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中年男人老当益壮的互相吹捧过后,尚涛切入正题,“听我外甥说,金老板这次要运‘小马’到澳门?”
金世耐在正对面,隔了一整个汤池,“‘小马’是个好东西,出海价格可以翻一番。”
尚涛:“澳门消费水平高,哪比得上内地,地大物博,人工费便宜,别说翻一倍,翻两倍都正常。”
金世耐:“所以正想借夏老板的船出海镀镀金。”
尚涛化名夏波,儿子叫夏雨,也就是花雨剑的“江湖名”。
尚涛:“‘小马’属于‘冷食’,跟普通冻品按吨计算不一样。一条‘大飞’可以运13吨冻品,5吨起运,但不可能拉同样重的‘小马’。明人不说暗话,金老板直接给个数,多少?”
“冷食”即是冰.毒的代称,跟麻.古“小马”所含成分相同。
金世耐比了一个拳头。
尚涛:“十?”
金世耐:“公斤。”
生意人夏波应该心算运费,刑警尚涛琢磨着这批“小马”的市值,要调动多少方力量联合剿灭毒贩。
一粒“小马”按90mg算,10kg“小马”约有11.11万粒,按市值人民币50元/粒算,整批货市值555万左右。
金世耐:“小生意,夏老板见笑了。如果路线安全,以后可以长期合作。”
尚涛:“看来金老板的工厂产能稳定,可以源源不断供货。”
金世耐笑道:“我哪有什么工厂,就是一个二道贩子,都帮上面的大老板做事。”
尚涛琢磨片刻,像割肉一样比了一个数字。
金世耐:“5?”
温赛飞适时开口:“老板,‘大飞’不比普通船舶,俗话十吨大飞九吨油,马力大油耗高。而且,高速摸黑行船对驾驶员技术要求高,稍有不慎就会翻船,整批货打水漂。万一碰上严查,风险最高的是驾驶员,所以干这个很难有固定的人,进去几个,就得马上找几个补充。”
金世耐:“既然夜晚海运风险高,万一翻船或者碰上其他意外,这批货没了,赔偿怎么算?”
尚涛朗声大笑,眼神示意。
温赛飞冷静道:“这批货市值多少,赔多少。”
金世耐不可置信:“市值多少赔多少,够爽快。”
尚涛抬手摆出一个先别夸的手势,“金老板,前提是我要先验货,评估这批货的真正价值。我们再确定一个数。总不能一方说多少,就是多少。”
金世耐说:“4.5。”
金世耐跟孖蛇耳语商量,尚涛也跟花雨剑悄声琢磨,温赛飞的掮客角色出场,双方各让一步,最后运费谈成每公斤“小马”4.7万运费,时间定在3天后凌晨1点左右,在澳云村验货,装货具体地点到时再敲板。
生意谈成,进入推杯换盏庆祝阶段。
两个身材热辣的比基尼美女端着托盘进来,挨着半跪在他们身旁,往小几端上酒杯。
花雨剑哪里受过这等美色腐蚀,浑身不自在,万一来个“桃色炸弹”,他扛是能扛得住,就怕穿帮。
尚涛笑吟吟拍着这不成器儿子的肩头,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装也要给我装下去,瞧瞧你的小飞哥。
温赛飞六根已净似的,连美女都没看一眼,光顾盯着金世耐,好像男人的胸部比女人的更有吸引力。
金世耐有准备出水的架势,像观鲸一样令人期待,不知会用何种方式起来。
汤池池壁砌着阶梯和坐凳,方便客人按需调整水位和上岸。
金世耐竟然先往脖子挂了一条毛巾,跟老头似的,出水时毛巾自然盖住胸部,也继续掩盖可能存在的秘密。
等上了岸,金世耐先穿浴袍再抽掉毛巾,一套动作不算太怪异,可以归为个人习惯,很难让一般人起疑。
温赛飞在私汤大厅碰见马霜痕,自然揽了她的腰,“那么快?”
马霜痕说:“里面不给带手机,早点出来等你们。”
花雨剑盯着温赛飞那只手的位置,说不出的微妙,以前好像都只搭肩膀,跟好战友差不多。
这是堂而皇之吃小马豆腐!
马霜痕今晚总觉得脊背莫名发凉,以为天气的原因,现在恍然大悟。
多了两个熟人,环境跟呆单位差不多!
