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所里谈个案子。”杜同舟点了点头，又朝孟了了深深看了一眼。
孟了了意识到杜同舟大概是有话要说。
她又凉凉看了那个小律师一眼，和杜同舟道：“去赵律屋里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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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为了帖子的事儿来的？”进了赵小欣办公室，孟了了立刻没了刚才的硬气，开口道歉，“对不住，因为我的案子，把你也牵扯进来了。”
杜同舟摆了摆手，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孟了了有些不自然起来，可还没等她酝酿好要说什么，杜同舟又开口道：“这个帖子下头有人跟着爆料，已经超出了对你的诋毁。”
赵小欣一听，赶紧打开手机，调出被她收藏的帖子往下翻。
“我靠！”几秒后，她叫了起来，把手机递给孟了了，“你家蒋天奇有麻烦了。”
孟了了接过手机，看到了一段热心网友的爆料。
“M姓女律师的男朋友，曾经为了她调动了北京警察去河北配合她办案子，把当地老百姓的债权瓜分给了她的客户，老百姓损失惨重。更可怕的是，这个公器私用的刑警队长，在最近的一次办案中，殴打犯罪嫌疑人，疑似刑讯逼供。”
下头还跟着几张图，很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跪压在一个人身上，拳头高高举起，一副要打死人的表情。
孟了了知道“刑讯逼供”这四个字对警察的含义，有这四个字的出现，前头那句从北京调人去河北“替她办案”都不能算是什么事儿了，而对蒋天奇来说，他的警察生涯也可能走到头了。
“他不可能打人。”孟了了问杜同舟，“P的？”
她坚定地相信蒋天奇的为人，更知道他是个好警察。
“确实打了，张威伤得很重，蒋天奇有点儿没搂住。不过是隔着安全帽打的，沈真一点儿事儿没有，蒋天奇的手倒是伤得不轻。”杜同舟叹了口气道，“结案报告里没这一段，因为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想节外生枝，内部消化处分就完了。但我估计是有路人碰巧拍了视频，但因为我挡在他和蒋天奇之间，他没拍到蒋天奇打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以为蒋天奇是往人脸上招呼的。”
“现在照片被删删截截发到网上，更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赵小欣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什么比警察打人刑讯逼供更耸动更有流量的新闻吗。”
孟了了拿出手机，拨了蒋天奇的电话。
不出她所料，铃声响了很久，就是没人接。
“我们一起去趟分局，河北这事儿我是当事人，我能说明情况，打人这事儿你在现场，你也能说明情况。”孟了了烦躁地挂了电话，思索了一下，叫上杜同舟立刻就要去局里。
杜同舟说了声好。
他来找孟了了，也是同样的目的，他们一起去局里给蒋天奇做个证。
虽然蒋天奇对他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事关警察尊严的事儿，他还是大人大量地可以帮他一把。
“你们去吧，报告的事儿我接着弄。”赵小欣见孟了了走了几步又回了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活儿应承了下来。
孟了了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和杜同舟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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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分局门口，他们却被门卫拦住了，说今儿有市委领导视察，实在不方便放他们进去。
孟了了一听，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市委领导在，要是问起最近的工作情况，网安部门把舆情信息这么一汇报，蒋天奇就算是露了大脸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又给蒋天奇打了电话。
还是没人接。
两个人正愁怎么混进局里给蒋天奇做个证人时，林奈来电话了。
“孟律师，你找蒋队？”
电话里，背景静悄悄的，林奈却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孟了了知道，里头估计正有领导拍桌子发火，她远远地躲了。
至于为什么发火，八成是蒋天奇的事儿冒了。
“他在局里？”孟了了很诧异，她以为蒋天奇这会儿应该在家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林奈道，“正拍桌子发火呢。”
“谁？蒋天奇？”孟了了更诧异了。
这倒和他想的不一样，怎么成了蒋天奇朝领导瞪眼发火了。
“是啊……咱局里天花板差点儿没被他掀了。”林奈苦着脸道，“一会儿我们再去劝劝，等事儿平了，我们就给他送回去，你别着急啊。”
