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渡的脑袋微微歪着,抵在盛逾的肩上,“那也就是说,灵脉若是……若是并非上乘,连考教的机会都没有吗?”
“也不完全如此。”盛逾摇了摇头,“若是各门长老自己有合心意的人选,自然是无须去管什么的,想收进门那便收进门了。”
“宗尧与陆舜,便是我捡回来的,不曾参加过什么弟子大选。”
桑渡闻言抬头看向盛逾,她轻轻哼了一声,“你与宗尧陆舜倒也差不了几岁,听你说起来,倒像是你将他们两个养大的一番。”
盛逾眸光轻闪,他垂眸看向桑渡,怀里的人眸光熠熠,灿若星子。
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桑渡的问题,只是抬手,顺着桑渡的鼻尖轻轻划了划,“快到宅邸了,这两日山上吵闹嘈杂,你可要在灵都待上两日?”
桑渡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而后仰头看向盛逾,“那我便在灵都住上两日,灵都热闹,我在下头转一转再回须弥宗去。”
盛逾眸光温和,他看着桑渡,“我……”
“盛逾,你无须担心我,若是山上事忙,便不用每日下来陪我了,我在宅子里倒也不会无趣,”
盛逾原先想说,自己白日回须弥宗上处理完事务后,便会下山来陪桑渡,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便叫桑渡这万分贴心的话截住了话头。
盛逾看着桑渡,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分明亲近自己极了,这种时候,却担心着他奔波会劳累,开口让他留在山上,不要来回奔波。
盛逾眸光闪烁,他望着桑渡,眸光深沉。
或许,这便是从洛所说的,自己缺失的那一份情感,当真奇怪,他缺失,却因为桑渡的这份情而心头颤颤。
桑渡垂着眼,她并没有注意到盛逾那深沉到堪称深情的眸光,而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原先,桑渡是打算寻沈慈昭,找来改换容貌的草药,用上那草药,她的脸会有一些变化,与现在只有七八成相像,之后,她再盖着面纱出现在人前。
左右白日里盛逾事忙,她总有法子瞒过盛逾。
可是,她灵脉缺损,按照盛逾的说法,她就算假扮成另外一个人,想要参加须弥宗的弟子大会,也会在第一关的时候就被拦下来。
那么,就只剩另一个法子了。
桑渡缓缓眨了眨眼,心头有些沉重,须弥宗的药修一宗,她只与岑山月打过交道,另外的几位长老,都是盛姓。
一来,桑渡不知晓那些长老的脾性,若是想要投其所好,难免需要耗费很多心神。
而来,那五位长老姓盛,须弥宗上,盛姓的人,桑渡并不想要过多的接触。
如此一来,便只剩岑山月一人了。
******
灵都宅邸的院子,打扫得十分干净,同先前桑渡住着时没有半分变化。
盛逾将桑渡送到了宅子里,叮嘱了宗尧两句,自己才回了须弥宗。
虽说桑渡替自己着想,让他无须来回奔波,自己一个人在灵都住两日便也回去了,可盛逾仍旧是记得先前,桑渡自个儿一个人的时候,饭都不怎么吃得下,他还是该每日来宅子上,至少要看着桑渡多用些吃食,将苦药一滴不落地喝完。
桑渡并不知盛逾想着什么,她心里有了决定后便不再耽搁,唯恐迟则生变。
夜逢许久不曾来过宅子里,到了宅子,便叫陈娇娇手里头的花灯吸引了去。
桑渡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抬脚往外走。
宗尧坐在院子里,见桑渡走了出来,忙站起身,“夫人是要出门吗?我这就去安排马车——”
“等等。”桑渡抬手对着宗尧招了招,“宗尧,好不容易回来灵都了,我想着晚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好好吃上一顿,算是接风洗尘。”
宗尧眨了眨眼,他看向桑渡,点头道,“夫人想要吃些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桑渡却是摇了摇头,“就不准备那些寻常的菜肴了,你去集市上,寻摸些新鲜野味,若是有小羊崽子,那便买上一头,晚上咱们吃炙肉。”
宗尧笑了起来,他应了一声好,只是旋即又有些迟疑,“可若是我去买吃食,夫人你出门便不大安全了。”
