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他一拳砸在桌上,“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明庭深吸了口气,在分秒间将情绪收好,对肖律师说:“拖着他,由他闹,必要的时候,帮他添一把火。”
他推上那份完好的委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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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午后方停,关颂青到达芳蕤园的时候,舒遥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个小时了。
梅姨一看到关颂青就两眼放光,这是救星来了。
关颂青牵着狗下了车,进门就问:“遥遥呢?”
梅姨赶紧迎上去说:“舒小姐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吭声,我上楼敲了好多遍门都不肯开。关少爷你是知道的,舒小姐身体不好,这万一在房间里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得了?!少爷不在家我是拿舒小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关少爷你来得太及时了,快上楼帮我看看吧!”
梅姨将苦水一股脑儿倒向关颂青。
关颂青也没认真听,顺口就应:“好好好,梅姨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看。”
“好!”
眼看关颂青牵着狗进了电梯,梅姨才把心按回了肚子里,她这一整日提心吊胆,就差请人破门了。
关颂青来敲门的时候,舒遥正捧着那张十岁合照呆坐在窗边。
明庭出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在这窗边也坐了很久,可直到风停雨歇,她还是没能从情绪的漩涡里走出来。
哥哥拯救她于水火,给她温暖的家,还教她勇敢向前,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她以为那场车祸只是意外,就连哥哥叫她演戏她也不问原因。
可现实如此残忍,像刀子割开她的皮肉,一下又一下剜着她的心,让她痛到无法喘息。
她的爸爸不是死于意外,是死在商庭洲的阴谋里。
而商庭洲,是哥哥的父亲。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她甚至在看到明庭的时候,会突然间想起杀人凶手的脸。
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她猛然回神,警惕着转身盯着卧室门。
“遥遥?”
是颂青哥哥的声音。
她起了身,将手中合照放在书桌上,听见关颂青在门外说:“遥遥,快开门,我给你带好玩的来了。”
因为情绪低落,舒遥其实对他口中的“好玩的”并没有兴趣,但一想起明庭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往门口走去。
锁芯转动,她扣动门把手,但还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就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后踉跄两步。
视线一晃,一个黑影从门缝窜进来,一条身形高壮的大黑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被吓得接连后退,下一秒就被大黑狗扑倒在地。
她想尖叫,刚一张嘴就被一条湿热的舌头把声音堵了回去。
她正被大黑狗按在地上狂舔。
紧随其后的关颂青看舒遥被撞倒,一巴掌拍在狗屁股上,“你干嘛呢!赶紧给我起开!”
杜宾抬起头呜咽一声,听话站在了一旁。
舒遥被吓得腿软,一颗心怦怦狂跳,直到关颂青来牵她,她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吓到你了么?”
关颂青看她面无血色,气得转身一巴掌拍在狗腿上,“还不给遥遥认错?!”
杜宾嘤嘤两声,听话往舒遥跟前一趴,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委屈巴巴仰望着她,又凑近讨好地舔舔她的脚。
舒遥条件反射往回一缩,关颂青赶紧说:“你别害怕,它喜欢你才会舔你。”
舒遥其实不怕猫狗,以前有一只橘猫时常流连在她家门口,寒冬腊月的时候,橘猫在楼道里被冻得瑟瑟发抖,她看那橘猫可怜,还想过要收养,但她身体不好,容易过敏,她好说歹说爸爸都不同意,只好替橘猫重新找一户愿意收养它的人家。
“它叫什么名字?”舒遥问。
关颂青叫它:“关门。”
关门应声起立,小跑几步到门边,用爪子扒着房门“砰”一声关上。
关颂青笑着说:“它叫关门。”
“关门?”舒遥皱了皱眉,“好奇怪的名字。”
“谁说不是呢!”
关颂青弯腰摸摸关门狗头,“这名字还是你哥给起的,你哥非说我就爱干这关门放狗的事儿!叫关门正好!多损呐他。”
关门放狗?
舒遥突然笑出声来,“那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怎么还叫它关门?”
