们学习。
入了小厅,又喝茶闲聊片刻,秦萱看方悦安有些坐不住了,就让方知意和许晚音带两个孩子出去,去给没到读书年龄的孩子发带来的零嘴。
秦萱与桑荷姑姑继续聊着。
她认真道:“日后院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姑姑尽管让人去永定侯府知会。”
桑荷姑姑笑着:“能得夫人帮助,孩子们是有福的。”说完,她笑意收了几分,有些怅然,“现在倒也都还好,只是我老了,不知明日如何,待我西去,来接手这里的人,又是什么样的。”
长时间的相处,让她与这里的孩子产生了真挚的感情,加之亲眼看过他们被虐待,更为日后担忧。
“姑姑大善,定会长命百岁,到时候她们都长大了,有了姑姑教给她们的本领,自然可以自保。”安慰之言说过,秦萱郑重道,“萱娘方才所言,也并非虚假客套。姑姑若信得过,萱娘愿尽自己所能,护她们一程。”
后一句话,让桑荷重展笑颜,甚至眼中有泪光闪动。
“今日,老身也是死皮赖脸着,给孩子们找了两个靠山,往后铺出了远路。”
秦萱想起下车时,看到的另几辆马车,问:“我见门旁还有几辆马车,可是此刻还有其他人来?”
桑荷笑着点头:“是金玉姑娘,她常来此处。”
“这一会儿,应该是在和嬷嬷们照顾襁褓中的婴儿。”
去给孩子们发零嘴的方悦安,有些扛不住食物的诱惑,觉得这任务不太适合她。
为让那些孩子多吃些,她找了个要方便的借口,带丫鬟离开了那个院子。
她背着小手,在长廊中溜达着,想到那些眼中明亮,乖乖等着发零嘴的可怜小童,不禁有些生气:【我要诅咒那些抛弃她们的人,后半生所有福运,都转移到被抛弃的孩子身上。】
要不是她现在灵力不够做这些,当下便动手了,只能试试之前的心想事成是否还管用。
不过能否管用,她也难以知道了。
怀泽打趣:【管这管那的,你今日还挺忙。】
方才在小厅中,方悦安弹出了一点灵力到桑荷身上,不仅能护她长命百岁,还会让要伤她害她之人,霉运缠身。
【你怎么话那么多?】方悦安斜眼瞪着怀泽,【你若是凡人,定比别人要多挨揍。】
怀泽缩了缩脑袋,心中偷偷打着下次还说的主意,小心飞高了些。
不知不觉中,方悦安走到了整个育孤院最中央、最宽敞的庭院中。
她莫名想起,方才有个流口水的天真小孩儿,看自己眼馋她手里的肉干,还要给自己分享她不多的所得。
方悦安有所触动,在心中说着:【虽然那些小可怜没认我当大王,但我主动收下她们了。我这个做大王的,得庇护她们好好长大。】
怀泽摇摇头,不知方悦安到底在傲娇什么。
心软就心软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方悦安已经走到一旁的松树下,拾起一根掉落的松树枝,将枝丫掰掉,只留最上面的一簇松针,拿在手中。
接着走到庭院中央,在石板上画起画来。
在后面跟着的碧荷与红叶眼中,方悦安就是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随便扫动着,玩着孩子的游戏。
唯有怀泽能看到,方悦安的每一笔都有留下痕迹。
那些痕迹上,涌动着灵力。
怀泽不解,但大为震惊:【这怎么还画兴上涌,随地就画上了?】
他飞落到方悦安手边:【你要做什么?】
方悦安手中的动作流畅,自然道:【画你,给育孤院镇宅。】
【什、什么?】怀泽大吃一惊。
方悦安没有停笔,边画边说:【我在所绘之物中注入了灵力,让其如同有了生命。它平时能护佑孩子们无病无灾,一旦察觉到这院中的孩子被欺负,就会从石板中脱身而出,守护那些孩子。】
【你赶紧往前走一走,让我照着画。】她向前推了一把碍事的怀泽。
怀泽从怔愣中醒神,脚步凌乱:【你可别乱来!我哪会镇什么宅?】
【早和你说过的,我只是个小仙,没有受凡人贡拜的经验。你把我画上,算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他原地走动,绕起圈来。
【你不会还要像上次给曹氏续命那样,用我的样子,然后你出灵力吧?】
【这样也不行的。虽然那次天道认可了我们,可这行为终究违反天规,到时究竟怎么算,还得看神尊如何判。不到迫不得已,我们还是先别做违反天规的事了。】
他边说边用翅膀比划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说起这个,我就又想起来,不知神尊和轮回神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秘密。我到现在都没想通……】
方悦安不知道怀泽突然中了什么邪,嘟嘟囔囔在那说得起劲,她没再理会,将所有神思投入到笔下。
良久,红叶上前提醒:“五姑娘,我们已经出来一会了,还是回去吧,不然少夫人和大小姐该担心了。”
方悦安正好收笔,起身将树枝丢到一旁,拍了拍手,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
怀泽徘徊的脚步慢慢停下,终于道:【算了,我也劝不动你,说什么也是白说,你说要画,就定是要画的。】
他突然扭捏起来:【既然画了,要把我画得好看些才行。】
【我不喜欢你以前画的。】他顿了顿,【虽然很像我,但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一点不聪明。】
【这回你要画得有气势些。】
说完,他回身看去,庭院中哪还有一个人影。
【傻鸟,走了!】方悦安的声音传来。
怀泽赶忙扑腾着翅膀,飞身要追上去。
想到什么,他盘旋调转方向后,向下看了一眼。
第179章 感动自己
庭院的石板上,赫然画着一只巨大的鸟,鹰的神态,形似凤凰,气势又像展翅的大鹏。
整只鸟气势逼人,模样强悍,极具压迫感,还活灵活现,呼之欲出,隐隐散发的气场逐渐蔓延整个育孤院。
怀泽被震撼到,悬停在半空:这是他?
