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霜痕看到一个如假包换的泥水工,戴黄色安全帽,挑着一担封门窗的空心砖;泥水工看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女人,狼狈但也漂亮。
这里不仅是待拆迁区,也是工地。早上8点多,工人开工了。
难道刚才听到的人声不全部属于金爷他们?
他们撤了?还是混在工人堆里?
后头隐隐传来动静,脚步声杂沓,人声混乱。
一人问:“你那边有吗?”
一人答:“一路过来都没看到,躲哪去了这小贱人。”
泥水工木愣愣地眼神从声源方向,回归马霜痕身上。
马霜痕悄然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忽地身旁就差一个门没封的房子蹿出一道人影,一把将她拽进屋里,力气和身手显然不是一般人。
她的嘴立刻被捂住,声音堵死在大力的掌心里。
“是我,别说话。”熟悉的嗓音缠着她的耳垂,温赛飞几乎是吻着她说。
“小飞哥……”马霜痕扣着他手腕的手才渐渐松弛,靠着他的胸膛等待屋外暴风雨过去。
外面传来倒砖声,泥水工开始自己的工作,用砌刀往水泥桶挑了水泥抹门槛,周而复始一块一块往上砌砖。
泥水工还没砌够两行,只听金爷隐怒的声音在问:“喂,你有看到一个女的经过这里吗?”
泥水工敲紧一块空心砖,刮了多于的水泥往砖顶磕,准备砌下一块,“这破地方还有女的?聂小倩啊?”
蚂蚁伟的声音逼近,“老板,还是没找到,是不是让她跑了?”
泥水工依旧不疾不徐敲敲磕磕,置身事外,又缺之不可。
金爷:“冰糖龙呢,人在哪?”
蚂蚁伟:“也没见到人,他手机收了。”
金爷:“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跑出去?”
金爷的目光忽然停在正在封闭的房门口,整栋楼就差这一道门没有封,屋里黑魆魆的。
金爷走近两步,要往里探头。
泥水工已经砌到大腿中段,继续往上搭了一块砖,“要进去看啊?”
马霜痕和温赛飞躲在半层楼梯的平台,大气不敢喘。
泥水工说:“我们封门窗前都会检查过的,要是把人封里面就是大事故咯。”
金爷转身,“再去其他楼搜,没封的都要上去看。大门有人看着了吗?”
蚂蚁伟:“老板放心,大门和每一面围墙都有人盯着,她就是插翅也难逃啊。”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泥水工单调的敲敲磕磕。
马霜痕和温赛飞在昏昧中对视一眼,明明看不真切彼此的眼神,默契的情意却比在阳光下更为明晰。
温赛飞扣住马霜痕的后颈时,她没再躲闪,热烈地迎上他的唇。
这一刻,马霜痕不念过去,不想未来,只是享受温赛飞舌尖的探索,薄唇的磨弄,还有不带烟味的干净味道。
他们需要亲密的肌肤接触连接彼此,用温热而深入的吻,来找回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如果不是泥水工探头说了句“他们走了”,马霜痕和温赛飞估计舍不得刹车。
温赛飞拉着马霜痕的手下楼,谨慎地走到封了差不多一米高的门边。他从裤兜掏出现金,娴熟地夹指缝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谢谢兄弟,麻烦再帮个忙。”
水色他乡的保安队紧急召集了近一半,都在这片待拆迁区“淘金”。
工头见了也纳闷,“怎么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没那么多活干啊?”
但没人在意他。
马霜痕驾驶过的中面烧得几乎只剩骨架,不知谁报了119,消防车鸣笛赶到,交警铁骑也来了。
金爷那辆有明显碰撞痕迹的路虎还停在不远处,嫌疑重大。
烂口蟹问:“老板,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找吗?这女的早饭没吃,还能跑去哪躲着啊……”
金爷怒气冲天,反问:“人找到了吗?”
无人敢答。
金爷:“没找到就给我继续,白天找不到晚上找,晚上再找不到明天找。”
“是!”蚂蚁伟办事不力,响应最及时。
五花鸡小心翼翼道:“老板,说不定她晚上又回水色他乡上班了呢,她可舍不得工资这么高的工作。”
金爷气不打一处来,从没哪个女人能逃脱他的手掌心,这还是第一个!
