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那摊主顿时瞪大双眼,前几日自己要来红叶镇时,家中媳妇还不赞同,自己呆了这几日,没成想一个都没卖出去,本打算今日再卖不出便回家了,没想到竟来了个小娘子包圆儿了,这还要同自己定日后的芋头。
自然是欢喜万分,他们清溪镇什么都不多就是芋头多,哪怕自己的芋头卖完了,自己还能收其他乡亲,到时候自己低价收了,再加些银钱卖给这小娘子,自己也能赚上不少,还不用日日去田里讨生活。
三言两语间,那人便察觉了此间的商机,当即点头应下,他手脚麻利地将芋头替沈之禾装好,往自己肩上一甩便要帮着沈之禾送回铺子,那殷勤的模样,看得沈之禾一时愣在原地。
“小娘子这芋头分量重,不如我替你送回去,正好我认个门,往后送芋头便能直接送到你铺子门口。”大约是瞧出了沈之禾眉间的不解,他一手挠头喊笑着解释。
闻言,沈之禾抬头瞧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估摸着之安也快下学了,思索片刻,当机立断,“娘子你带着郎君回去,我去接之安下学。”
扈娘子瞧了眼人来人往的集市,心道天色还早,应是出不了什么事,便点了点头,领着那摊主往反方向走去。
瞧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沈之禾抬脚往无为斋走去,临近暮时,不少卖小玩意儿的摊位都陆续摆了出来,她一路上瞧得眼花缭乱,直到瞧见一支精致的银簪,簪头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她忽然便想起,周莹送予自己的那些首饰,说来自己好似从未给她送过回礼,她抿了抿唇,快步走到那摊位前,“店家这银簪如何卖的?”
坐在推车后头的小贩,抬起眼皮瞧了沈之禾一眼,只瞧见眼前这女子一身素色长衫,发间只用了一支树枝草草挽起,当下便有些不耐烦了,暗道一声怎的招来些穷鬼。
“十两。”说罢,便再无兴致同她多言,又垂下头瞧着手中的话本子。
瞧着他那敷衍的模样,沈之禾便知这人觉着自己买不起,她抬手取下那只银簪,方才远远瞧着觉着不错,如今细瞧倒也确实不错,虽值不了十两银子这般多,但也差不离,她从钱袋取出十两银子丢到那小贩跟前,“这簪子给我包起来。”
银子滚落倒面前,那小贩双眼锃亮,飞快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双手接过银簪,脸上堆满了笑意,“娘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只见他取出只桃木匣子,里头垫着一块红色绒布,他小心翼翼地将银簪放入匣子,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意,“娘子可还要瞧瞧其他物什?”
“不用了,除了这簪子,其余的也无甚好看的。”沈之禾扫了眼跟前的摊位,摆了摆手。
买簪子耽搁了些时间,眼下天色都有些暗沉了,估摸着要下雨了,她脚步飞快朝无为斋走去,前脚到门口,后脚便狂风四起,不过片刻,一道闪电划破天幕,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大雨倾盆而下。
一时间,蹲在门房屋檐下沈之禾与沈之安姐弟俩面面相觑,“阿姐你可带伞了?”
