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待之安下学回来,让扈娘子请了周莹来,再做上一顿丰盛的暮食,感谢元宵那日这几人的帮忙,明日食肆便要开业了,自己歇了这几日,估摸着镇上的食客都嗷嗷待哺了,毕竟昨日二娘子出门买菜种,被好几人拦着问何时开业。
沈之禾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琢磨着今日暮食的菜色,正要将洗好的菘菜倒入锅中,挂在灶房屋角的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书中动作一顿,“劳烦娘子去瞧瞧何人来了?”
“是。”闻言,扈娘子放下手中的莴笋,擦了擦手,推门而出,飞快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只见陆今屿立在门前,身后跟着一位有些眼熟的男子,片刻扈娘子才回过神来,似乎是那日捞了沈之安一手的食客,也不问他二人怎一同前来,当即脸上挂满笑意,“您若是来用餐,还请明日再来,今日铺子还未开业。”
话音一落,只见那人瞧了陆今屿一眼,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娘子,这位是我的拳脚师父,名唤陆青。”大约是这几日来得勤,陆今屿毫不见外地抬脚朝铺子内走去,顺道解释了陆青的身份。
刚踏入铺子,陆青便嗅到一股浓郁的肉香,他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子,随意寻了一处空桌坐下,他冲着陆今屿一笑,“难怪你对那小娘子不一般,她的手艺确实好,比王府那些酒囊饭袋好上不少。”
正说着话,扈娘子便提了一壶热茶匆匆从后头赶来,茶汤清澈泛着微黄,茉莉的清香顺着水雾飘散,陆青瞧着陆今屿手中明显与自己不同的茶杯,心中不解,“他的茶杯为何与我不同?”
闻言,扈娘子倒茶的动作一顿,抬头扫了眼两人手中的茶杯,暗道不妙,方才光顾着取了陆郎君专用的杯子,忘了眼前之人是他的师父,正绞尽脑汁想要解释。
正好沈之禾端着装了吃食的木盘领着王二娘从后头走来,对上扈娘子投来求救的目光,她扫过两人手中不一样的杯子,心中了然,笑着开口,“陆郎君身份不凡,自然不适合同旁人混用杯子,您是他师父按理来说也该有专用的杯子,但不知您今日会来,未来得及备下,还请您见谅。”
“原是如此,倒也不必麻烦,我同他不一样,寻常杯子用得。”陆青本就对沈之禾印象极好,揶揄地瞧了眼身侧的陆今屿,朗声笑道。
“您是长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说着,沈之禾将鸽子炖板栗端上了桌。
扈王二位娘子帮着沈之禾将碗筷摆好后便退回了后厨,虽说以往她们都是一同吃饭,但今日食肆有客,她二人自然不好同桌,好在沈之禾为她二人每样都留了不少。
陆青夹起一块鸽子肉,瞧了瞧眸中划过一道暗芒,状似无意地开口,“小娘子,红叶镇可有人养鸽子?”
“这倒是没有听闻,估摸着是没有,今日炖得鸽子还是集市上卖肉的郑叔送我的。”沈之禾柳眉蹙起,沉吟片刻,说道。
了解陆青的意思,陆今屿也夹了一块鸽子肉,肉质紧实,入口极香,赞道:“这鸽子味道不错,那郑屠的摊位在何处,明日让周家的厨子去买些给师娘炖汤喝。”
刚巧吃了颗板栗的沈之禾摆了摆手,“买不到啦,这是郑叔的连襟山里打猎打来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两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诧异,这鸽子瞧着体型不小,绝不是长在野外的鸽子,倒像是军中常用的信鸽。
第69章 板栗炖鸽子
沈之禾端着碗米饭,夹了一筷子菘菜,原本带着微甜的菘菜裹满酸辣的汤汁,十分开胃,她满足的叹了口气。
正想着夹上一块鸽子肉,抬头便见坐在对面的师徒俩,一人夹着一块鸽子肉一言不发,“二位不吃鸽子?”