“她要是有胆回去,我就放她一条生路。”
滴滴——
一辆黄色装载机缓缓开来,铲斗高高举起,不知道装了多少废料。
金爷一票人只得让到路边,夹道相迎,但谁也没给这笨家伙多一记眼神。
挂满泥灰碎渣的铲斗里,马霜痕和温赛飞相依而卧,身体随着装载机同频颠动。他们手拉着手,静静盯着灰扑扑的天空,平白生出一种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安定感。
温赛飞扭头,撞上她心思复杂的小眼神,便问:“在想什么?”
马霜痕抱紧了他,俏皮一笑,“什么都可以说?”
“嗯。”虎口余生,百无禁忌。
马霜痕顾不上是否沾灰,凑近吻了下他的脸颊,“我在想,小飞哥,要是百年之后,能跟你这样躺在泥土里,也挺好。”
温赛飞淡笑,“大头虾,我比你大七岁。”
要走也是他先走。
马霜痕口无遮拦,“我不管,你要敢早走一天,我就找其他男人。”
第40章
现在只能等待,等待金爷和庞秋怡的反应。
最快今晚才能在水色他乡见到金爷。
庞秋怡如果进行监护排毒,起码要一天时间。假使“家里”还没解决温赛飞被作为嫌犯的问题,耗时更久。
他们相当于交换案子侦查,马霜痕查命案,温赛飞跟贩毒案,后方支援牵涉到两个单位和各种潜在的违规操作,估计引发一场小型混乱。
最坏的结果就是启用备用方案,换人换血,他们撤出,换其他人来跟进。
上头决定下来前,马霜痕和温赛飞只能在工业区的宿舍自求多福。
冲了凉,温赛飞走进卧室,从澳门的大床房回来之后,他被默许进房特权。马霜痕对着梳妆镜梳发尾,动作有点粗暴,烦躁一目了然。
温赛飞走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腕,抽出梳子扔桌面。
马霜痕叹气,“我应该跟他近身肉搏,就算伤不了他,多少弄点检材回来。”
马淑瑾和展红云都以生命作为器皿,才保存指向凶手犯案的证据。
温赛飞听到很难不生气,“不可以,猛虎难敌群猴,你不知道要面对多少人,而且他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走是上计。”
“现在他应该对我们有所防备,之后近身更加艰难。”
而且没有亲眼所见,马霜痕怀疑过自己太迫切给金爷定罪,才觉得金爷胸部两边触感有差别。
温赛飞抚摸她半湿的头发,从镜子中看着她,“现在的进展是过去七年我不敢想象的,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马霜痕反手勾住他的手背,摸了摸,细细感受凸起的青筋。明明关系刚突破没多久,跟他却像老情人一样,一点一点深入的亲密接触如此自然,没有一点滞涩感。
温赛飞:“要给你吹干头发吗?”
马霜痕:“外面天塌了,我们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她本来想说苟且,但还没苟且成功。
“天塌了还是一样要吃饭睡觉。”
温赛飞插上风筒插头,先吹她后脑勺。
嗡嗡声停止,马霜痕才开口,“你说他们会找到这里来吗?”
温赛飞说:“刚才的工地属于翠田所,我让毛毛去管一管,聚了那么多人,万一打架斗殴怎么办?”
“比我多吃了七年米就是厉害,方方面面都想得那么周到,幸好有你在。”
马霜痕托着脸颊仰头看他,钦佩的眼神对男人而言就是催情剂。
温赛飞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下巴,托握在手心的感觉很踏实,像觊觎已久的美食终于到了自己碗里。
“再怎么样说,是我把你卷进来……”
如果可以,温赛飞希望她按原有轨迹成长与生活,破案的苦和累本就是他的责任,她没必要蹚浑水。
“这也是我作为女儿的责任。”
马霜痕站起来轻轻拥住他,小声叫了一声小飞哥。
“有时你是不是太想保护我,而忘记我其实也跟你一样是警察,可以独当一面?”
温赛飞轻抚她的发顶,无可奈何:“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正常男人看了都有保护欲。”
马霜痕贼兮兮地挤挤眼,“你不会在我16岁时就对我动心了吧?”
