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昂凑到孟了了身边,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却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一张笑出残影的大脸。
她一愣,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看孟了了。
这可不是孟了了的作风,工作中竟然还和人视频?
看来蒋队还真是孟了了上天注定的缘分,孟了了为他破例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哟喂?!这就是一会儿陪你数羊的闺蜜?尿尿尿,我是蒋天奇,初次见面,幸会幸会。我们家孟大明白果然没说谎,闺蜜老师确实形象好气质佳。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我心服口服,好看的人确实爱凑一块儿堆儿。”屏幕里的人顶着一头被轰炸机炸过的发型、熊猫基地同款的迷人黑眼圈和一下巴颏儿的胡茬,笑嘻嘻地和姜昂打招呼,“等你们忙活完回北京,我给你们接风,了了家旁边的东北馆子,我是至尊会员。”
“蒋队,幸会。”姜昂也笑盈盈地朝蒋天奇挥了挥手,又出了画,朝孟了了眨了眨眼睛道,“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孟了了别扭地咽了咽口水,不理会姜昂的调侃,又朝屏幕里的蒋天奇瞪眼道:“不说了,我要开工了。”
要不是蒋天奇说刚熬完大夜,要是见不到她他就猝死在车站了,她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环境、这个倒霉模样下接起这个视频。
“等会儿等会儿。”蒋天奇的声音通过信号传来,显得有些不真实,但他笑弯了的眉眼和眼中的温柔如水却是真的,“我想你了,让我再看看你。”
蒋天奇是个能演爱骗的,工作中是,对朋友也偶尔使使坏。但对孟了了,他总是舍不得说半句瞎话。
嗯……猝死那句不算。
现在他想她,想看看她,多肉麻也得告诉她。
孟了了一直崩着的脸部线条不免柔和了些,僵硬的肩膀也松了松。
正想问问蒋天奇那边顺不顺利,大概什么时候回北京,镜头里忽然又挤进来另一张大脸,是张威的。
“瞧什么呢蒋队?让我也瞧瞧!”张威咋咋呼呼地朝手机上看,一看到脸裹在防护服里的孟了了,吓得一瞬间变了脸,一句“这什么玩意儿这是”顺着嗓子尖儿飙了出来,手下意识地点了挂断。
屏幕骤然变黑,只映着孟了了那张想吐槽却又无力的脸。
希望张威别被蒋天奇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才好。
孟了了深深吸了口气,挂断了蒋天奇再次打来的视频邀请,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孟大明白?”姜昂见他们聊完了,递给孟了了一个防毒面具,顺嘴问道,“蒋队怎么这么叫你?”
“还不是杜同舟那句了了晴山见害的。蒋天奇说他也有一肚子文学墨水,知道了了有通达、清晰的意思,所以就这么叫了。”孟了了解释着,像是想起蒋天奇头一回这么叫她时的情景,嘴上虽然说得嫌弃,还是忍不住扬了嘴角,“蒋天奇这么爱起外号一人儿,怎么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小学生。”
姜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孟了了的头,不说话。
孟了了皱起了眉头,说你有话直说。
姜昂摇了摇头,说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第32章 出大事儿
姜昂、孟了了和几个审计老师,一人一件防护服、一个防毒面具,开始数羊。
孟了了以前跟着赵小欣也去畜牧公司数过牛,但那时候牛都是好好待在栏里的,像今天这样一边把羊往圈里赶,一边提防脚下黑色炸弹的,还是头一遭。
好在其中一个审计老师有经验,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见他们没头苍蝇一样追着眼看就要累死了的羊到处跑,一拍巴掌说这样不成,羊不能死我们手里。
孟了了也是这么想的,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审计老师往高处一指,说:“你们瞧见那个梁了吗?一会儿爬上去,居高临下拍个照片,咱们对着照片数羊,你们看成不成?”
孟了了也抬头看了看,说您指的是那个七八米高、摔下来不一定留全尸的大梁吗?