“自然不是,只是瞧着这鸽子肥美,倒是不像野生的。”闻言,陆青收回视线,将抬手将有些凉了的鸽子塞入口中,肉质鲜嫩,还带着板栗的香甜,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原先在军中,野味吃了不少,鸽子倒是极少吃,倒也不是不爱吃,只是军中养的鸽子都是用来送信的,难得有一两只野鸽子,军中那伙夫做的鸽肉莫名带着一股酸味。
而此时口中的鸽肉炖得软烂,微微一抿那肉便从骨头上褪下,浓郁的汤汁在口中弥漫缠绕,肉质鲜嫩,汁水四溢,鸽子与板栗炖在一锅,鸽子肉还沾着板栗的香甜,待到口中的鸽肉
咽下,陆青夹起一块板栗,炖了一个时辰的板栗,软糯香甜,与鸽肉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他抿了抿唇,锐利的眸中划过一丝惊艳,难怪这次见到世子,他脸色好了不少,眼前这小娘子的手艺竟这般好,先前自己独自一人来用餐时,虽说那腌笃鲜的味道也十分不错,但他还是更喜欢眼前这道板栗炖鸽子。
瞧着手边的茶汤,陆青摇了摇头不由叹了口气,心道若是此刻有酒那便更好了,他抬头觑了一眼沈之禾,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娘子可有考虑在食肆中卖酒?”
话音一落,陆今屿顺势抬头,眸中亦是期待,先前她送了他两瓶自己酿的米酒,口感香醇绵软,味道清甜比这红叶镇的烧刀子更合自己口味,前不久自己刚刚喝完,本想着再寻她买上两瓶,却寻不着机会。
“酿酒费时,等过些时日铺子稳定些,我瞧瞧要不要酿些酒卖。”估摸着是这几日,忌口忌狠了,沈之禾已然一碗米饭下肚,她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身子往后一靠,说道。
其实不然,只是酿酒需糯米,糯米实在太贵了些,如今自己刚盘下铺子,虽说日日进账还不错,但手头暂时没有这么多银钱,等过些时日攒够了银钱,天气也回暖了,倒是可以酿些果酒。
说起来院子中的梅花开得极好,倒是可以趁着还未凋谢,多摘些下来晒干存好,倒是可以做上不少吃食,还能酿上不少梅花酒呢。
一时间,沈之禾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掌在她眼前挥过。
“小娘子可知那祖孙俩的判决?”瞧着沈之禾回过神来,陆今屿收回了手,捧着杯热茶端坐在桌前。
闻言,沈之禾摇了摇头,元宵那日自己遭无妄之灾,被青山铺子来的娃娃用石头砸破了脑袋,被迫关门修养了几日,扈王二位娘子瞧着自己这几日心情不好,也未曾与自己说外头的事。
之安更不用提了,他六岁开蒙已比寻常孩子晚了不少,每日下学回来便捧着本弟子规,摇头晃脑地背着书,瞧着他这般好学的模样,自己自然不会去打搅他,故而至今不知那对祖孙的下场。
“各打了十板子,如今关在县衙牢中,赔了钱才让走,这不那老婆子的儿子还在筹钱。”陆今屿抿了一口茶汤,弥漫着茉莉花香的温热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微涩的滋味在口中缠绵,倒是解了肉食用多后的油腻。
“合该如此,只是十大板有些少了。”回忆着自己在后世看过的古装剧,似乎都是三十大板打底,怎的到了大邺只打十板子,这哪里能威慑到人。
话音一落,陆今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倒是没瞧出来这小娘子还是个狠心的,那一老一少十板子就要了他们半条命,若是三十板子估摸着得出人命,“小娘子不知,十板子就足以让他们半月下不了床,那可是周莹站在旁边盯着他们打的,可不敢弄虚作假。”
“什么?”沈之禾抬头,杏眼中皆是茫然,十板子就这么狠了?果真电视剧没有半点可信程度。
对上沈之禾茫然的目光,陆今屿这才意识到方才是自己误解她了,这丫头估摸着是不知道县衙行刑的样子,是了她年岁不大,应当从未去过县衙,不知道也是常事。
他耐着性子开口,“小娘子有所不知,县衙的板子打人极疼,且行刑的都是老手,专挑痛处打。”
“原来如此,劳烦郎君替我谢谢阿莹。”沈之禾瞧着那师徒二人吃的差不多了,便走到柜子前,抬手拉一下垂在一侧的细绳。
片刻王娘子便匆匆从后头赶来,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
午后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送走陆今屿师徒的沈之禾,将卧房中的藤制躺椅搬到院子中,上头铺了层厚厚的褥子。
她躺在椅子上,眯着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二娘子,等开了春,我们在院子里搭个架子种上一株葡萄吧。”
