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分钟的功夫,棠妹儿已经有些晕眩,她不知不觉把手伸入男人袍子里,然而,此刻纠缠实在不明智,理智报警,棠妹儿轻推男人胸膛示意他。
靳斯年咬她唇,作为收尾。
“换衣服吧,我去门口等你。”他的气息稍微稳住。
棠妹儿问他:“你不换衣服吗?”
“又没人叫我去。”靳斯年转身离开。
望着他清晰的背影,棠妹儿一愣——没人通知靳斯年,那他的消息从哪里来,而且比自己这个遗嘱律师还要灵通——这背后好像有张无形的网,正在密不透风围过来。
棠妹儿不敢深想,也来不及深想。
人还在医院等她,容不得耽误,她迅速换上衣服,洗漱收拾,然后下楼去取车。
整栋宅子并未完全醒过来,大多房间仍然黑着灯,只有庭院里,几盏夜灯和寥落的星辰,坚守这个夜晚。
靳斯年帮棠妹儿拉开车门,“我不叫司机送你了,你自己开车路上小心。”
“嗯,”棠妹儿明白,“有关遗嘱的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靳斯年失笑,“老爷子只是摔坏了腿,不是摔坏了脑子,你表现得太急切,反而会坏事。”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她连遗嘱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棠妹儿点头,表示知道。
凌晨时分正在下雨,道路是湿的,只有路灯与霓虹作伴,氤氲的水珠挂在车窗上,望出去,整座城有种繁华散场后的荒寂感。
棠妹儿开车到达养和医院,大门口有保安在盘查。
这种专为富豪而设的顶级医院,不知道平时也是这样,还是因为今晚来了重要人物,安保等级非常高。
第一道警卫看过棠妹儿证件后,又有第二道警卫过来。
他手里拿一张名单,在第一页靠前的名字里找到棠妹儿后,他说,“请棠大状签字。”
是访客白名单制。
棠妹儿签好名,扫了一眼——靳斯年甚至不在访客名单里。
终于开车进入医院内部,车子泊好位,早已等候的俞秘书撑伞过来接她上楼。
一尘不染的走廊,冷白的灯光,全程不交流的沉默,让人感受到一阵肃穆,棠妹儿忽然很感激脚下这双平底鞋,不用掀起任何声浪。
保镖重重把守的病房门口,俞秘书推开门,“棠大状请进,佑少在里面。”
棠妹儿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不同于外面刺鼻的消毒水味,套间里布置得很居家,地毯、花瓶,大客厅的正中央还有一架三角钢琴,漆黑光洁,在这个夜晚泛着森冷的光。
彼时,靳佑之站在钢琴边抽烟,烟雾飘渺中,他回头撇了一眼棠妹儿,“爷爷刚睡下,你在这等一会儿吧。”
棠妹儿:“靳老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爷爷一直不喜欢别人贴身照顾,所以夜晚之后,他的护工就离开房间了,今天起夜,他一个人不小心摔倒,佣人通知我,正好我在家,就把爷爷送过来。”
“伤势严重吗?”
“脚腕骨折,医生说可能要坐一阵轮椅了。”靳佑之一顿。“但老爷子仍旧不放心,所以一进急诊室,他就让秘书通知你了。”
棠妹儿明白,摔倒本身不算什么,但对老人家而言,可大可小。
如果不是有今晚这场意外,遗嘱的事,靳宗建应该还要再拖一拖,不会这么快找她,可惜时间不等人,再强悍的王者,也要向死亡低头。
棠妹儿坐下来,一时没说话。
黎明时分,室内再明亮的灯火,也在渐渐暗淡,窗户留一道缝,靳佑之抽完烟,坐到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两人面面相对,眼中空乏。
靳佑之没问棠妹儿从哪里来,棠妹儿也没提“遗嘱”两个字,房间里仿佛抽了真空,纵使有千言万语,却谁也听不见谁。
沙发柔软,棠妹儿靠在其中,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睡没睡着,是一串脚步声,叫她猛地清醒。
她猛地坐直,身上的黑色皮衣滑到脚边。
此刻天已经亮了,暗金色的霞光,充斥房间。
逆光中,靳佑之仍然坐在对面,说:“是医生来查房,不用着急,老爷子还没找你。”
棠妹儿“嗯”了一声,稍微松口气。
她捡起衣服,起身送到靳佑之手边,“这是你的衣服吧,谢谢……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这时棠妹儿才注意到,靳佑之面前的烟缸里堆了一小撮烟头。
熬过夜的人,眼圈发红,烟嗓低沉,靳佑之看起来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所以,刚刚他就这么坐着,看自己睡觉看了一个小时?
