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一小姨夫多了个前缀,马淑瑜带着儿子言佑嘉和她自立门户,她总觉得有一部分责任。大概从那时起,她开始学会报喜不报忧,人人见了都要夸一句乐天派。
马淑瑜的婚姻黄了,没给子女打一个好样板,依旧劝她不要对婚姻失望,她也曾经幸福了十几年。她不止一次表达过愿景,希望陪伴马霜痕走上常轨,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才不负胞姐的在天之灵。
马霜痕反刍着小姨的肺腑之言,对韩弋的耐心多了一点。
平心而论,韩弋除了半年前那次擦边未遂行径,其他方面无可挑剔。她也有了秘密,他们打了平手。
“忙完这段时间可以休息几天,晚上去师父家吃宵夜,你到我家等我吧。”
韩弋:“就你和你师父?”
马霜痕:“还有其他同事。”
韩弋:“都是男的?”
马霜痕好像当了一回嫌犯,得悉数交代行径。
韩弋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敏感,立刻补充:“你的同事好像都是男的。”
马霜痕大概怼嫌犯多了,反驳多于交代,“你上夜班也好多女同事。”
韩弋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他们不知何时开始针尖对麦芒。
马霜痕一叹,“到时给你发照片。”
微信顶部弹出语音消息。
Safari:“过来报一下差旅费。”
装死了两天,马霜痕还是逃不过领导的魔爪。
重案队跟其他中队不同,中队长有独立办公室。门敞开着,马霜痕敲了进来,路过档案柜往视窗偷瞄几眼,命案积案的卷宗不会摆在明显的地方,那关乎重案队的脸面。
温赛飞没拆穿她的小眼神,示意桌面一个像装了一堆废纸的文件袋,“纸质的都在里面。”
马霜痕负着手走近,“小飞哥,电子凭证你需要截图给我,报销需要登录你的账号。”
温赛飞让出台式机的位置,挪了笔电坐到旁边,“过来用我的电脑。”
“会不会有太多敏感信息?”马霜痕倒是毫不犹豫落座。
温赛飞坐着转椅蹬到窗边,“泄密你就完蛋了。”
马霜痕:“电子的呢?”
“微信支付自己截图。”
温赛飞欠身掏出手机,面容ID开了锁屏递过去,翘起长腿垫着笔电。
马霜痕双手保持托盘状态,“小飞哥,万一看到你和你女朋友的亲密照片不要怪我。”
“嗯。”温赛飞敷衍一声,蹙眉低头,一副不容打搅的专注。
“还真有啊……”
马霜痕咕哝一句,随意点一下屏幕以防锁了。她竟然稀里糊涂激活女朋友权限,可以翻看他的微信账单。
微信列表置顶只有一个,重案组工作群,真是没人情味的工作狂。
下一个是刚刚联系过的她,大头虾,第一屏里没有其他可疑对象。
马霜痕直接进账单列表找出差几天的消费项目,截图发给自己,相册预览里没有生活照,都是各种证据和材料的照片。
也许这只是他的工作机。
她还给他。
“看到了吗?”温赛飞接了问。
马霜痕愣了下,一本正经:“看到了,男帅女靓天造地设。”
温赛飞的冷漠相当于一记白眼。
马霜痕整理纸质部分,填表时碰到了困难,“小飞哥,买氧气的怎么报,分在哪一类?”
差旅报销一般分三种,交通、住宿和餐补,氧气走不了医保,放哪一类都不合适。
温赛飞放了笔电过来,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扶着椅背,凑近瞧屏幕。
马霜痕又处在他的半包围结构,像那晚高原旷野的拥抱。她快高反了,往哪个方向避开一点都不对劲。
“我也没报过,”温赛飞说,“捞剑说能报,一会问问他。”
“师父说能报?”马霜痕下意识求确认,开口已后悔,花雨剑那晚特意广播给他们听。
温赛飞扭头看她,距离压缩,彼此的五官骤然放大,深刻进了脑海,视觉冲击非同一般。他们没有当晚亲近,却比当时理智,越发能抓住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们都愣了愣,比起尴尬,更像无措。
温赛飞也会有无措的瞬间,一旦确认这种感觉,马霜痕心乱如麻。她已经放纵自己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温赛飞也把控不住方向,他们是否会一起完蛋。
笃笃笃——
敲门声紧促,搅散了本就稀薄的暧昧。
“小飞哥……”蒙大利在门口犹犹豫豫。
温赛飞如释重负直起身,“进来。”
蒙大利只是来交一份材料。
马霜痕叫了声“大利哥”,在差不多完工的屏幕页面上东看看西看看,双耳泛红,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这趟出差是蒙大利从警生涯里的耻辱,别人调侃他“躺赢”,从到青海的第一天高反,躺到嫌犯落网,不用动手,作为重案队成员依旧享受荣誉,赢麻了。
蒙大利最意难平的还是中队长对一个重案队编外人员青眼有加,出差都要带着她。
交了材料,蒙大利叼着烟下班,形象跟平日的斯文小白脸大相径庭。
门岗处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咨询什么,传来一句“六中队”。
蒙大利多嘴问:“找六中队的谁?”