闻言,王二娘脚下步子一顿,有些诧异地望向沈之禾,只见她眯着眼悠然自得地躺在躺椅上,双脚悬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大约是被她这闲散的模样感染,王二娘轻笑一声,“那我明日便去集市瞧瞧能不呢寻一颗葡萄树幼苗。”
与味仙居悠闲氛围不同的是,城西沈家,沈大郎面色阴沉的坐在厅中。
回想着今日晨起自己照常去府衙寻孙县丞,谁料他直接闭门不见,他便寻了与自己交好的林捕头打听,这才知道先前朝着自己哭穷的沈之禾,如今竟开了家食肆,便是这些时日日日在镇上传的味仙居。
听说还与周家走得极近,县丞自上任以来便与周家不对付,原先打算让他夫妻二人将二弟的铺子接下来,开间酒馆,没想到这铺子竟落入林乾手中,那时县丞便对自己有些不满,眼下好了。
先前自己信誓旦旦说着那臭丫头碍不了大事,想到此处,沈大郎一拳砸在桌上,如今县丞必然对自己失望透顶,得想个法子挽回自己的颜面,他瞧着从门前走过的沈之云。
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早便出落的亭亭玉立,虽不如沈之禾貌美,但多多少少也能算上一位美人,想起年前孙县丞的暗示,沈大郎眸中划过一丝狠厉,抬脚便朝门外走去。
“阿爹不在家用午食吗?”捧着菜篓子的沈之云,瞧着沈大郎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诧异。
“今日同僚聚会,便不回来了。”话音一落,人已走出几里远。
与此同时,躺在藤椅上的沈之禾,晒着太阳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正巧阿黄从卧房里钻出,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之禾垂落在椅侧的手掌,压低身子,蹑手蹑脚地朝沈之禾靠近。
忽然湿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沈之禾猛地睁开眼,坐起了身子,低头对上阿黄湿润的眸子,她无奈一笑,伸手轻弹它的鼻尖,瞧着它摇着尾巴不住地往后躲,顿时笑开了怀。
风声簌簌,吹落枝头的梅花,纷纷扬扬落在沈之禾肩头与发间,清甜的香味顺着寒风钻入鼻中,她这才想起自己还要摘些梅花存好,站起身子,伸了个拦腰。
快步走到灶房,在二位娘子疑惑地目光中,寻了一只孔眼不大的竹篮,提着便朝院子跑去,扈娘子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脚跟着沈之禾朝屋外走去。
只见她拎着篮子直直朝院子中那株梅花树走去,踮着脚勾下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摘下树枝上的红梅,心中了然,估摸着小娘子又想到了新奇的吃法,1瞧着她如一只猫儿似的勾着树枝,扈娘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扭头回了灶房。
“小娘子这是又要做梅花糕?”王二娘听着动静,抬头瞧着扈娘子推门而入,洗着牛肉问道。
“估摸着是。”扈娘子快步走到王二娘身旁,接过她手中洗好的牛肉,按照沈之禾的要求切成小块。
一眨眼,天边的日头渐渐西下,沈之禾手边的竹篮装满了梅花,她心情极好地提着篮子回到灶房,打算明日就将它们铺在院子中晒干。
“小娘子怎摘了这么多花,莫不是将树上的花都摘完了?”王二娘撇了眼沈之禾手中的篮子,心中一惊,快步走到窗前,探头望去,还好树上还有不少开得极艳的花朵,正迎风摇曳。
沈之禾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瞧着她惊讶的模样,解释道:“这梅花可做不少吃食,只是再过些时日,便要凋零,与其让它凋零不如我多摘些晒干存好,日后还能拿出来做吃食,比如梅花烙,梅花酒等等。”
正说着,屋外传来阵阵脚步
声,阿黄双耳立起,飞快朝门口跑去,瞧着它那急切欢喜的模样,便知是之安回来了,扈娘子快步朝门口走去,果真拉开门,只见沈之安背着一只书囊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周莹等人。
就在扈娘子开门的瞬间,阿黄便直接窜了出去,一边呜咽着,一边摇着尾巴围着沈之安打转。
一日未见,沈之安也有些想它,倒腾着小短腿跑回屋中,将书囊一放,刚蹲下身子,阿黄肥硕的身躯便撞入沈之安怀中,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温热的舌头舔过他的脸颊。
“阿黄好痒。”沈之安咯咯笑着,躲开阿黄的舔舐,抬手按住在自己怀中乱拱的狗子,抬头望向扈娘子,“娘子,今日阿姐可还好?”
