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从镇妖山逃出来的?”桑渡问。
盛逾收到了急信。
呈莱宗镇妖山起了山火,将将扑灭,好在没有人受伤。
第83章 “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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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空的领路下,桑渡很顺利地找到了藏在沂梦涧中的一处小路。
说是路,已经是美化后的结果,这一路上,桑渡几乎是从灌木堆里爬出来的,好不容易到了一处还算空旷的地方,耳边传来叮咚泉声。
桑渡站起身,她的身上因为在灌木丛中爬行而左一块赃物,右一片烂叶子,看起来狼狈极了,仿佛是逃难到这儿来的。
照空在桑渡前面,狸奴动作轻快,在树丛间穿梭。
桑渡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抬脚跟了上去。
那叮咚的泉水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成了细密的水流声。
照空停在了那从山上冲下来的泉水前,他身侧,是一汪湖水,湖面寂静,仿佛里头并没有游鱼。
桑渡脸色微变,她看向照空,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到照空道,“从这儿跳下去,就快到了。”
水微微有些凉。
桑渡伸出手,寒意几乎在一瞬间侵入她的骨缝。
只是……桑渡眸光颤了颤,已经走到了这里,倘若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一旁的照空看出了桑渡的迟疑,狸奴黑黢黢
的脸上,竟也能看出几分苦口婆心,“若是你怕,我们退出沂梦涧,从长计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要我说,你就不该想着进沂梦涧,去什么魔族。”照空晃着脑袋,碎碎念着,只是还不等他说完,方才还在岸边小心试探,略显迟疑的人,已经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水面上,水纹缓缓漾开。
“诶——”照空顾不上旁的,忙跟着跳进了湖里。
湖水清亮。
桑渡睁开了眼,这湖里清澈见底,几乎看不到游鱼水草。
转头看向跟着跳入水中的照空,桑渡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照空带路。
狸奴摆动着四肢,缓缓朝着前方游去。
桑渡跟在后头,他们并没有用多久,便挤进了这湖底的一处腔室。
石壁上湿漉漉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水来。
照空抬了抬前爪,在桑渡面前晃了晃,他施下咒术,将桑渡身上烘干,抬头见桑渡的脸色略有些苍白。
照空低了低头,他将一口气咽回了喉咙,轻声道,“快到了,等到了魔族人的地盘,我们得小心行事。”
桑渡眨了眨眼,刚刚游了那一程,她略有些疲惫,既然照空说快要到了,那便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更何况,桑渡并不准备让照空与自己一同进入魔族的地方。
“照理来说……”桑渡开口道,她看着趴在一旁的照空道,“你被我母亲关到镇妖山,应该恨她才对,为什么如今还在为了她的孩子拼命?”
显然,照空这一路上的情绪愈发低沉凝重。
不难猜到,于照空而言,进入魔族的地方后,一定危机四伏。
毕竟魔族擅长夺人妖丹灵脉,像照空这样的大妖,于妖魔而言,定是争夺的对象。
照空抬起了头,他看起来很是严肃,“我与镜明是至交好友,当时我行差踏错,是她给了我生路,也解了我的怨愤。”照空顿了顿,他抬眸看向桑渡,一字一顿道,“你是她唯一的血脉,魔族那种地方,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即便……”
照空顿了顿,他的眼眸中,情绪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即便我没有办法护你周全,也要死在你前头才行。”
桑渡眸光凝滞,她看着面前小小一只的狸奴,心头微微发软,“照空,你不要和我一起进去了。”
趴着的狸奴直起了脑袋,他盯着桑渡,没说话,那意思却很明显。
桑渡收回了视线,她低声道,“其实,我进魔族,倒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我的父亲,不是魔族人吗?我怎么说,身体里也有一半魔族的血液,我从前听说,魔族族人,与外头的也没什么区别,他们虽说会伤人,可对待自己的族群,却是好的,我怎么也算是他们的同类,进去后,我不见得会成为他们的口粮。”
照空没有说话,只是看他的眸光,显然不赞同桑渡的话。
桑渡垂着眼,“而且,我想请你帮我去找一个人。”
照空微微皱眉,没说话。
“夜逢,算起来,他与我应当是表兄妹,那个孩子流落在外,过得不好,照空,你帮帮我,找到他……”桑渡顿了顿,心中念头转了几圈,竟是找不到能够送夜逢暂时躲避歇脚的地方,“然后照顾他一段时间,等我从沂梦涧离开后,就去接他。”
“那个叫什么夜逢的……”照空开口,听他的话音,显然是要拒绝桑渡的请求。
可是桑渡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垂着眼,继续道,“从前我与魔族的东西有过接触,或许正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对那些,颇感亲近。所以照空,你无须担忧我的安危,我不会有事的。”
“而且……”桑渡抬眼看向照空,一路上情绪都有些凝重的人忽然勾唇笑了笑,“我是不会让你跟我一起进去的,等你醒过来,我的行踪早就丢失了,照空,等你醒过来,记得去替我找一个叫夜逢的孩子。”
“他看起来是半妖,现在或许是在黑市上被人当作货物售卖。”
照空瞪圆了眼睛,从桑渡的话中,他察觉到了不妙。
可是当他察觉到这一点,身子已经软了下来——难以抵抗的困倦如同潮水一般卷了过来。
桑渡的身影在他面前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方才还在眼前的人,顺着先前他指出的路消失不见。
******
短短的一段路,天气却是变化多端。
先是寒冷,几乎有雪飘下来,只是身子仍旧打战的时候,周围热浪又喷涌而上,让人几乎要晕厥其中。
桑渡憋着一口气,凭着这一股劲,终于见到了眼前的入口。
那入口很窄,像是山壁上被人凿出来的一条缝。
桑渡抬手,按在了那一条窄窄的缝上,巨大的吸力从那缝隙处传来。
桑渡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她只觉得极大的风重重拍打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桑渡整个人拍散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力气骤然一松。
桑渡手臂失力,重重摔在了地上,这一摔摔得稍有些重。
桑渡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她抬起头,看向前方。
入目先是黄色,风沙慢慢,仿佛看不到尽头。
“嘚——”
桑渡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穿着麻布斗篷,赶着牛车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脸上的纹路有些深,仿佛昭示着这里黄沙漫漫的日子没有尽头一般。
桑渡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个女人。
而那女人已经在桑渡的视线中走了过来,女人停在了几步外,只见她动作有些缓慢地蹲下身子,似是准备查看桑渡的情况。
直到这时,桑渡才发现,女人的右侧的袖子,空荡荡的。
“呀,是外面进来的。”女人眯着眼,打量着桑渡,她鼻子轻轻嗅闻着,“小姑娘,如今可不太平,你在外头好好的,怎么还回来了?”