年轻人的小鹿眼好像长错了地方,长女人身上是楚楚可怜,长男人身上显得过分柔弱。
韩弋一笑,一副脾气好修养佳的模样,“你好,我想问六中队的马警官下班了吗?”
蒙大利:“你找她做什么?”
韩弋:“我是她朋友,刚好手机没电联系不上。”
蒙大利揶揄:“男朋友吧?”
韩弋只是笑笑,“她估计挺忙,我还是先回家充电等她。”
蒙大利忽然按耐不住捣乱的冲动,“她挺忙,在我们领导办公室干着活。”
韩弋恍然,“原来你也是她在六中队的同事。”
蒙大利:“我不是。”
周围光线陡然变亮,一辆白色丰田从大院开出,伸缩门缓缓缩进。
蒙大利好像自言自语,“咦,我们领导走了。”
韩弋看向前挡风玻璃,看不清脸,主驾是个穿黑短袖的男人,副驾应该是个女人,短袖胸前图案与轮廓有点眼熟。
转眼,蒙大利离开,丰田也消失了。
韩弋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发消息给马霜痕:“忙完了没,出发你师父家了吗?”
马霜痕:在路上。
韩弋:怎么过去,一会要不要我接你?
马霜痕:不用,蹭同事车。
马霜痕收起手机,听温赛飞吩咐,在临时四人小群里说他们出发了。
说是宵夜,更相当他们加班时的晚饭时间。花雨剑只喊大家来家里,没说今天是寿星公,大家都知道,悄悄带了礼物。
陈忠钰带了蛋糕,温赛飞从家里顺了一瓶茅台,马霜痕给师父最爱的猫儿子搬了一箱罐头。
四人围坐在花雨剑的拿手烤鱼旁,喝茶的喝茶,饮酒的饮酒。陈忠钰不能喝酒,温赛飞不让马霜痕喝,省得一会喝高犯迷糊。马霜痕在“重案三剑客”面前就是小虾米,以茶代酒敬了陈忠钰。
花雨剑三倍下肚,比平常更活泛,“本来涛哥也要来,碰上小孩发烧,送医院去了。涛哥结婚前也爱跟我们瞎混,有娃就是身不由己。”
马霜痕悄悄挑一筷子没蘸酱料的鱼肉放手心喂猫,“师父,你也是有娃人士,你有猫儿子。”
花雨剑撸了两把猫头,“就是,喵~”
“小马也有结婚对象了吧?”陈忠钰问。
马霜痕跟喝高似的,一跟陈忠钰说话就兴奋,笑眯眯摆摆手,“对象而已,结不结婚还不知道。”
“挺好,”陈忠钰说,“哪像我们三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马霜痕示意左手边,“小飞哥不单身吧。”
温赛飞默默跟花雨剑碰杯,耳聋似的。
陈忠钰若有所思,笑道:“口误,排除这个人。”
花雨剑无所谓道:“小马,多吃点,师父没啥大本事,祖传的厨艺还是可以的。不信你看我这体型。”
马霜痕第一次当众参与讨论温赛飞的八卦,哪肯轻易退席,“是不是就我没见过小飞哥女朋友?”