“我在分局门口了。”孟了了道，“和杜教授一起。”
第54章 扒马褂
林奈一听，下意识地朝身后的办公室看了看：“我接你们去！”林奈把孟了了和杜同舟接进了局里，安排在了专案组的会议室。
“你们是看了网上的爆料过来的？”林奈问。
孟了了点了点头，又问起林奈蒋天奇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来的，来这儿做了什么，跟什么领导拍桌子了，被抓起来没有。
林奈被她的夺命连环问问得四月天里汗如雨下，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说。
原来啊，今儿蒋局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领着市委领导来局里视察，本来是想让付局介绍介绍他们分局党委如何领导有方，专案组如何神勇机智，破获了跨越十多年、数个省的连环杀人案。
结果领导没按安排的路线走，一个弯转错，进了网监部门的办公室。
好巧不巧，网监正查控到孟了了这帖子下关于警察打人的爆料，顺藤摸瓜还找到了视频和截图。
几个警官正愁眉苦脸、撮着牙花子想辙呢，就听见领导亲切地问：“小同志，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有困难就和组织说，组织上一定替你们解决。”
于是，蒋天奇就在市领导和蒋局清白不定的阴沉脸色中被叫到了局里。
一众人在会议室坐好，蒋天奇在这边儿，七八个领导在那边儿。
一开始，蒋天奇还不以为意。
他说他就是打了，但打的是头盔，他手骨都快断了那个沈真还啥事儿没有呢。再说了，局里都因为这事儿让他停职反省了，还要怎么样啊。
蒋强看着儿子一脸不忿的样子，知道他为什么犯浑，有心为他遮一遮，就岔开话题，问道：“那你说说，调人去河北是怎么回事？”
“我调什么人了我。”说到这个，蒋天奇更不爽了，“我正好和张威一起去廊坊调查走访，碰上当地村民围困我们北京女律师，当然就配合当地公安的兄弟开展了一次联合行动啊。各位领导，网上的信息不能全信，还是要有自个儿的判断。我一个小小的警队队长，我能调得动谁啊，是不是。”
没想到，领导并不是那么好糊弄，尤其是涉及舆情的问题。
于是，领导们继续核查事实，询问情况，不但颠过来倒过去地盘问打人的事儿，又极其慎重地问起了蒋天奇和孟了了的关系，以及他到底有没有利用孟了了作为白手套，搞钱权交易的事儿。
有个年轻的领导秘书，可能刚被调入市委不久，急于想要表现，等领导你一句我一句给蒋局的好大儿一通说完之后，竟然较了真，问领导：“会后要不要联系纪委开展进一步调查，请蒋队和相关人员予以配合？”
这下算是把蒋天奇真给惹急眼了。
眼下他愿意配合组织解释清楚来龙去脉，是看准了这几个叔叔伯伯无非就是走个形式，只要弄清楚了他没做那些事儿，舆情迟早是会撤下来的。
可这事儿要是交到纪委手上，网上捕风捉影的事儿要被拿来作为质疑他和他爸人品的武器，败坏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这就是正式开展调查，是另外的意思了。
他爸能忍，他也不能忍。
事实上，他爸也忍不了。
于是，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拍起了桌子。
“你现在就让纪委来找我！”蒋强瞪着眼睛朝小秘书道，“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
“我特么不干了！这破活儿谁爱干谁干！太伤自尊了！”与此同时，蒋天奇也瞪着眼睛朝小秘书道，“你们现在就给我调派出所去！还不成就扒了我的警服！随便！”
俩人说完，却又都面面相觑地停住了。
蒋强痛心疾首地看着这个一冲动就什么话都说的好大儿，一个劲儿地咬牙切齿。
蒋天奇尴尬地眨眨眼睛，心说啊？还能那么说啊？
他一激动，好像给错情绪了，戏过了。
父子二人毫无默契的表态，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凝滞到了冰点。
小秘书知道自己闯祸了，大气儿都不敢出，其他人则脑袋瓜转得嗡嗡直响，考虑怎么收场。
最终，付局拉着领导们去了自己办公室，开起了闭门会。
而蒋天奇这个大宝贝儿，就和小秘书一起暂时待在了会议室里。
“你打电话来的时候，蒋队正和大脑袋们呛呛呢，我们付局的保温杯又被他摔了。”林奈无可奈何地抓了抓头发，说的话里全是对蒋天奇的理解，“但这不能怪蒋队，咱们一线警察没日没夜、出生入死，说白了就是靠着心里那股劲儿。尤其蒋队，伤了一回一回又一回，人都快碎成渣了，现在因为那个破帖子被坐办公室的这么质疑，心里怎么可能不搓火儿！”
孟了了听着也很生气，更为蒋天奇不值。
“要我说，大夫就不该给蒋队把手上的支具拆了，就让他竖着中指和大脑袋们对线，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感受感受警队的爱。”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杜同舟拍了拍林奈的肩膀，让她也别太激动，又问道，“能见到领导把具体情况说明白吗？”
“不知道，我给你们问问去。”林奈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冒回险，去敲一敲付局的门。
“哎对了，孟律师，你要见见蒋队吗？”走了几步，林奈又回头问孟了了。
孟了了摇了摇头：“不急，等我们和领导把事儿说完再见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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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去了很久，一直没音讯。