闻言,沈之禾神色呆滞了片刻,出门时未下雨,也未曾想到今日会下雨,哪想得到要带伞。
“哎。”沈之禾望着自家阿姐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撑着脸,苦恼地望着外头的大雨。
“我们在此等个片刻,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停了。”沈之禾抬手揉了揉幼弟柔软的黑发,学着他蹲下了身子,瞧着探出墙外的柳枝被风吹得四处摇曳。
原想着这雨很快便能停下,谁料过了半个时辰,这雨势也不见得变小,她对上身侧阿弟满是怨念的目光,讪讪一笑,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瞧着路上打着伞穿行在余亩中的几人,忽而一阵狂风刮过。
只见那几人的伞被吹落在地,大雨兜头而下,将人浇成了落汤鸡,见此,沈之禾扭过头来,指着那几人冲着沈之安道:“你瞧,哪怕今日阿姐带了伞来,我姐第二人估摸着也回不了家。”
闻言,沈之安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这便是今日先生所教的无理也要辩三分么,若是旁人他自要与他辩上几分,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阿姐,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撑着自己肉乎乎的脸蛋望着那连绵不断的雨水。
不一会儿,门内驶出一辆马车,陆今屿坐在车内拆开了舅舅送来的信件,一目十行,便瞧见陆离掀开了车帘,指着侧边的门房开口道:“郎君,沈小娘子好似因这大雨走不得。”
闻言,陆今屿掀开窗帘朝侧边望去,便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门房的屋檐下,一手撑着头望着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烦恼,他不由自主轻笑出声,“往门房那处靠靠。”
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马蹄的声音,直到马车在姐弟二人跟前停下,沈之禾才抬起头,目光迷茫,却在瞧见车辕上坐着的陆离时,眸子一亮,心道救星来了。
“小娘子可是没带伞?”陆离穿着蓑衣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细细的打量了姐弟二人一眼,笑着开口。
正要站起身子的沈之禾,忽然腿上传来一阵酸麻,一时间僵在原地,霎时间皱起眉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状,沈之安飞快走到沈之禾身侧,让她撑在自己身上,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见过陆小郎君,今日出门扈娘子在我书囊中塞了把伞,但阿姐来接我下学未带伞,我书囊中的伞不大,遮不了两人,便打算在此等雨小后再回去。”
望着沈之安一板一眼的模样,陆离觉得好玩极了,正要继续逗逗他,便听到车内陆今屿轻咳了一声,他立时收敛了笑容,“若小娘子不嫌弃,便上车吧,我同郎君送你二人回去。”
“自是求之不得。”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沈之禾,闻言心中欢喜,其实方才若是未提及送自己回去,她也是要厚着脸皮央求的,这雨瞧着一时半会时停不了了。
若是错过了陆今屿,今日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马车内的空间极大,哪怕是坐了三人,也十分宽敞,瞧得沈之禾十分眼红,先前自己便想着要买只骡子拉车,奈何价格昂贵,又想着自己也不是急着用车,便搁置了许久。
“小娘子今日怎有空来接之安?”早在沈之禾上车前,陆今屿便将信件收好,以往这个时辰,轻声问道。
也不怪陆今屿稀奇,以往这个时辰,她必然在铺子内忙得脚不沾地。
闻言,沈之禾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瞧着他并无调侃之意,倒是实在的奇怪,只好开口解释,“今日铺子对过开了家酒楼,这不食客都去了那酒楼,我想着反正也无事,便来接之安下学了。”
“酒楼?阿姐,难不成那是大伯故意开在我们对面的?”话音一落,沈之安扯着沈之禾的衣袖问道。
“你怎知晓?”沈之禾诧异地望向幼弟,自己好似从未与他提及过此事,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说着话,马车便停在了味仙居门前。
沈之禾掀开帘子便要往下跳,却被陆今屿伸手拦住,疑惑间,只见他从马车上跃下,站在味仙居的屋檐下,冲着她伸出了手掌。
瞧着眼前的少年逆光而站,黝黑的眸中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她不自觉看入了神。
“是小娘子回来了么?”直到听得门外动静的扈娘子,脚步匆匆推门而出。
“回来了,陆郎君也来了,快些让二娘子备菜。”回过神来的沈之禾,耳尖爬上一抹红色,错开陆今屿的目光,自顾自从马
车上一跃而下,奈何自己的腿不争气,才落地那熟悉的酸麻从脚底传来。
顿时腿一软,整个人脸朝地往前扑去,顿时将陆离怀中的沈之安惊得面色惨白,发出一声惊呼,“阿姐!”
