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盛逾他,应该是受伤了。
桑渡轻轻咬唇,她并没有出声,环抱着盛逾腰的手默默紧了紧。
连盛逾都受伤了,这魔眼看起来并不寻常。
她能够感受到盛逾在动,两人似乎在朝着一个方向在快速移动着。
从桑渡的角度,她只能看到那些成片的魔气,仿佛是死了一般,枯叶一样向下掉了过去。
桑渡见过,先前安歇魔气也有被劈散的时候,可云雾一样的魔气散开,很快又会凝聚起来。
可是,这些向下掉落的魔气却不一样,它们好像彻底死了一样,朝阳斩断了它们的生机。
环着她腰的那股力骤然紧了紧。
桑渡耳边,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刺目的白光。
“闭眼。”盛逾的声音在桑渡耳边响起,她闻言照做,眼前微微泛红。
大约过去半炷香的工夫,桑渡重新踩在了地上。
腰间的力道撤开,盛逾的声音响起,“这儿暂时安全了,我们休整一会儿,再去将魔眼清除。”
桑渡睁开眼,四周是苍茫的白,和那些魔气的黑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这些白甚至很是刺眼,她环顾四周,在她视野里面,只有茫茫的白色,像是误入雪地——一片走不出去的茫茫雪原。
盛逾站在桑渡身侧,他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桑渡看向盛逾,她抿了抿唇,片刻后,朝着盛逾的方向走过去两步,抬手轻轻指了指他的右肩,“你……受伤了。”
盛逾垂眸看向桑渡,他正要开口,却忽然偏过头去,抬手掩唇咳嗽起来。
桑渡看着有些着急。
她快步走上前,想要去看盛逾的伤势——这种地方,倘若盛逾出了什么事儿,那么她定然是死路一条。
盛逾抬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他看向一个方向,声音略有些沙哑,“走吧,从这儿到魔眼的藏身处,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不能御剑,靠双脚走,还得走上……”
盛逾的声音骤然止住,他略有些惊讶地看向突然抬手拉住自己的桑渡,眸光落在了桑渡的脸上。
桑渡脸上难得的严肃,她拉着盛逾停了下来,而后抬手,十分强硬地踮脚按着人的肩,将人按得坐了下去。
盛逾面上有一瞬茫然,只是他仍旧顺着桑渡的力,坐在了地上。“桑桑?”
桑渡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她从袖口里摸出一片金遏叶,“总要将伤口先处理一下。”
盛逾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桑渡手中的金遏叶上,等他再开口时,却是带了些疑惑,“这金遏叶看着是刚摘下的,你是从哪儿摘下的?”
“就是方才我在的那儿。”桑渡手边没有工具,她只能用手将金遏叶的叶片撕成小片,而后又朝着盛逾伸出手,“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盛逾抬手将朝阳递给了桑渡,“你摘下了魔眼幻境中的金遏叶?”