这个认知,让棠妹儿有些不自在。
稍顿片刻,棠妹儿转而问,“靳老醒了吗?”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动静,靳佑之起身,棠妹儿跟着过去。
“阿延呢……阿延。”老爷子刚醒就在找人。
棠妹儿环视一圈,不知道阿延是谁,下一秒,靳佑之弯身过去,握住老爷子的手,“我在呢,爷爷。”
旁边护士把床升起,老爷子坐起来,神思跟着清楚,“阿延啊……你在这。”
靳佑之:“我一直都在。”
就连医生也会审时度势,他语气乐观,安慰众人,“靳老的伤势不严重。只要多休息,补充营养,静卧几个月就能痊愈了,佑少不用太担心。”
靳佑之:“您听见医生的话了吧,多休息,很快就能走路了。”
老爷子终于安定下来。
众人简单交流病情,等医护人员离开,棠妹儿终于被想起来,靳宗建叫她到床边坐,靳佑之起身让出位置。
靳宗建:“叫你过来,你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棠妹儿点头。
靳宗建一笑,眼神有历尽沧桑后的疲惫,“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我四十几岁就开始立遗属,不用避讳那两个字……”
靳宗建让靳佑之出去叫秘书,过了一会儿,秘书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袋。
靳宗建:“这里是之前几个版本的遗嘱,你拿回去好看看,然后再拟一个新版过来,要快……签字当天,我会请几位绅士名流过来做见证,在我过世之后,你是遗嘱执行人,他们就是监督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棠妹儿点头,“那您在这一版遗嘱里,准备怎么分配资产呢?”
终于来到关键时刻。
靳宗建看了靳佑之一眼,靳佑之会意,带着俞秘书转身出去,同时将房门关好。
棠妹儿拿出本和笔,“您说。”
——
一场雨后,秋夜寒重。
隔了一道玻璃,室内室外完全是两个温度,棠妹儿大汗淋漓,被靳斯年烫到战|栗,她抓紧书桌一角,因为不耐受,她整个人几乎趴在桌子上,而脸正好贴在刚起草的遗嘱上。
白纸上的黑字,在眼前剧烈跳动。
分不清是眼泪还是口水,弄湿了纸页,洇出一圈小小深色痕迹。
靳斯年今晚有些暴虐,进来的时候,不给人防备,一纵到底后,更狠,棠妹儿五分钟内高|潮两次,百般求饶,靳斯年终于释放。
暴风一般结束。
棠妹儿想起她煮的热红酒,本来想用它暖身暖胃的,经过这一场,热饮早就凉透了,再煮一次恐怕坏了味道,干脆冷着喝。
棠妹儿倒了两杯,端到书房。
靳斯年穿着西裤衬衣,坐在大班椅上,他手里拿的那张纸,正好是沾着棠妹儿口水那页。
他正在阅读,读得津津有味。
把酒杯放到一边,棠妹儿从后面抱上来,下巴搭在他肩头。
“珠宝字画是你的,股份和老宅是靳佑之的,靳生看了这样的遗嘱不生气吗?”
靳斯年:“老爷子立过十几份遗嘱,哪份有我名字?”