陈忠钰像强忍着笑,平日雷厉风行的形象大打折扣,“我也从来没见过。”
马霜痕:“好神秘,好好奇。”
花雨剑将西瓜果盘放到两位女士中间,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你的小飞哥眼光很高,高处不胜寒的高,所以啊……”
“高处不胜寒是天山雪莲,”马霜痕未饮半醉,托着脸颊,难免有点抱怨,“他还说要介绍给我认识。”
陈忠钰像给西瓜籽噎了似的,笑容再也绷不住。
温赛飞像个路人,不参与不围观,好像大家八卦的不是他。
马霜痕跟陈忠钰算第一次私下接触,被笑话一遭,莫名也尴尬,作为晚辈不好刨根问底,差不多就帮忙收拾碗筷。
一扇玻璃推拉门隔开厨房和餐厅,也隔开两对忙碌的男女,温赛飞和马霜痕包揽厨房,花雨剑和陈忠钰拾掇餐厅。
马霜痕没系围裙,慢悠悠洗碗,防溅到身上。花雨剑的猫儿子跳上厨台,悄咪咪靠近蹭她的手肘。
萌猫垂青,马霜痕哪里把持得住,小心翼翼给它刮痧,不敢大力吓跑它。
“小飞哥,帮拍一下我和师父的猫儿子。”
她扭了下屁股,回头示意,“我手机在屁兜。”
跟冬天只换上装不换下装不同,马霜痕夏天下班整套警服都换掉。牛仔七分裙很饱满,屁兜的手机险些顶飞。
温赛飞扫了眼,洗净手擦干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
“用你的也行,”马霜痕不客气点菜,“要live图。人物主体的位置不能超过横轴或竖轴的三分之二。如果要空出上面,下面只能占竖轴的三分之二;空左边,右边只能占横轴的三分之二。你可以打开相机的九宫格模式,明白吗?”
花雨剑的猫儿子更客气,听了那么多废话,愣是没吓跑,还在求蹭蹭。
不客气的只有臭男人,举着手机,“当你的男朋友是不是挺累?”
美人扬眉,“累就换人,抓紧时间哦。——等下猫走了。”
“看镜头,”温赛飞竖着手机微调角度,确保马霜痕的头顶不超竖幅的2/3,她占横幅的2/3,肘边的猫占1/3,“三、二、一。”
洗碗池正对窗户,夜色茫茫,恰好远处一盏路灯入窗,有股人间烟火的温馨。
温赛飞打横手机,又拍了几张,完事让她预览,全然忘了两个小时前还是他使唤她干活。
“可以没?”
相册预览里清一色的物体图,这十来张人像异常醒目。每一张构图没多精妙,贵在认真,传上网不用挨网友吐槽的程度。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马霜痕连连称赞,“看来你女朋友把你调教得挺好,都不用再教了。”
“模特好。”温赛飞无波无澜说。
“小飞哥,你技术也好,不用谦虚。”论起美貌,马霜痕从来不谦虚。
陈忠钰拄着扫把,欣赏玻璃门里头,“挺和谐的。”
花雨剑边抹餐桌,边拎着垃圾桶接垃圾,“和谐过头。”
陈忠钰愣了下,“这趟去青海出差有情况?”
花雨剑:“想搞出情况也不非得出差。”
陈忠钰:“可以啊捞剑,什么时候跟你们小飞学会弯弯绕绕话里藏话?”
六中队常年学习领导讲话精神,花雨剑耳濡目染,太极功夫打得不是一般老道。
“我什么也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马有男朋友吧,”陈忠钰不确定地再瞅一眼,可惜她研究死人比活人在行,看不出究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花雨剑叉腰挑眉,贱兮兮地笑:“忠钰姐,这你不懂男人了吧。如果老牛想吃嫩草,就算长别人家阳台也照样薅。”
马霜痕帮温赛飞将车开到青松苑,再叫代驾送回家。
她下车前,温赛飞忽地问:“带钥匙了吗?”
“锵锵——”
马霜痕摇摇她的钥匙,没有铃铛声,只多了一个AirTag。
“这样以后就可以看到丢哪了。”
温赛飞:“万一还丢家里?”
马霜痕:“你还帮我开锁吗?”
“给钱。”温赛飞伸出左手,却在她作势打下前,默默收起。
“照片蓝牙传你。”他改口。
马霜痕有点庆幸打了空气,掏出手机,“是哦,微信发不来live图。——发完记得删掉,别让你女朋友翻到。”
温赛飞偏不顺她的意,传完直接锁屏,“你还是先操心你男朋友。”
马霜痕讪讪下车,最近有点反常,温赛飞神秘女朋友的存在感越是逼近,心里那股情绪越是强烈。她好像把人家当假想敌,哪怕未曾谋面。
走到楼下,才想起今晚还约了韩弋。
匆匆上楼,门口没人,手机没消息。刚开门,后头倏地扑来一股热力,贴上身前,马霜痕猛回头,一举擒住来人。
“啊啊、疼——珊珊,是我。”
是韩弋的声音。
“怎么鬼鬼祟祟的……”
马霜痕松手,说不出的疲惫。网上说醉氧跟高反一样,因人而异,短则几天,长则个把月,甚至更长。
韩弋说:“是你没注意,我一直在你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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