孟了了和杜同舟坐在会议室里，也有些抓心挠肝。
她有些担心蒋天奇，很想见见他，可又怕自己见了他之后感情用事，没办法在领导面前冷静、客观地把事儿说明白。
“孟律师，杜教授，跟我来吧。”
终于，林奈回来了，拉起孟了了就走。
孟了了看了看她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于是，她提着口气，大步跟上。
三个人两前一后地走着，路过蒋天奇所在的那间会议室，孟了了听到里头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门猛地被打开，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扑了出来，哭天抢地地喊着要见领导，要告蒋天奇对他实施言语攻击和骚扰。
蒋天奇拄着拐杖，几步就跟到了门边，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领子又给他Y了回去。
“小王秘书，这怎么话儿说的，我这不跟你好好聊天儿，加深加深彼此的了解嘛！来，接着说，你初中都干过什么不要脸的事儿？进没进过女厕所？掀没掀过女同学裙子？”
门又要关上，只隔着窄窄一条缝，蒋天奇看到了孟了了。
他愣了一瞬，又立刻甩开小秘书，不可置信地一拐一拐跑道孟了了面前，皱着眉问道：“他们把你也招来了？”
“不是，孟律师和杜教授也看到了帖子上新的爆料，主动过来给做个证的。”林奈解释道。
见蒋天奇不大相信地看着自己，孟了了点了点头。
她知道蒋天奇担心自己也被卷入其中，到时候不好收场，可他又哪会不知道，她作为当事人，根本没办法从里面摘出来。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趁领导在这儿，把话摊开了说明白，总之，绝不能叫英雄流血又流泪。
“你……”蒋天奇有点儿感动，
第1回 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谢你……”
“……们，谢谢你们。”杜同舟看了他一眼，替他把话说完，又自顾自回答道，“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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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了了、杜同舟和林奈一起进了付局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面围了不少人，都拿耳朵贴着墙，企图偷听到些什么。
两个小时后，他们出来，宣布了对蒋天奇的处罚。
虽然有执法记录仪所摄相关视频证据和证人证言，足以证明蒋天奇同志没有进行舆情中描述的行为，但他行事激进不计后果、疏于严格自我要求，事实上造成了严重的网络舆情事件。此子又在与领导的沟通中言语过激，态度不端，甚至，又一次摔坏了领导的保温杯。
有鉴于此，特下放蒋天奇同志到派出所当片儿警去，考察期一年，一年内再整幺蛾子，就地扒马褂。
第55章 谁也不是谁的坑
“所以……你现在是片儿警了？”张威靠在病床上，有些迟疑地问蒋天奇。
蒋天奇点了点头：“月底去派出所报到。”
“你这嘴处理个邻里纠纷、婆媳矛盾的倒是没问题，关键你这腿脚能出警吗？”张威看了看蒋天奇腿上的石膏，有些不放心地问。
“报到之前就拆了，问题不大。”蒋天奇不以为意，“啥活儿不是干呢，到了派出所，给我安排户籍的活儿我也照做不误。”
张威看了看他，又砸吧砸吧嘴，明显有话想说，又不大好意思说。
“怎么着？又想说我们孟大明白的坏话？”蒋天奇哪里不知道张威的意思，笑着给了他胳膊一下。
“要不是孟律师这回得罪人了，你也不会被人曝光出来。”张威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儿，成天就是研究那帖子里的内容。
起初，他们都以为只是一个律师争夺业务引发的内斗，结果事件一发酵，蒋天奇成了最大受害人，不仅被人说成是一个大搞权钱交易的官二代，甚至还涉嫌刑讯逼供。
这脏水要是接下了，蒋队可真是被坑惨了。
蒋天奇冷笑了一声，拧着张威的耳朵道：“我打人为了谁？！你给我说说！我特么要不是为你，我能动沈真一下？”
这下蒋天奇是真动了气了，张威的耳朵立刻就被拧得红里带紫。
勉强抓住蒋天奇的手，张威龇牙咧嘴地连连告饶：“错了错了！蒋队！撒手撒手……都是小的不对，小的该死！”
蒋天奇又瞪了张威一眼，这才撒了手：“要不是昨儿孟了了跟市里领导承诺一定把帖子给处理了，我可能连派出所都去不了，直接脱警服了。”
“我最后跟你说一遍，她这案子就是我给介绍的，她惹到人，那就是我引起的。我接着被人曝光，一是因为我就这家庭情况，二就是因为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说，这里头有孟了了什么事儿？谁才是最无辜的人？”蒋天奇见张威还有点儿不忿儿的样子，继续骂道。
一想到孟了了承受了各种无端的恶意、黄谣、指摘，却从不在乎，只在影响到他的时候开始有所动作，他心里既感动，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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