她走快两步,不着痕迹离开温赛飞的臂弯,差点跟金世耐并肩了。
但再怎么快,也比不过温赛飞的长腿。
他几乎不费劲就把人追回来,搂得更紧实,偏头擦过她的耳朵低声警告:“再跑打横抱走。”
“注意点影响。”马霜痕回嘴,但抵不过领导淫威。
花雨剑在心里阿弥陀佛,借调走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只能让小马自求多福了。
花雨剑啪地一巴掌打自己脸上,看看手心,多了一只死蚊子,不由咕哝:“这个时候还有蚊子。”
马霜痕接茬,“海城12月有蚊子太正常了,小时候蚊帐常年挂着,冬天太短,收两个月又得挂出来太麻烦。”
金世耐忽然说:“冯小南,我记得你不是海城人?”
完了,熟人多了心理防线降低,思维容易乱套。
马霜痕闯了祸,压根不敢迎接任何熟人的眼神。
“华洲气候跟海城差不多,乡下树多草多,蚊子更多。”
温赛飞说:“你不招蚊子,跟你走一起,蚊子都招呼我。”
这时候他的臂弯不再扎人,成了无形的安慰与后盾。
马霜痕挤出笑容,“谢谢你帮我挡蚊子。”
汤池里酒店有一小段步行距离,需穿过灌木虚掩的公共汤池区,细竹、萤灯、卵石路和大小不一的汤池,一路有曲径通幽的风致,也有被蚊子偷袭的风险。
金世耐就被偷袭了。
他的后颈伏着一只蚊子,显然吸足了血,屁股粗黑,在浴袍衣领和发际线之间一目了然。马霜痕起初以为是痣,路过一盏路灯才发现痣还长了四肢。
马霜痕心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下一盏路灯近在眼前。
金世耐刚暴露在灯光之下,马霜痕上前一步往他后颈扇风赶蚊子,然后啪的一声——
金世耐闻声回头,眼神耐人寻味,“拍死了吗?”
马霜痕摇摇头,自己看了眼掌心,并拢手指给他看了看空白的手掌。
“飞走了。”
然后紧握拳头垂在身侧,心跳速度飙升,比跟温赛飞做还激动。
温赛飞似有所感,走到她另一边,包握住她的拳头,紧紧护在他们之间。
金世耐:“时间还早,我在酒店订了按摩房,夏老板有兴趣一起来?”
尚涛将花雨剑推出去,“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按了,金老板如果还有其他担忧,我儿子会详细给你解释,或者你找我外甥。”
花雨剑心里骂大领导阴公,要活生生考验他对党的忠诚度。
温赛飞说:“老板,我们晚点再下去。”
回到房间,马霜痕浑身发颤,摊开手掌,指缝藏着的一抹肮脏的蚊子血,是否会成为最纯粹的证据?
温赛飞从马霜痕的化妆包翻出干燥的棉签,抹了她手上的蚊子血,装到塑封袋里。
“我们马上回海城。”
马霜痕匆匆换上衣服,连手也不敢洗,怕血痕像那年的霜痕一样消逝,带走事故的秘密。虽然专业知识告诉她证据已提取保存,执念早深扎心底。
她甚至预想一路回去可能发生的意外,比如出车祸,被反应过来的金世耐追杀,甚至检材丢失。
然而都没发生。
陈忠钰在接头点拿到检材,马不停蹄赶往单位的鉴定中心。
马霜痕瘫在灰色现代的副驾,浑身脱力,只剩下呼吸。
温赛飞抚摸她脏兮兮的手,扣住,没有多说一句话。
剩余的一切交给时间与天意。
熟悉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碎车厢的沉默。
孖蛇的名字又出现在温赛飞的手机屏幕上,上次他们左右开弓揍他一顿之后,这人明显客气许多。在水色他乡偶遇只会白眼,不敢再出言不逊。
温赛飞接起开了免提,“什么事?”
孖蛇:“不在房间?”
温赛飞:“有事直说。”
孖蛇:“敲门没人应。”
温赛飞:“送我老婆回海城看医生。”
孖蛇:“什么情况?”
马霜痕莫名从温赛飞的眼神里汲取力量,身体里最后一抹战栗消退,变回迎战状态。
她朝温赛飞点头,让他开口。
温赛飞按她之前的意思,甩出一个羞耻的借口,一般人会不好意思多打听。
“做得太过火,黄体破了。”
一般男人只懂黄片,哪懂黄体,孖蛇追问:“做什么?”