好在陆今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沈之禾的胳膊,这才让她幸免于难,待到她站定后,这才后怕道:“怎的这般不小心,若是我方才不在你边上,这一跤摔在地上,势必要磕得头破血流。”
撑着陆今屿的手,沈之禾自知理亏,讪笑着开口,“方才脚麻了,让我缓上一缓。”
这一幕落在对面王娘子眼中,她霎时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原说这贱皮子瞧不上自家大郎,竟是攀上了这等高枝,也不知待过些时日,她失了清白,这郎君还能不能像如今这般待她如珠如宝。
大约是想到了沈之禾往后的惨状,王娘子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袖子一甩扭头端起一盘红烧肉朝堂中走去,“客官,您的红烧肉来了,请慢用。”
全然不知自己被人窥视的沈之禾,待到腿上那酸软的劲过了后,扶着墙往铺子内走去,一边同跟在自己身后的陆今屿道:“郎君倒是运气好,今日我刚得了一种吃食,正好做与郎君尝尝。”
“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随着沈之禾踏入铺子,陆今屿听着此言,笑着开口,习以为常地寻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才替自己到了杯热茶。
便瞧见脱了蓑衣的陆离,怀中抱着沈之安,溜溜达达从门外走来,腿边还跟着摇着尾巴,不停打转的阿黄。
陆离一眼瞧见靠窗的陆今屿,弯下腰将怀里的沈之安放在地上,瞧了眼蹲在地上与阿黄玩得正欢的沈之安,抬脚便朝陆今屿那处走去,“郎君,可要查查对面那酒楼?”
顺着陆今屿的目光,陆离一眼便瞧见对面站在酒楼前的沈大郎,先前自己查过此人,他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哪来的银钱开铺子,还正正好开在味仙居对面,显然是故意恶心沈小娘子的。
“莫急,等等,眼下还不知这几人究竟有何目的,切不可打草惊蛇。”陆今屿抬头看了他一眼,望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一阵头疼,去了军营这几日怎一点长进都没有。
且不说表兄弟两人如何,灶房中的沈之禾蹲在地上,挑拣着今日送来的芋头,王二娘站在她身后满脸好奇,“娘子这是何物,我怎从未见过?”
“此物名为芋头,是个极好的吃食,劳烦二娘子取上一块梅花肉洗净焯水。”挑了一颗个头最大的芋头,沈之禾端了盆装满清水的木盆,随即拖过一张矮凳,用刷子刷洗着芋头上沾着泥土。
话音一落,王二娘点头应是,从装着肉的竹篮中取了一块上好的梅花肉,扭头便瞧见沈之禾取了只筷子,将筷子插入芋头中。
“娘子这是何意?”
“这芋头的汁液触及人手便会瘙痒与红肿,这样用筷子便不会触及到手上。”沈之禾一手握着筷子,另一手取过刨子,将芋头上那侧外皮削掉,耐心地同王二娘解释。
不过一刻钟,沈之禾将焯好水的梅花肉捞出,在王二娘诧异的目光下,她取过醋罐,在梅花肉的表皮上抹上一层白醋,随即翻入油锅之中,“滋啦”一声,油花四溅。
不过片刻,梅花肉的那层皮便染上饿了一层金黄,她用筷子戳了戳,觉着戳不动了,这才用筷子将肉翻了个面,继续炸着另一侧的猪肉,直到猪肉染上一层金黄,连带着瘦肉中间的肥肉有些焦黄。
她飞快取过笊篱将那肉块捞了起来,正好在炸肉剩下的油中,倒入切成半个指节宽的芋头片,霎时间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这香味与方才炸肉的味道全然不同,是一种带着些许甜香的滋味。
沈之禾不停地翻动着锅中的芋头,直到那芋头片两面都染上了金黄,她才将芋头捞起,放在一侧控油。
“劳烦娘子做个牛肉丸子汤。”沈之禾手中动作不停,余光扫了眼今日午时剩下的丸子,冲着王二娘喊道。