桑渡应了一声,她手起剑落,割破了裙角内纱。
她用方纱包住了被撕成碎片的金遏叶,揉搓起来。“虽说是魔眼里头长出来的金遏叶,可是我分辨得出,这金遏叶无论是品相还是效用都是上品的,现在工具简陋,没法好生炮制,我只能简单处理一下这些金遏叶。”
桑渡顿了顿,她抬手隔着纱布捻了捻,“饶是这样,这样好的金遏叶,足够让你伤口止血,不恶化下去了。”
说话间,纱布已经染上了浅绿色,细细看,那绿色当中,仿佛游荡着金粒。
桑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看向盛逾道,“早些处理好伤口,我们便能早些解决完魔眼出去了。”
盛逾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桑渡微微挑眉,语重心长地开口,“盛逾,我知晓你是名门正派,可是这药草又不分善恶,它只是长在了魔眼的地盘上,可它本身却是……”
“我不是那样不懂变通的人。”盛逾开口打断了桑渡的话,他对着桑渡伸出手,“给我吧,我自己可以上药。”
桑渡这才恍然。
男女有别,就算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可是坦诚相见这事儿,未免有些早了。
桑渡方才满脑子都是两人的安危没有想到这一截,现在叫盛逾点醒,耳尖不受控地有些发烫。
手里裹着药渣的方纱也成了烫手山芋,她将东西递到了盛逾的手中,然后转过身去,声音嗡嗡的,“你用方纱在伤口上滚一滚,让药汁完全沁入伤口就可以了。”
盛逾应了一声好。
桑渡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耳尖越发烫了。
“桑桑,这件事莫要同旁人说。”盛逾道。
桑渡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盛逾补充道,“我见你身上还有些金遏叶,出去后若是有人问起这金遏叶,你便说是自己种的,恰好带在了身上,莫要告诉旁人,你是从幻境中摘下的。”
“我明白。”桑渡点了点头,在魔眼深处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就好像,她也不曾告诉盛逾,在刚进来时,她感受到一股亲近的视线。
“走吧。”盛逾动作很快,说话的功夫里,他已经处理好了伤口。
桑渡这才转身抬脚跟上了盛逾。
先前在原地休整时,尚且不觉得,现在重新开始赶路,便又觉得四周的白色太过苍茫,看得人心慌。
“盛逾,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桑渡置身于这苍茫中,心头有几分戚戚,只能找话同盛逾攀谈。
盛逾走得并不快,他与桑渡并肩。
听到桑渡的问题,他垂眸看了眼桑渡的发髻,“我送你的玉簪上有我留下的一丝灵气,灵气见血,我顺着那血线,就找到了你。”
桑渡唔了一声,她低头,从身上摸出了那枚玉簪,玉簪上仍旧挂着血迹,“我听宗尧小哥说了,你进到了幻境中来,所以我被拉进来后,便想着或许这玉簪能够让你感应到我。”
盛逾抬手从桑渡手中接过了玉簪,桑渡抬眸朝着盛逾看过去,眨了眨眼。
盛逾抬手握住了玉簪,擦掉了玉簪上方的血迹,而后停下了步子,将玉簪重新插进了桑渡的发髻。
桑渡一动不动地由着盛逾动作,等到盛逾垂下手,才晃了晃脑袋,“好不好看?”
盛逾喉结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桑渡笑了笑,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盛逾,这次多亏了你,倘若不是你找过来,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说着,桑渡悠悠吐出一口气,“说不定,就死在这里头了。”
“不会的。”盛逾道,他落后了半步,视线落在桑渡的侧脸,“有我在,你便不会有事。”
桑渡转头看了一眼盛逾,笑得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我明白的,我们日后是夫妻,你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出事儿呢?”
“只是盛逾,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宋府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副样子呢?还有宋珍姑娘……”说起正事儿,桑渡脸上的笑也一点点湮没,多了几分沉重以及不解,“宋珍姑娘分明是受到魔气的影响,昏迷不醒,怎么会成为魔眼的呢?”
“宋珍不是魔眼。”盛逾开口道,“而是魔眼寄生在她的身上。”
清州城的这一个魔眼,应当是很多年前就已经从沂梦涧离开了,只是不知为何,悠悠荡荡这么些年,竟是直到现在才露出马脚。
“那颗魔眼,应当是二十年前就出现在宋府了。”盛逾道。
二十年前……
那时候,魔族尚未被赶到沂梦涧深处,沂梦涧中,也不曾有封印阻挡。
那时候,这颗魔眼或许原不曾到成为眼的能力,也许只是一缕魔气,一缕十分纯粹的魔气。
它晃晃悠悠地离开沂梦涧,寻找着能够让自己强大起来的东西
,只是不知为何,却躲藏在宋府二十年之久。
“二十年前,方朔的父母亲人皆死在那缕魔气手中。”盛逾道,他的声音略有些虚,好似飘在空中,落不到实处一样,“起初,方朔表现得,就像是那缕魔气在二十年前便已经寄生在他的身上了,探查过宋府回去的修士也讲明宋府没有任何不妥,我便认为,被魔气同化,成为邪魔的人,是方朔。”
“然而,二十年前,有一个人同方朔的父母死在同一天,也是同样的死法,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而这个人,与宋府的关系斐然。”盛逾低声道。
桑渡看向盛逾,她忍不住追问,“是谁?”