马霜痕眼里满是戏弄,有种打中孖蛇七寸的快.感。
温赛飞:“做.爱。”
孖蛇沉默三秒,骂了一声操,第一次主动挂断电话。
第46章
陈忠钰说DNA结果最快两天出来,尽量赶在金世耐出货前。她让温赛飞想好如果匹配成功如何处理,是用检测报告叫停贩毒案抓捕,还是连着贩毒案一起收网,再秋后算账。
温赛飞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三天内赶出来再说。
这两天对马霜痕来说度日如年,像当初案发的头两天一天,还回不过神,混混沌沌,没有太大的悲伤。真正的重创会在往后父母缺席的每一个瞬间反复出现,春节,文理分科,成人礼,高考后选大学和专业……甚至以后她结婚、生子,无法弥补的缺憾年复一年凌迟她。
就如现在,如果匹配不上,马霜痕会质疑自己,是不是没拍死对的蚊子,还是手汗污染了血液,为什么不直接挠金世耐一爪子,甚至揪他几根头发?
她还荒唐地想过翻印父母的照片寄给金世耐,将他吓出原形。
温赛飞看来马霜痕的紧绷,虽然他也差不多,还是带她去游乐园疯玩一天,极速卡丁车、跳楼机、过山车和蹦极等等,什么刺激玩什么,就差没在车里做一次。
毕竟等金世耐抓捕归案,还要忙活很长一段时间,很难有假期。
极限运动起了安慰效用,马霜痕的紧张稍有缓和。
翠田水库边,温赛飞搂着马霜痕坐在绿道长凳上,问:“回单位后,你想公开还是保密?”
马霜痕毫不犹豫:“保密,我们俩总要有个人在我家案子里。”
不然关系曝光,温赛飞估计也得回避。
她扭头看着他,“小飞哥,案子跟了这么多年,也成了你的心结吧。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快结案要把功劳和荣誉拱手相让。”
温赛飞:“案子破了就行,荣誉无所谓。”
马霜痕:“有所谓。”
温赛飞忽然将她抱坐腿上,某一瞬间类似把尿的姿势激起她的记忆与羞耻,她慌慌张张问干什么。
温赛飞:“不干。”
马霜痕推了推他的脸,小声说:“大庭广众,卿卿我我多不好。”
实际他们挑的这一段绿道少有人经过,除了他们唯一的生物只要寥寥几只蚊蝇。
温赛飞紧了紧她,“抓到凶手并不能让受害者起死回生,但可以给受害者家属一个安慰。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奖赏。”
马霜痕斜睨他片刻,“我?”
温赛飞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马霜痕偏身揽过他的肩膀,抵着他的额头,“难怪我当年能被你撩到,你总是摆着一张冷脸,突然说些暧昧的话。别人要深究起来,你可以干脆撇清。老奸巨猾,换谁不栽你坑里?小飞哥,你得做好安慰我一辈子的准备。”
“早准备好了,”温赛飞说,“你想公开的时候暗示一下。”
马霜痕不敢想象到时的满城风雨。
计划收网抓捕金世耐一伙当天,滨海分局分管禁毒工作副局长温瑞民现场指挥抓捕,调集多部门多警种约100余名民警和辅警,在运输通过地点和交易地点张网以待。
温赛飞和马霜痕签了生死状,唯一诉求由他们紧盯金世耐,专案组同意了,但最后由谁亲手抓了他说不准,局势瞬息万变。
出发水色他乡汇合前,温赛飞问:“你还记得从‘家里’出来前说的话吗?”
马霜痕点点头。
当初离开刑警大队大院,在属于重案队中队长的白色丰田上,马霜痕曾经宣誓。
“我是马霜痕,也是彭佩珊。我是1·26杀人焚尸案受害者彭建和和马淑瑾的女儿,也是盐山分局刑警大队的民警。我从警的初衷是亲手抓住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绝不能让仇恨蒙蔽双眼,公报私仇。”
她悄悄问:“有消息了吗?”
陈忠钰当初许诺的最快两天出结果,已经过去将近65小时,还没消息,连个让人死心的结果也没有。
温赛飞摇摇头,“再等等。”
温赛飞应该不至于像马霜痕一样大头虾,漏掉电话或短信。
下午6点,水色他乡还没开门营业,“水调歌头”包厢乌泱泱聚了一批人头。
孖蛇看到马霜痕的身影,明显不满,“你不是、受伤,怎么还来?”
“受伤?”马霜痕指着自己,想不起病症一般。
孖蛇不愿意提这对狗男女的破事,“泡温泉那晚急急忙忙回海城看医生,假的?忘记了?”
马霜痕:“躺两天早没事了,我身体底子好,孖蛇哥你知道的。”
孖蛇不但知道,当初在水库边上还亲身领教了她的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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