审计老师挠着头,说对对对,是那个七八米高、摔下来不一定留全尸的大梁。
孟了了白了他一眼,不接茬。
审计老师又挠了挠头,笑得也有点勉强:“不然也没招儿啊,咱不能跟它们这么耗下去不是。”
孟了了也知道目前是真没什么好办法了,基地的人不帮忙,他们的人又有一半得抓紧时间理顺账目,确实不好在数羊这事儿上再耽搁更多时间。
现在看来,有人能爬上大梁拍个全景照片的确是最高效的办法了。
可看看身子淤在防护服里的审计老师,身高不及她胸口的审计助理,以及“柔弱不能自理”的姜昂,孟了了实在不愿意接受上梁这个事儿非她不可。
“我现在下单个无人机。”姜昂也觉得爬高实在有点危险,想了想,还是决定借助现代化设备,“明天能到,你报销。”
“算了,我上去。”孟了了按下她点手机的手,伸了伸胳膊、松了松肩,异常坚定地看向墙边的梯子,“不值当费这么多事儿的,早干完早回北京。”
于是,孟了了像个引领人民走向自由的斗士一般,一步一步顺着梯子往上爬。
一米、两米,好像还行,孟了了用力握了握梯子,试图用棉织手套来吸收掉手心里渗出的汗。
两米五、三米,有点儿高了,孟了了转头朝下看了看,暗骂了句钱难挣、屎难吃。
四米、五米,孟了了的腿肚子开始转筋,她好像听见地面上姜昂叫她别爬了赶紧下来,但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恐高。
咬牙坚持,继续往上爬,看在钱的份儿上。
终于,大梁就在眼前,孟了了激动得手有些发抖。
她摸索着如何从梯子上爬到梁上,可要背着身爬到另一个平面,对她这个不怎么运动的人来说实在太有难度。
伸手还是够不着大梁,孟了了有点起急,更激发了斗志。
她倒不信,除了蒋天奇的嘴,世上还能有难得住她的东西。
一只脚稍稍离开梯子,半个身子探出去够房梁,孟了了觉得有戏,又伸了伸手。
底下站着的人随着她的动作一声声惊呼、握拳,仿佛孟了了此时已经不是个为了工作拼尽全力的律师,而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孟了了的一小步,就是他们迈向人生巅峰的一大步!
可就在此时,厂房外响起了嘈杂声,像是一群人拉帮结派地集结而来。
梯子上的人和地面上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连串尖锐的硬物敲击声传来,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惊得本就不淡定的羊发了疯,四处逃窜。
姜昂和审计老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死死扶住梯子,任凭羊群在身边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倏地,厂房的铁皮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男女老少几十口子人扛着铁棍、铲子,甚至还有油锯就冲了进来。
瞧见厂房里乱窜的羊和呆若木鸡的人,他们立刻叫嚷开了,只是人多口杂,一时间也听不见他们嚷嚷的是什么。
冲进来的人率先把审计助理给按住了,另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冲到姜昂他们面前,也把人扣下了。
姜昂虽然害怕,但更担心孟了了的安全,揪着梯子死活不肯撒手。
她一边尽力安抚着身边凶神恶煞的两人,一边抬头朝孟了了看去。
这一看,她险些不合时宜地乐出来。
看来人还是得逼一逼,孟了了费了半天劲儿上不去大梁,被来人这么一吓,竟然被她神功附体一般嗖得一下蹿上去了。
此时孟了了正气喘吁吁地趴在梁上,双手双脚死死抱住梁木一动不动。
羊群顺着大敞的门跑了出去,厂房里安静不少,孟了了这才听清下头的动静。
“有话好说啊!有话好说!哥儿几个是什么个情况啊?”审计老师的眼镜在被人冲撞的时候打歪了,一只眼镜腿儿挂在耳朵上,另一只几乎插进了他嘴里,他狼狈地扶正眼镜,朝他身边的几个青年问道,“我们头回来这儿,和各位无冤无仇的,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无冤无仇?!呸!这厂子拖着我们租地的钱和工资不给,倒是让你们来帮着转移资产了是不是!走狗!垃圾!姓梁的我们联系不上,你们肯定能联系上!让姓梁的过来把钱还给我们!”一个抓着审计老师胳膊的年轻人喊着,双眼赤红。
孟了了一听,知道大事不妙。
恐怕是村民听说了基地和她的委托人私下达成了默契,要把基地里最后的资产先行分掉,这才气不过要来讨个说法的。
难怪案源律师张起把活儿外包给了她,难怪委托人明明到了廊坊也不肯跟着一起来,难怪基地的几个主事儿的一直没有露面。
原来是怕挨打。
这个项目本身就有问题,既涉及资产分配不均,又牵扯上了群体性事件,她妈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我们只是来盘点资产,还没到分配的份儿上。”孟了了见村民要把姜昂他们押走,忙直起身子,在梁上喊了起来,“你们冷静点儿,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姜昂朝孟了了暗暗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激动,省得从高处跌落。
孟了了知道姜昂的本事,到哪儿都不会吃亏,也稍稍平静了些,朝她点点头。
“你给我下来!”有人看见了居高临下的孟了了,指着她骂道,“你以为你上了房了就能落什么好?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让姓梁的赎你们来!”