没有一处相似,连羽毛颜色都不一样,是他化形都化不出来的样子,竟然说这是他!
原来,他在方悦安心中长这样。
其实当初他化形时,脑中想的,大致就是这样的感觉,奈何灵力不够,只变成了只模样讨喜的小鹦鹉。
方悦安也算是帮他圆梦了。
怀泽眼生热泪,快速煽动翅膀,去追方悦安。
谁说这不是他,这就是他心目中化形后的自己。
方悦安还未走回方才出来的院子,就在半路碰到了与金玉一同迎面走来的母亲。
她不禁疑惑:【这个金玉,为何也在这里?】
怀泽还在回味着他的画像,想着回去要让方悦安再画一张给他,听到对方询问,回答都变得格外痛快。
【她父母早亡,祖父常不在家,是府中嬷嬷将她带大的。】
【可惜,照顾她的嬷嬷,不是个好的,常苛待于她。】
【金老将军偶尔回家一次,停留时间不长,儿时的金玉与他并不熟悉,不确定他会不会保护自己,不敢将真相告知,默默忍受了很多年。】
【儿时经历的影响,让金玉觉得,照顾、守护好育孤院这些孩子,就是保护了曾经的自己。所以她常来育孤院,或帮忙或送些钱物。】
【其实,育孤院的孩子受苛待一事,最早发现的人是金玉。只可惜她那时也才十三、四岁,自身难保,直至桑荷姑姑将事情捅出,她才站出来作证。】
【不过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方悦安摸着下巴:【看来,她不坏。那怎么就和齐王搅到一起去了?】
【和齐王扯上关系,她后半生,定是同样不会好受的。这姻缘不该属于她。】
怀泽:【那我就不知了,这段是被你改出来的。原定命运中,与她成婚的自然不是齐王,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金玉已开口和方悦安说话,怀泽暂时止了声。
“安儿妹妹,又见面了。”说话间,金玉蹲下身,塞给方悦安一个油纸包着的,暖呼呼的烤红薯。
笑容明媚,丝毫没有要做王妃的架子。
昨晚方悦安就觉得金玉的声音耳熟,现在听着这个称呼,终于记起,大哥成婚那日,也有这么个声音喊过她。
能对这个声音有印象,不仅是这一声特别称呼。
她想起大哥成婚那日的事。
把贺川安置在凉亭中,溜去找娘亲和大姐姐的路上,她看到一女子正在制止一个小胖墩欺负人。
在旁看了一会,她才明白前因后果。
小胖墩带着恶仆,欺负嘲笑另一个瘦弱的孩子,抢夺他手中的母亲的遗物。
瘦弱孩子反抗,却被仆人打得鼻青脸肿,小胖墩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一幕正好被金玉看到。
她样子强势,问仆人他们是哪家的,要给那孩子讨公道。
小胖墩和仆人都不想将事情闹大,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金玉拦住,说不给那孩子一个交代,肯定要将这事闹开。
仆人怕自己受连累,只能好声好气劝着小胖墩,一同说些好话,与对方和解。
金玉问过那瘦弱孩子的意见后,提出让对方道歉,并发誓不会再欺负人,才将人放了。
在对方要离开时,金玉还大声警告:“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要查查,你们是谁家的。从今往后,我安国公府会时刻盯着你们,看你们今日歉意之言,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若不是,今日你们打人的账,这孩子不与你们计较,我却是要计较的!”
许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又听对方是安国公府的,仆人们都点头哈腰,连连说着再也不会了,急忙离去。
方悦安收回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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