桑渡眸光轻颤,她注意到,女人用的是回来这个词。
所以,她是感受到自己是同伴了吗?才会用上回来这个词。
见桑渡不说话,女人不急不恼的,她笑了笑,对着桑渡伸出剩下的那只手,“去我那儿歇歇吧,就要入夜了,等天黑,外头可不安全。”
桑渡眸光轻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握住了女人的手掌。
她借力站起身。
女人拉着桑渡,示意人坐上牛车,而她自己则是也跳上了牛车,轻轻挥动着手里的鞭子,驱赶着那头闷不作声的大黑牛。
直到女人开口告诉桑渡自己的名字,桑渡才小声道,“我叫桑渡。”
“桑渡……”卓溪重复了一遍桑渡的名字,而后有些惊讶道,“不曾听过这个姓,你是跟着外面的人姓吧?”
“是。”桑渡小声道,“我随母姓。”
卓溪转过头,看了一眼桑渡,她的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怎么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想不开进来这地方呢?”
“自打二十年前,魔族避世不出,这样贫瘠危险的地方,便鲜少有外人进来了。”卓溪转过头去,她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同桑渡搭话。
卓溪的话,叫桑渡有些惊讶。
为什么,从卓溪的只言片语中,当年魔族仿佛是自己藏进沂梦涧深处,而不是叫众修士联合起来驱赶封印的呢。
桑渡眨了眨眼,牛车略有些颠簸,这让她的脑子也有些混乱。
卓溪并没有察觉到桑渡情绪的变化,“小姑娘,你怎么想起回来的呢?外面出事儿了吗?”
“没,没出事。”桑渡低声道,“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卓溪唔了一声,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也是,这小姑娘身上的魔气那样的淡,想来不会爹娘都是魔族人。
看她的年纪,倒也是很有可能,是最后那些出去过的魔族人留下的血脉。
“你可知道你爹爹的名字?”卓溪问道,“魔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若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桑渡眨了眨眼,她小声道,“只知姓夜。”
卓溪忽然回头,她深深看了桑渡一眼,片刻后,有些感慨,“是,是该姓夜,先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该往这儿想的。”
这小姑娘容貌迭丽,可不是只有夜姓一支的人才能生出这样的样貌来吗?
“小姑娘,夜姓人生活在腹地,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我那儿歇一歇,等明日天亮,再一早上路。”
桑渡
道了一声谢。
卓溪的住处并不远,是一间有些小的土房子。屋子外,是枯枝围成的篱笆。
卓溪将黑牛赶入了屋子后方的牛棚,而后又用桑渡看不大清楚的手法,在牛棚外留下结界。
忙完这些,卓溪这才转头看向桑渡,她对着桑渡笑了笑,“走吧,我的住处有些简陋,你别嫌弃。”
桑渡连连摇头道,“卓姨您愿意收留我在这里歇脚,我感激尚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卓溪摆了摆手道,“我一个人住,偶尔有人和我说说话,我心里也高兴。”
说话间,卓溪领着桑渡进了屋子。
桑渡跟在卓溪身后,打量着卓溪的住处,屋子里很简陋,没有什么复杂的陈设,很是简单,几乎一眼就能看尽。
卓溪从一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床干净的被子,她将被子放在了屋子一角的炕床上,“今日你便在这里对付一宿,这里偏远,魔族腹地倒是比这里要好上不少。”
桑渡应了一声,她看向卓溪,“方才一路过来,都不曾见到别的人,卓姨,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住着吗?”
卓溪点了点头,她将桌上的菜篮子拉到自己的面前,开始处理里头的绿叶菜。
“这儿太苦了,而且夜里危险。”卓溪道,她抬头看向窗外,目光略有些深邃,“等入夜你就知道了,只是别怕,咱们在这屋子里不会有事儿的。”
桑渡点了点头,她乖巧地抬手替卓溪一起处理着篮子里的绿叶菜。
卓溪看向桑渡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太久太久了,难得遇见一个这样讨人喜欢的人,自然是欢欣不已。
再开口时,卓溪的声音中有几分惆怅,“若是我的女儿当年没有出事,如今或许会和你这般,帮衬我一二。”
******
卓溪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食。
吃过饭后,桑渡便叫卓溪催促着上了炕床休息,而卓溪自己则是坐在门边,借着月光似是在做着什么。
桑渡有些疲惫,却又很是精神。
从卓溪口中,她得知了不少消息。
譬如,在魔族人眼中,他们是自己退到沂梦涧深处的。
桑渡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甘愿退到深处,经受这些苦难。
卓溪却是说不出个首尾来,她只知道,当年魔族发生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情,那件事情影响到魔族全族的兴亡,唯有退到沂梦涧深处,自此避世不出,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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