靳宗建的遗嘱经历三十几年的变迁,里面出现过儿子、女儿、孙子乃至儿媳,而靳斯年母子的名字从没有被提及过。
也就是最近五年,靳斯年才出现在列表里,可他能继承的,连靳佑之的零头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靳佑之将纸页掷回桌上,轻飘一片,无声落下,“他不写我名,你可以写我名,按照这份遗嘱,再准备另一份,随时用来替换。”
“遗嘱我可以改,可是……”因为这件事的难点,不在于篡改,棠妹儿歪头看向靳斯年。
“你是担心那几个遗嘱监督人?”他拖棠妹儿的手,把人拉到怀里,同时拿过酒杯。
这杯酒的味道酸涩,靳斯年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棠妹儿看着男人喉结轻动,停顿片刻,轻声说,“老爷子给遗嘱设立了监督人,他们会监督我的执行,老爷子过世后,如果我宣布的遗属,和原版不一样,这些人有头有脸,质疑起来的话,也很麻烦吧……”
多少遗产纠纷,打官司打个几十年,最后拖成世纪迷案,在棠妹儿看来,无论是靳斯年,还是靳佑之,他们谁都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红酒一口饮尽,靳斯年慢慢把玩空杯。
“你把监督人的名字给我,我来解决他们。”
第62章 两阵营你曾经为我对峙过全世界……
靳宗建的遗嘱,有点像海底潜伏的鲸,从海面远远看过去,永远风平浪静,可当它终于决定出水时,体量惊人。
来给老爷子做遗嘱见证的,一共有三个人。
朱议员,棠妹儿见过几次,另外两名是太平绅士,一个姓赵,一个姓沈,棠妹儿之前只在报纸上见过,今天第一次会面,棠妹儿认了脸,大家交谈愉快。
整个遗嘱签字的过程,气氛是轻松和谐的,老爷子详细阅读后,签字、按手印,最后大家一起合影留念。
百亿资产就这么简单地完成了代际传承。
靳佑之把客人送出去,棠妹儿在病床前整理文件。
有一件事,棠妹儿还记得,“靳老。之前您说想去昭明园拜祭,现在您的腿脚不方便,不如暂时取消计划,等腿养好了,我再陪您去吧。”
靳宗建迟疑片刻,表情不太满意:“她去世之后,我每年都要去的,如果突然不去的话……细细粒会担心吧……”
“您坐着轮椅去昭明园,小姑姑看到了,会更担心吧。”靳佑之走进来,用老爷子的逻辑来还击。
靳宗建一默,低垂着脸,“人老了就是这样不好,让这个担心,让那个担心,我要忌惮阳间的人,又要体恤阴间的人……”
叫人伤感的一番话。
棠妹儿提议,“最近,有位藏传高僧来红港讲佛法,不如我们请他亲自抄一份《金刚经》,到时候放到灵位前,正好可以告慰靳小姐,又能帮她增加功德。”
“您说这样好不好?”
“也好。”老爷子也没别的办法了,“佑之,你代我去昭明园,亲自跟细细粒解释。”
有人在心中敬畏鬼神,而这世界只讲丛林法则。
老狮王一世英明,来到风烛残年时刻,出院,回家、吃饭、如厕,想要保持“权势”全要依仗新王铁腕。
而靳佑之也不辜负期望。
他一改从前放纵不羁的作风,事事谨慎严明,对外,守护老宅如铁桶一般,对内——
棠妹儿拿到《金刚经》上门那天,靳佑之刚刚揪出两个内鬼。
天气寒凉,这个季节,室外游泳池大多已经闲置了,棠妹儿刚一进庭院,就听到哗啦哗啦水声,十分热闹。
她好奇,走过去一看,那场面不禁让人僵在原地。
午后阳光有些刺眼,靳佑之戴着墨镜坐在小凳子上,穿白T,喝汽水。
他面前的保镖,一人押一个佣人,正往水里按。
翻沸的水声和求饶声,正在引来更多佣人的围观。
喧闹了好一阵,靳佑之拎着汽水瓶,磕了磕地面,问,“你们谁先说。”
“我……”
“我……我说。”
两人争先恐后,已然是被收服状态。
靳佑之随手点了一个人,“那你来说……老爷子摔倒那天,你把消息告诉谁了?”
那男人牙根发颤,“是黄伯……我们是远房亲戚,他帮过我好多次……”
靳佑之:“他帮过你,你就把消息透给他,我还发薪水给你养家呢,你怎么不感谢我。”
“我,我是觉得……毕竟这两边都姓靳,怎么也算一家人……”
“一家人……”靳佑之手肘搭在膝盖上,垂头笑时,宽而陡的肩膀微微发颤,“你说我们是一家人……”
其他人不明所以,连大气都不敢喘,每个人都畏惧靳佑之的喜怒无常,就在这时,靳佑之转头,正好看到棠妹儿。
他笑容一滞,嘴角弧度慢慢落下。
墨镜遮住男人大半张脸,犀利眉宇间的情绪,棠妹儿看不到,但他缓缓起身,朝自己走过来时,她戒备性地往后退了半步。
靳佑之扬眉,再次迫近她,“你来做什么?”
棠妹儿拿出《金刚经》,“我来送这个,大师已经开过光,你拿去供奉,七日之后,请人烧焚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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