桑渡笑了起来,看起来颇替宗尧考虑,“今日我也没什么精神出去转悠了,我就在宅子里转转,等会儿去找夜逢还有娇娇说说话,你不用担心。”
若是桑渡不出宅子,宗尧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危。
毕竟这宅子外头的符咒是宗主亲自写下的,可比自己守着夫人要安全多了。
打发走了宗尧,桑渡一刻不停地去寻夜逢。
与宗尧不同,夜逢只与自己亲近,自己让他做什么事情,他不会多问什么,也不会告诉盛逾。
所以,去找盛年的事情,只能由夜逢去做。
“夜逢——”桑渡远远地便看到了已经爬上了树的夜逢,她对着树上的人招了招手。
刚刚还在树顶上的人刺溜一下就落在了地上,见到桑渡,夜逢也不在意手里的花灯了,扔到了陈娇娇身边,朝着桑渡的方向跑了过去。
“姐姐!”夜逢停在了桑渡身侧,仰头看向她。
桑渡笑着摸了摸夜逢的脑袋,“帮姐姐一个忙。”
夜逢虽也不喜欢那个叫盛年的,可是姐姐让自己给他送盒糕点,夜逢自然不会推辞。
毕竟桑渡很少让他做什么,难得一次,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绝不会让姐姐失望。
正常来说,从灵都到须弥宗上,寻常修士的正常脚程,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可夜逢不一样,他是半妖。
半妖迎着风,身体渐渐妖化,到山上去,只要小半个时辰。
盛年正准备着回头考教的东西呢,院子的门忽地咔咔响了两声,他坐在研钵前,有些疑惑地抬眼去看。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盛年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去看,才看到了夜逢正站在他院子里,对着他前不久种出来的一簇粉菊探头探脑。
“诶,你做什么?”盛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夜逢伸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一簇粉菊。
盛年觉得自己的心跟着揪了揪,粉菊不珍贵,可那一簇,是他仔细照料着才长得这样好的。
“姐姐让我来给你送糕点。”夜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他低头看着身边的那簇粉菊,又挑了两朵长得格外好的摘了下来。
盛年接过了夜逢递过来的木盒子,“夫人送过来的糕点?”
夜逢瞥了眼盛年,并不同他多说什么,摘了花转头便走。
自己还要回去
邀功呢,送得这样快,还给姐姐带回去了这样好看的花,光是想想,夜逢都觉得高兴。
盛年这头还不曾理清头绪,院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颇有些心疼地看了眼那簇花丛,盛年提着木盒子走到了石桌前。
打开木盒子,和糕点放在一起的,是一张薄薄细细的纸张。
盛年微微一愣,而后抬手拿起了那张纸。
隽秀的小字跃然纸上,盛年看清桑渡写的东西后,却是有些奇怪。
桑渡没有告诉自己她的决定,反倒是请求盛年,邀岑山月于灵都见上一面。
——最好是在夜里,避开人,独自前往。
盛年不知桑渡此举是什么意思。
站在院子里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头绪,只能提着点心盒子去找岑山月去了。
岑山月正在晒药,穿着短打,看起来,半点不像个修士,反倒像是村子里与粮食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精明能干的小老太太。
“师父。”盛年站在院外,看向院子里的人,“我有事儿同你说。”
岑山月瞥了眼盛年,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何事?”
盛年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岑山月等得有些不耐,她抬眼看向盛年,“这般支支吾吾,你做什么了?”