第70章 糖醋排骨
闻言,扈娘子脑海中瞬间闪过午后沈之禾踮着脚,采摘红梅的画面,不由掩唇一笑,“小娘子今日精神极好,眼下正在准备今日的暮食。”
“劳烦娘子招待一下几位。”沈之安站直身子,故作老成地指着身后几人,对扈娘子说道。
话音一落,他便直冲冲朝着灶房走去,被推开的阿黄坐在原地,半晌才反应,叫唤着跟上了沈之安的步子。
不过片刻,一人一狗便站在了灶房门前,浓郁的肉香透过门缝钻入他们鼻尖,因这几日沈之禾受了伤,沈之安午食是在不为斋所吃。
周家的产业,伙食自然是不错的,每日都是两荤两素外加一汤,因他年岁最小,本日还比旁人多上一碗鸡蛋羹,菜也是寻了外头的大厨所做,味道自然也是不错的,然而沈之安总觉得与沈之禾所做的吃食想必,少了些什么。
更何况,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午间的吃食,早便消化的差不多了,眼下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沈之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抬腿挡住在门口不停打转的阿黄,将灶房门推开一条极窄的缝隙,侧着身子飞快往里头一钻。
“之安回来了?”听着动静,沈之禾抽空从灶台前抬头瞧了眼沈之安,都不用他开口,沈之禾便晓得他腹中空空,别瞧他在家中什么都吃,看着好养活得很。
实际却被自己养刁了胃口,如今外头的吃食,瞧不瞧一眼,估摸着今日午食也未吃多少,她抬手点了点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瓷碗,笑着道:“去洗个手,将桌上那碗牛乳羹喝了。”
顺着沈之禾的动作,他扭头看去,一眼便瞧见桌上那碗牛乳羹,他白嫩的脸上带着笑意,洗过手后,端着那碗牛乳羹便走到灶台旁。
这些时日他长高了不少,原先不过到沈之禾腰处,想要够到灶台还要搬张凳子,如今稍稍踮着脚便能瞧见锅中的吃食。
只见沈之禾先将带着洁白晶莹油脂的肥肉丢入锅中,“滋啦”一声,油脂微微卷曲,边上泛着一点焦黄,油香四溢,片刻锅底便汪了一层清凉的猪油,原本晶莹的肥肉逐渐缩小,渐渐变成金黄的油渣。
她取过一侧的笊篱,将锅中的油渣捞起,扭头对上沈之安渴望的目光,心中好笑,夹起一块滚烫的油渣,略微吹了吹,塞到他的口中。
炸得焦脆的油渣,入口酥脆,原本肥肉的油脂全被煸炒而出,留下的油渣焦香酥脆,沈之安咔嚓咔嚓嚼着口中的油渣,圆圆的眼睛亮得惊人,先前不是没吃过油渣。
只是那油渣平日里都是与菘菜一起炒的,这刚出锅的油渣比沾了汤汁的多了一份酥脆与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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