“宋珍父亲的原配妻子。”盛逾道。
桑渡脚步微顿。
按年龄算,宋先生的原配夫人离世后,没过两年他便取了现在那位夫人,有了宋珍。
所以,很有可能不是方朔影响了宋珍。
而是宋珍一直在魔眼的影响下生长,她与方朔相处时,身上的魔气影响了方朔。
桑渡抿了抿唇,她想起那个靠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所以,你觉得魔眼寄生在宋珍身上?”桑渡问。
不怪她这样问,没有人会觉得宋珍那样一个小姑娘会是魔眼的寄生物,那些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反应,难不成都是做戏吗?
盛逾没有回答桑渡的问题。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眸光越发幽深起来。
一缕魔气经年累月,经过二十来年的修整,成了拥有这样大幻境的魔眼。
可是这些年,清州城并没有出现过魔物害人的事情,这魔气是怎么一点点变得强大的呢?
能够滋养魔气的,除了鲜活的人命还有浓厚得化解不开的怨气。
盛逾心中,有个很不好的猜测。
滋养着魔气,让它成为如今魔眼的,不光有宋先生原配横死时留下的怨气——听说,那位夫人身前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年,那股怨气看着自己的丈夫与旁人琴瑟和鸣,生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会滋生成何等模样?
甚至于,促成魔眼的,还有宋珍的一条命。
宋老爷老年得子,那个孩子,听说出生时便体弱。
那么活到现在的宋珍,当真是宋珍吗?
第25章 这魔眼落败于盛逾手下。……
第二十五章
-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
“……我答应谢师兄掺和进这件事里,是为了救下宋珍。”桑渡低声道,她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连带着声音也染上几分苍白。“我在宋珍昏迷的时候见过她,很瘦弱,让人感觉随时会死去一样。”
“或许,人对于弱者,总是会怀有拯救的心思。”桑渡自嘲似地笑了笑,她吁了一口气,声音发紧,“或许是我平日都是弱者的姿态,所以,我看到宋珍的那一刻,便决定了,我要拯救她,我要将她从这苦难的沼泽中拉出来。”
盛逾停下了步子,然后是桑渡。
他们到了魔眼所在的位置,如同外面显露出来的幻象一般,那是一棵树。
只是魔眼中心的这棵树,并非外面那棵巨大化的,让人心惊的魔树,那就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桂花树。
花香馥郁,那抹浅黄,是这片苍茫中可以看到的,为二的色彩。
另外的颜色,是桂花树下的一抹红。
盛逾停下了步子,桑渡却是没有察觉一般,仍旧在往前走。
“桑桑。”盛逾唤了一声,桑渡却像是失了神一样,依旧缓慢向前,朝着那棵桂花树,也朝着桂花树下的人。
“桑渡!”盛逾伸出手,一条胳膊环过桑渡的胸前,老尼姑一只手则是微微抬起,盖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骤然暗了下来。
当视线从桂花树下的人身上偏移,桑渡回过神来。
她停下了步子,只是盛逾依旧没有松开她,仍旧以环抱的姿态,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男人身上的温度要高些,惹得桑渡的耳根也随之渐渐变烫。
桑渡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在魔眼所生成的幻境中时,似乎总有什么牵引着她,让她时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情绪,也总是变得大起大落。
似乎分外容易受到外物的影响,好像自己的情绪同魔眼绑在了一起,那东西要她欢喜便欢喜,要她失落便失落。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桑渡的心微微揪住,盛逾那样敏锐的一个人,会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吗?
如果盛逾发觉了自己的异常,他会怎么做呢?会把自己当邪祟关押起来吗?还是会为了名声着想,直接了结了自己呢?
“桑桑。”盛逾的声音在桑渡耳边响起,桑渡的心随着他声音的响起而猛地抬高,宛若已经到了悬崖之上,随时会重重摔落一般。
“牵住我。”
桑渡的背脊微微僵硬,她没动,更是有些拿不准盛逾的意思。
或许,盛逾的注意力都在稍远处的魔眼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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