“不,不是我。”盛年下意识否认道,他看向岑山月,小声道,“师父,夫人想邀您避开人,夜里的时候去宅子上与您见上一面。”
说完,盛年又有些担忧。
岑山月做事从来随心所欲,她可不管对方的身份。
盛年直觉桑渡想与岑山月见面,是因为拜师的事儿。
“师父,夫人先前在春宁村帮了不少忙,您便去见见她,回头去与宗主讨要东西的时候,也能硬气一些。”盛年看着岑山月,开口继续道。
岑山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瞥了眼盛年,没说去见,也没说不去见,只是微微抬头,“交代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盛年一愣,脸上有些纠结,“师父,离考教的日子还早着呢,我今晚和你——”
盛年的声音一愣。
他侧身躲开了岑山月扔过来的一把干草,挠了挠脑袋道,“师父,你一定记得去见夫人啊,我这就回去准备东西去。”
岑山月目送着盛年离开后,抬脚走到了院边,她低头捡起了盛年放在那儿的木盒子,自然也捡起了那张桑渡写下的纸条。
岑山月将手中的纸条展平,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将那纸条团了团,然后塞进了袖子里。
第60章 她赌桑镜明同岑山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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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松雪已经和宅子里的管家一起将火堆搭了起来。
桑渡坐在树下,摇椅轻晃。
这次从春宁村回来,只松雪同她一路,贺若要处理父母的后事,还要照顾丹丹,所以要晚些才回来。
好在宅子里的仆从本就有一定的数量,陈夫人也领着娇娇一起打下手帮忙,很快就在院子里清理出来了烤肉的地方。
宗尧也已经东西回来了,一头小羊羔,还有些山鸡。
活物在厨房那头宰杀过后才送到了桑渡这边的院子,陈师傅就这刚刚搭出来的台子,将羊羔肉片成一片一片的。
咯吱咯吱的炭火声中,肉香弥漫开来。
桑渡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她坐在椅子上,身上裹着厚实的斗篷。
也不知是斗篷太厚实了,还是炭火往外带出来的热气太浓烈,桑渡觉得整个人都很暖和。
她笑盈盈地看向围坐在身边的人,即便心里仍装着事情,可依旧很是轻松。
夜逢坐在桑渡身侧,整个脑袋搁在桑渡的腿上,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炭火上,每当有一片肉烤好,他就伸着胳膊示意将香味四溢的烤肉放到自己的碗里来。
只是,夜逢自己也不吃。
接过肉片后,转头又将盘子拖着送到了桑渡面前,“姐姐吃。”
桑渡没有推辞,她往前凑了凑,肉香在口齿之间弥漫。
抬头看向松雪,桑渡笑着开口,“松雪,去将先前留在这儿的那坛老酒拿过来。”
那酒,是沈元白他们带过来的。
醇香浓厚,刚刚开封,便是酒香四溢。
松雪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倒上了一碗酒。
宗尧先是推辞。
桑渡看向宗尧,假作生气状,“宗尧,今日大家都很高兴,你怎么能扫兴呢?”
一旁的李管家见状,便也开口道,“宗尧大人,您且放心,宅子有多安全,您也是知晓的,只管尽兴地喝酒。”
桑渡的手仍旧举着,见宗尧面色松动,她抬了抬手臂,“拿着吧,若是盛逾不许你平日喝酒,回头我与他讲去。”
话说到这份上,宗尧不好再推辞,抬手接过了酒碗。
烤肉就着美酒,众人皆是忘乎所以。
桑渡靠在椅背上,她眸光亮晶晶的,抬眼看向天际,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站起身,笑盈盈地看向众人,“你们继续,我有些困倦了,先回房去。”
松雪站起身,想要送桑渡回房。
桑渡摇了摇头,她的眸光看起来有些朦胧,好似方才那一口浅浅的酒已经让她醉到了深处。
“几步路,你就在这儿好好吃着喝着,这段时间,提心吊胆的,也是辛苦你了。”
桑渡独自一人回到了屋子里。
房间里并未点灯,桑渡一双眼睛,十分清明,并不见醉意。
她走到油灯前,轻轻晃了晃火折子,点燃了屋子里的油灯。
浅黄色的光亮在一瞬间填满了屋子。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桑渡看起来并不惊讶,她放下了手中的火折子,“山月大人。”
岑山月抬眼朝着桑渡看过来,小老太太眼里,满是审视。
在那样满是审视的眸光下,桑渡并不怯场,她给面前的人先是倒上了一杯热茶,而后双手捧着,走到了岑山月的面前。“我想拜山月大人为师。”
岑山月微微挑眉,她的视线落在了桑渡手中的热茶上,却是没有抬手接过来,她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呼吸声都变缓了许多。
桑渡垂了垂眼,“我知,想成为修士,必须有一条灵脉,唯有灵脉,才能聚集灵气,借灵气之力修炼。”
“夫人既然知道,又何必神神秘秘地,又是差盛年送信,又是要老身避开人,半夜相见?”岑山月打断了桑渡的话,她的语气硬邦邦的,听着相当不客气。
桑渡顿了顿,她抬眼看向岑山月,“药修一门,于灵气的依赖并无其他几门那样重,况且,大人知晓,我于灵药上,颇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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