这边有人叫骂,那边就有人开始爬梯子,要上去把孟了了Y下来。
“别上来!再爬一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孟了了见来人一身佞气,怕他们气血上头不知轻重,一个不小心害得他们都得摔死,也顾不上恐高,厉声制止他们上梯子,又手脚并用地只身往横梁中间爬了几步,“民事纠纷不要闹成刑事案件。”
正说着,孟了了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
她低呼一声,还来不及伸手去扶,花了大价钱配好的蔡司镜片就这么直直摔落在了地上,瞬间裂成了蛛网状,眼镜腿、鼻托更是摔得四分五裂,模样惨不忍睹。
瞧见眼镜从高空坠落的场景,再看孟了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刚爬了几截梯子的村民也不敢动了。
“你们是要钱,不是要命,对不对?我们只是中介机构,都是打工的,也都还没结钱呢,咱们现在是统一战线,应该互帮互助,不能窝里斗。”孟了了的手在抖,心也在滴血,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冲突升级,她只能强自镇定,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地面上的动静,继续好声好气地劝道。
梁老板又不是他们的委托人,更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怎么可能为赎他们上这儿来挨一顿老乡们的毒打。
可这话又不好跟村民们说,否则他们连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村民气急攻心,难保不会冲动行事。
所以,孟了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争取把大家忽悠瘸了。
“你们今儿早上一来我就盯着你们了,你们都查上这儿的账本了,还真当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早就勾兑好来分我们钱的?还统一战线?!我呸!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只要姓梁的还钱!钱到手,就放了你们。”领头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干巴小老头站了出来,替大家开了口、表了态,“他不现身,你们就都别想走。当然,我们也不走,我们陪着你们!”
说着,他一脚踩碎孟了了的镜片,手一挥,让人把姜昂他们押了出去。
“你不想下来是吗?那就别下来了,我看你坚持到什么时候。”小老头儿抬头看看孟了了,鼻孔出气地哼了一声,招呼其他人道,“撤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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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山里这个不遮风不挡雨的养殖厂房里温度下降得很快,几个留守看着孟了了的村民一边踱着步一边往手上哈气,都冻成了孙子。
他们抬头瞧了瞧在大梁上抱膝坐着、丝毫没有要下来迹象的孟了了,如下午一样手痒地朝她丢了几个羊粪球,见她仍不为所动,他们便又凑在一起叫骂。
孟了了哪里是不为所动,她根本就是不敢动。
痛失眼镜的她完全看不清半米开外的东西,再加上手脚长期不动导致的麻木,此时任何动作都可能导致她从梁上一脚踏空跌落下来。
所以,她只能紧紧抱住自己,一动不动。
她拿余光瞥着下头的几个人,心说她半瞎着警都报了有一阵子了,梁老板也联系了,怎么还没人来救他们,难道她真的要在这梁上过夜不成?
好在防护服又闷又热,她还不至于在夜里冻死,但梁老板或是警察不来,村民也不撤,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实在难以收场。
再说了……她现在很想上厕所……
早些时候听村民说姜昂他们被关在办公室的厕所里了,当时还觉得姜昂遭大罪了,那地方臭得几乎不能待人。可现在想想,那里起码还算个不需要因为上厕所而看人脸色的地方。
正琢磨着,仓房的门又开了,腊月里的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和羊粪一起冲了进来,一并到场的,还有一个被人架着胳膊推搡着进来的男人。
第33章 神兵天降
孟了了使劲儿眯着眼睛,听着来人说话才勉强分辨,那是会所的另一个审计老师,此前一直在财务室核对资金往来,只是现在不知怎么给弄这儿来了。
“怎么回事?”看着孟了了的几个人也不明所以,问押人过来的人。
“我们正看着楼里那几个呢,这傻小子忽忽悠悠从楼上顺着水管爬下来了,”几个村民推了推那个审计老师,鄙夷地笑道,“被逮一正着!”
其他人也笑了,又就着这事儿聊了起来。
孟了了听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这位英勇的审计老师也不知道是动作电影看多了还是从小没挨过打,在这节骨眼上想起逞英雄的事儿来了,趁看守村民换班上厕所之际,从他被关押着的财务室卫生间窗户爬了出去。
结果才爬到下一层,还没看清屋里是什么情况,双脚被钳住,人就呲溜一下被几个身材魁梧的村民给Y了进来。
他挨了一顿打,还找不到地方哀嚎,就又被人送羊圈厂房来了,说是这儿环境恶劣,他翻不出什么浪来。
孟了了一听也不乐意了,她凭实力争来的地盘,怎么就环境恶劣了。
又听了村民的几句闲言,孟了了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警察确实来了。
坏消息是,警察被堵在离基地一公里外的村口了。
大部分村民一拥而上,把警察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让他们把坏出水儿来的梁老六给叫过来还钱,否则,他们要和基地里的人质同归于尽。
估摸着警察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孟了了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正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村民们大发善心把他们给放了,一张带着黑眼圈和胡渣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干扰了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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