关颂青胡乱揉着关门狗头,“这傻狗,你哥一喊关门它就真去关门!叫别的它还不应,怪得很!”
舒遥越想越觉得好笑,全然忘却她刚才是如何害怕关门。
不过这名字奇怪归奇怪,一结合眼前人的性格,好像哥哥的话也没说错。
“你喜欢它?”
关颂青牵着狗往沙发上一坐,又冲舒遥招招手:“你来摸摸它。”
关门是一只德系杜宾,身材高壮,肌肉发达,身上的毛又顺又亮,一对耳朵尖尖立着,瞧着威风凛凛,好不神气。
偏偏这般霸气外露的长相配了个幽默的名字,再是神气也被名字打了折扣。
舒遥挪着步子上前,小心坐在沙发一侧,谨慎向关门伸出了手。
关门看出了她的意图,上前两步主动将自己的头凑了上去。
舒遥被关门蹭得很痒,下意识想要躲,但关门是个脸皮厚的,她越躲,关门就越往前凑,闹到最后几乎是要窝在她怀里。
关颂青看舒遥唇边终于有了笑容,便知今天带狗没带错。
“怎么生你哥的气了?”
舒遥一听这话,立马收敛了笑意。
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郁起来,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她其实也没有生明庭的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眼看舒遥没反应,关颂青故意说:“你不理你哥,他今天都急哭了!”
“真的?!”
舒遥猛地抬头看关颂青。
她不敢相信,像哥哥那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理他就哭?一定是关颂青说来哄她的!
“我不信。”
“你别不信。”
关颂青笑得没个正形儿,“我跟你说,你哥这人看着不好亲近,其实心肠软着呢!小时候他妈妈送给他一只兔子玩偶,他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后来被商庭洲给扔了,他把芳蕤园周围的垃圾站翻遍了都没找到,伤心了好多天,每天晚上睡觉都哭!”
舒遥愣了愣,但还是心存质疑:“你怎么知道他每晚睡觉都哭?”
关颂青双手抱胸,不假思索道:“他那几天都是红着眼睛去学校的,哭没哭还不明显么?”
“那......那商庭洲为什么要扔掉那只兔子?”
关颂青耸耸肩,说:“觉得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呗。”
“坏人。”舒遥暗暗道。
玩具哪有男女之分?更何况是寄托了感情的玩具,那已经不是玩具,是玩伴,是朝夕相处密不可分的朋友,竟然就这样被随意扔掉,这事若是换成她,估计也要哭上好多天。
“可是......”
她还是没想通,“哥哥为什么会因为我哭呢?”
“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关颂青是信口胡诌,舒遥却听得一震。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逼得关门往后退了一步。
“可我......可我和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
“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才是亲人么?”
关颂青面露讽意:“商庭洲和他有血缘关系,可你看看商庭洲是如何对他的?”
“你是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真拿你当妹妹,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事事都顾着你,就怕你受委屈。他那么在意你,你却和他生气,他当然委屈得想哭了!”
这话关颂青说得有理有据,舒遥是真信了,她太清楚孤苦无依是怎样的感觉。
只是在相信的那瞬间,她的心被狠狠揪着。
她这一整日只顾着自己如何难受,全然没有想过哥哥会有多难受。
一个是他妈妈,一个是他爸爸,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一家人,如今却闹得个你死我活,家破人离。
而她的哥哥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他又该如何承受父亲谋害母亲的痛苦?