她将切好的肉块与芋头一片隔一片的摆在砂锅中,最后再浇上一碗特制的调料,盖上盖子放炉子上蒸熟,先前陆郎君一人三个菜估摸着是差不多了,眼下又多了个陆小郎君,三个菜估摸着是不够。
且今日瞧着他似乎比先前瘦了不少,正好今日郑叔送来的小公鸡还未吃,正好做个地锅鸡,锅边贴上一圈面饼,倒是省了做饭。
想到此处,沈之禾快步走到柜子前,踮着脚从柜子上取下一只铁锅,正是先前在沈家旧宅用来炖地锅鸡的小锅子,改日还得抽个空寻那铁匠再打几个,到时候同火锅前后脚推出。
不过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得去寻个厨子来,正巧这几日对面那酒楼风头正盛,明日自己便去牙行瞧瞧。
想着明日的事,沈之禾将那小公鸡处理好后,将切成块的鸡块倒入锅中煸炒至变色,正想着撒上一把辣椒,忽而想起前头有位吃不得辣的人,只好抠抠搜搜丢了一截辣椒,放到一旁炖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整个灶房香气弥漫,沈之禾掀开炖着地锅鸡的铁锅,在锅边贴上了一圈面饼。
另一侧王二娘的牛肉丸子汤,香菇炒青菜与香煎脆皮豆腐也好了,白嫩的豆腐煎得四面金黄,上头撒了几粒白芝麻显得格外诱人。
第92章 地锅鸡
那头沈之禾炖在炉子上的芋头扣肉也差不多好了,闻着那浓郁的肉香,她快步走到炉子旁,取了块抹布将砂锅的盖子抱住,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霎时间热气扑了满面,只见那砂锅中,芋头与梅花肉浸泡在汤汁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取了一只瓷碗,小心翼翼地夹出几块芋头与猪肉,用油炸过的芋头炖得软烂,筷子一夹便从中间断开。
估摸着夹出了一小半,沈之禾才停下了筷子,她扭头将瓷碗递到王二娘跟前,“二娘子,将那些吃食都夹出些来,正好我们几人一同吃。”
两人正装着吃食,忽而沈之禾肚子传出一声叫唤,是有些饿了,自打今日午后出了门自己便未吃上一点东西,往常在铺子中,午后空闲的时候,自己还时常能吃些炸过的小吃。
她揉了揉肚子,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天色不早了,且不说之安明日还要上学,那两位郎君还得家去,窗外的大雨已下了一个时辰,丝毫不见变小,沈之禾微微叹了口气,端起装着吃食的食盒朝铺子走去。
风雨交加,哪怕是二人走在屋檐下,亦被那吹入檐下的雨水,沾了满身,她俩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回铺子,推门而入,便瞧见沈之安乖巧地坐在陆今屿身旁,写着今日先生留得作业。
而此刻陆今屿正侧着头,瞧着沈之安的动作,时不时指尖点着书籍同他说上两句,原本脸上还带着些许苦恼的沈之安,霎时恍然大悟,复又奋笔疾书。
陆今屿手撑着头,瞧着他还算工整的字迹,眸底划过一丝赞赏,今日临走时,他特意寻了沈之安的开蒙老师,问了一嘴他的近况,没曾想那先生竟是满口夸赞,要说那先生亦是随着老师从京中来的。
本是朝中的御史台大夫,却因性子执拗得罪了权贵,被流放至北疆,险些丧命,若不是在途中,恰好遇到同往北疆来的老师,估摸他早便葬身荒山野岭,此后便随着老师一同来了红叶镇,教书立命。
谁能料到那先生经此一难,性子半分未改,不过好在红叶镇极为尊敬有学识之人,故而他脾气虽臭,倒也还算有名望,不过听老师所言,这先生自打教书以来,还从未夸赞过学生,这娃娃倒是头一个,想来日后是有大作为的。
“吃饭啦。”沈之禾拎着食盒,快步走到桌边,笑着开口。
话音一落,方才还在写着作业的沈之安,飞快将书籍合起,翻身从凳子上滚落,抱着书便朝柜子那头跑去,才将书本放好,这头沈之禾已经将热腾腾的吃食摆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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