温赛飞不轻不重拍了下她屁股,“我再怎么禽兽都不会对一个未成年下手。”
马霜痕轻轻推开他,揉揉屁股趴到床上,小眼神满是得意。
“动心是一回事,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可以下手了。”
温赛飞再次拥吻她,比刚才情动妄为多了几分章法,细致地卷着她的舌尖,挑动她嘴里的每一根神经,用胡茬加深她的触觉记忆。
马霜痕之前觉得他的深情晚来了一截,白白浪费相识的数年时间,现在又觉得刚刚好。她若太稚嫩,定然深度依赖他,甚至把他当成救赎,他迟早有不堪重负放弃的一天。她还不能与他比肩,但不会拖他后腿,可以是搭档,也能做情人。
-
庞秋怡被海关缉私盯上那一刻,四肢发虚,汗如雨下,几乎被架着前往置留室。
他们问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她只顾弯下腰,说怀孕了。
海关缉私火眼金睛,早识破她的小伎俩,说:“是肚子不舒服吧,走,带你去做个检查。”
CT检查就是“人肉骡子”的照妖镜,照出庞秋怡下.体塞进的6粒毒丸。
经过一天监护排毒,排出毒丸内容物为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称的冰.毒,净重295克。
经审讯交代,庞秋怡是初犯,第一次当“人肉骡子”。今日凌晨蒙头搭车到一个可能是诊所的地方,周围有淡淡消毒水味道,然后局麻塞入毒丸,耳朵堵上静音耳塞,搭车辗转到了口岸附近。如果顺利,通关后会有人到码头接她,排出体内货物就能拿钱返回内地。
由于澳门签注有防沉迷机制,他们短期很难出下一单,只能每次尽可能携带多一点。
男警说:“第一次带的量就那么多,胆子挺肥啊。”
庞秋怡愣愣问:“这得判多少年?”
男警:“判多少年是法院说了算。”
庞秋怡:“你给我说个数,我脸上才做了一个疗程,后面起码还有三个疗程才能见效。”
男警:“你真不知道自己会判几年?”
庞秋怡:“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庞秋怡早在哥哥庞东洋的案子里跟警察打过交道,这些穿制服的男人除了多一点权力,不会操她,其他跟她在水色他乡见过的男客没差别,一样欠嗖嗖的。
男警:“等你进看守所再慢慢了解。”
庞秋怡:“我哥也在看守所,能见得上面吗?”
庞秋怡这次再多带一点,或者有其他严重犯罪情节,说不定真跟庞东洋在另一个地方团聚。
男警被逗笑了,开始深挖线索,“送你来口岸的男人是谁?”
亲哥进去了,庞秋怡在外头没了牵挂,猜到三五年出不来,把知道的全撂了。
男警在户籍系统查唐冰龙,排除不符合要求的重名,竟然找不到可疑对象。
唐冰龙好像一个杜撰出来的人。
男警犯难,想着要不要上水色他乡找人,正好领导来电,说庞秋怡这条线有其他单位的兄弟在跟,海关只需先处理庞秋怡。男警虽然满腹疑惑,但职场水深,只能听领导安排。
-
入夜时分,马霜痕和温赛飞照常回到水色他乡。
五花鸡满眼意外:“冯小南,你还敢回来?”
马霜痕一脸无辜,“我犯什么事了?”
五花鸡:“你、你不是,惹火了老板吗?”
五花鸡不清楚她和金爷具体发生了什么矛盾,大概就是郎有情妾无意又强不来。
马霜痕:“可是你没听见吗,老板说了,只要我有胆回水色他乡,他就放我一条生路。”
五花鸡瞪圆了眼,不知道谁泄密,当时冯小南和唐冰龙明明没有在现场。
马霜痕笑嘻嘻抬手给他捏了个心,“以后还是请五花哥多多关照。”
他们从五花鸡手里拿回手机,怕被做手脚,回头得拆机检查再做打算。
五花鸡发配他们到“水调歌头”包厢等金爷。
自从金爷频频光顾水色他乡后,“水调歌头”一直亮着保洁模式的大白灯,彻底沦为金爷的审讯室。
没多久,包厢门被打开,孖蛇大步流星直奔温赛飞,抬脚往他胸口踹。
温赛飞没给她得逞,尤其不能当着马霜痕的面挨打,重案队中队长的尊严也不容许自己挂彩。避开已算仁慈,温赛飞只防卫没攻击。
“够了。”金爷发话。
孖蛇连温赛飞的衣领都没揪到,哪能咽下这口气,“老板,就是他故意把‘骡子’弄丢。”
温赛飞:“我要是故意,你现在都得跟我一起蹲派出所。”
金爷沉默不语,脑子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
温赛飞:“如果今天我没有去,是你带秋秋,站在这里挨骂的倒霉蛋会不会是你?”
34/51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