她不敢再想了。
眼看舒遥面色凝重,关颂青担心自己话说重了,又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你哥这人很好哄的,只要说两句好听的,他能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话是这么说,舒遥可不敢这么想。
她心不在焉摸着关门狗头,小声说:“我知道了,颂青哥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关颂青无所谓笑笑:“我不也是你哥?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哥都开心。”
“嗯。”
舒遥重重点头。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5章 fix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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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颂青陪着舒遥吃了晚饭才从芳蕤园离开。
舒遥心里装着好多话,吃完饭就上了楼。
她知道明庭最近很忙,公司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医院那边也离不开他,要费心搜集证据,要对付商庭洲,还要匀出精力来照管她。
他一定很累,可他从未说过累,这时候一想,她这妹妹当的是真不称职。
芳蕤园的夜晚总是安静,特别是雨后,夏虫因草坪积水早早就躲去了别处,这时候风停雨歇,室内只有舒遥翻书的声音。
她以为今天下雨明庭会回来得早一点,没想到临近午夜,园外依旧没有传来一点儿声音。
她今天醒得早,又是生理期,精力格外差,这时候眼皮愈发沉重,她没撑住,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明庭午夜到家,进门就问舒遥如何了。
梅姨说:“关少爷下午来陪着玩了会儿,吃了晚饭才离开。舒小姐性格内向,但跟关少爷还挺有话聊。”
“聊什么?”
“聊关门。”梅姨一想起这个有趣的名字就想笑,说:“舒小姐似乎很喜欢关少爷的杜宾,今天他们一起玩,舒小姐笑得很开心呢。”
笑得很开心?
明庭放下手机径直往洗手台洗手,没接话。
梅姨莫名觉得奇怪,怎么少爷一听舒小姐很开心,自己反而还不开心了?
厨房里热着夜宵,梅姨赶紧进了厨房准备。
但明庭没有胃口,嘱咐梅姨早点休息之后就上了楼。
三楼走廊没开灯,所以明庭一出电梯就被西卧门缝里泻出的那缕光吸引了视线。
舒遥没有关灯,也没有关门。
直觉告诉明庭,舒遥在等他。
可早上不还跟他生气么?
犹豫了两秒,他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舒遥的卧室门虽开着,但明庭并没有直接推门,而是轻轻喊她:“舒遥?”
室内没有传来应答,他这才将门推开一个小角。
舒遥披散着长发倒在床中央,身上裹着条羊绒毯,整个人蜷成了小婴儿的模样,手边还摊着一本摄影图册。
很好,总算是没有睡在哪个墙角了。
明庭顺手关了灯,合上门转了身。
舒遥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应该是温暖的春天,她正身处纯净的旷野,拂过她面庞的风很轻,送来不远处小提琴声悠扬。
她听见有人叫她“舒遥”,顾盼寻觅,却又不见人。
她身旁有条小路蜿蜒到远处,那里似乎正在举办一场宴会,宾客们盛装打扮,侍应生端着香槟托盘穿梭在鲜花与人群中间。
本是精致华美的宴会,却突然有人喊了声:“新郎新娘不见了。”
宴中宾客纷纷张望,像是在寻找新郎新娘的踪迹。
舒遥觉得稀奇,难不成这新郎新娘还能携手逃婚?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正欲离开,一转身,却见一个熟悉的人朝她走来。
“你去哪儿?”
与明庭对视的这瞬间,舒遥有些恍神,怎么眼前人的模样她既熟悉,又不熟?
不过哥哥发问,她总要乖乖回答,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被一阵疾风卷到空中,裙摆蒙了她的眼,她的眼前一片雪白,天旋地转间,她猛地惊醒。
与梦中相反,醒来她的房间一片漆黑,只有花园地灯透过白纱送来黯淡昏影。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睡之前灯还开着。
那就是哥哥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自己的梦有多离奇,立马下床穿上拖鞋往门口去。
穿拖鞋走动声响太大,她跑了两步才后知后觉时间已经太晚,哥哥极有可能睡下了,她若是这么跑过去,说不定会把他吵醒。
可她深夜醒来,四下无人又寂静非常,她有点害怕。
她控制不住要往明庭的房间去,哪怕只是缩在沙发一角,只要能看见他,她就无比安心。
料想哥哥也不会责怪她胆小,她便放轻了脚步,径直穿过走廊打开了他的房门。
室内开着一盏昏黄夜灯,明庭背对着她侧身而卧,夜灯于他肩背铺开一层莹黄暖光,细腻的肌理在柔光下有着白玉般温润的质感。
舒遥在这时候突然觉得,哥哥的肩背似乎已不是少年的模样,他用这双肩膀撑起了支离破碎的明家,也在风雨中为她圈出一小片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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