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正在挑电影,但选择框还停留在第一个位置,那张电影海报的右上角有一个写着“最常播放”的角标,她好奇:“哥哥喜欢看这部么?”
明庭将选择框平移到其他电影上,说:“我没看过。”
舒遥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这个“最常播放”不是来自明庭,那只有可能来自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
她制止了明庭选择其他电影的动作,“那我们就看这个。”
“你确定?”
她点点头。
舒遥始终相信,艺术作品能传递纷繁复杂的情绪,人也有不同的情感需求,这部电影既然能被妈妈看很多遍,那证明电影向她传递了她需要的情感,也许她能通过这部电影探知妈妈的内心,所以她想看看。
明庭让她陪着看电影也不是真的想看电影,所以自然是她说看什么就看什么。
灯光一暗,舒遥脱了鞋窝在沙发,明庭调好音量坐在她旁边,顺手将羊绒毯拿过来塞到了她怀里。
舒遥什么都懂,但什么都没说,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关心,还问:“哥哥,我可以靠着你么?”
其实也不能算作是问,毕竟舒遥在说完这话之后就靠在了明庭肩膀,根本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这部电影正如舒遥所想,节奏平缓,温暖治愈,讲的是一位名叫Frances的女作家在经历丈夫背叛之后,独自一人踏上旅途的故事。
电影中间,Frances和她的房屋中介马蒂尼先生有一段对话让舒遥印象深刻。
「Frances:你知道离婚最让人惊奇的是什么吗?是这件事本身并不会真正杀死你,它不像子弹射中心脏或是迎面遭遇车祸那样致命,但当你承诺至死不渝的爱人说‘我从未爱过你’时,你会立即丧命。」
电影里的Frances一直挣扎在离婚的泥潭里,她为此痛苦,害怕,彻夜难眠,甚至自我怀疑,逃避现实。
但她还是在旅途中买下了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因为她还心存希望,想要努力找回自我,想在那栋房子里举行一场婚礼,想要有一个家。
马蒂尼先生听完这些,给Frances讲了一件事。
「马蒂尼先生:在奥地利和意大利之间有一段阿尔卑斯山脉叫做Semmering,这是一个高到难以想象的悬崖,他们横跨这段山脉修了铁轨,连接维也纳和威尼斯。他们在火车投入使用之前就修好了铁轨,因为他们知道,火车总有一天会来。」
看到这里,舒遥大概明白了这部电影为什么会被妈妈反复看上很多遍。
她与Frances有相同的遭遇和感受,也在商庭洲的背叛里真正“死”过一次。
也许她也像Frances一样,还心存希望,还想要有一个“家”,所以每看一遍电影,就治愈自己一分,直至伤口不再流血,慢慢结痂。
只要足够坚定,足够相信,那火车一定会来,全新的生活也一定会来。
但舒遥没有办法再去猜想更多了,因为到电影后半段她就睡着了。
明庭感受到身边人渐沉的重量,单手托住她下颌,轻轻移动她上半身,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电影还在继续,彩色的光影在她白净的面庞闪烁。
她似乎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
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却和那天在天台上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人都说长兄如父,他现在还真能体会舒明远看女儿时的心情.
只要舒遥一切安好,他就安心满足。
人又说,爱人如养花,他......总不会把花养死。
......
电影结束,舒遥还睡得香,明庭抱着人起身往外走,他可不想在地下室陪她过夜。
上了楼,他径直进了自己房间,舒遥全程没醒,他便将人放在她之前一直睡的位置上。
房间温度偏低,他放下舒遥准备调整一下温度,可刚一松手舒遥就抓住了他手腕。
她并没有醒,抓住他是她无意识的动作,他没放在心上,还轻轻掰着她的手指。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力量,舒遥突然双手将他手臂紧抱,在一瞬间抽泣出声,让他愣在了原地。
“舒遥?”
舒遥嘴里正在喃喃念着什么,他听不太清,俯身靠近了些。
这一听,却是让他心颤。
她在低泣,在流泪,在反复说:“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
他开始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她今天的平静是不是装的。
他早该从张医生的话里觉知这一切,他第一次看她应激到近乎昏厥,就算用过药,那些痛苦又怎会是雁过无痕?
她的眼泪迅速打湿枕头,他触到一片潮热。
“舒遥?”
“遥遥?”
他想叫醒她,不想她继续陷在痛苦的梦境里,但他喊了几声舒遥都没醒,只是在停止抽泣之后呢喃了一声:“哥哥。”
他还没有回应,就听她很轻地说:“抱抱我。”
舒遥的意识并不清醒,她梦见一片荆棘,梦见嘈杂的夏虫,荆棘将她缠绕,夏虫不停聒噪,它们不停在重复:“野种......野种......”
她才不是野种!
她陷在荆棘地里出不来,耳边不断回响着污言秽语。
正绝望时,她听见有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这个声音一出现,那些缠绕她的荆棘纷纷退散,环绕在她耳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认得这个声音。
是哥哥。
昏昏沉沉之中,她好像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冰凉的四肢终于有温度,惊恐不安的心也逐渐趋于平静,有一只手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痕,有一个吻温柔落在她前额。
那是吻么?
她不太确定。
第24章 fix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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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明庭床上,窗外日光正暖,室内温度适宜,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这些天已经适应了在自己房间睡觉,这时候从明庭房间醒来,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她愣愣看着天花板,试图回忆起昨晚的一切,但她好像还没看完电影就靠着明庭睡着了,之后的记忆掺杂着梦境碎裂的片段,她不太能分辨虚实。
想起那个温柔的吻,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依稀还能感受到那温软的触感。
哥哥是亲她了么?还是她在做梦?
是在做梦吧?
从小到大,只有爸爸亲过她,哥哥亲她......会和爸爸一样么?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
她利落起身下床,一路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房间,回来发现卧室门开着,小狗也不在,等她洗漱完下楼才知道,明庭凌晨四点就出了门,说是冯警官的调查有了重大进展。
听闻这个消息,早餐全程她都心不在焉,她想了解调查进展,但明庭压根儿没把这事告诉她,从他出门到现在已经好多个小时了,她手机里没有一条消息,是他忙忘了?还是不想告诉她?她猜不到答案。
梅姨看她蔫儿蔫儿的,连明星也哄不了她开心,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赶忙就把张医生叫了过来。
结果张医生前脚刚到芳蕤园,明庭后脚就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问舒遥:“你怎么了?”
舒遥本来无精打采靠在沙发回答张医生的问题,一听见明庭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起身奔向他,连小狗都没能追上她的脚步。
明庭接住了舒遥这个带有撞击力的拥抱,他气息不平,还在问:“哪儿不舒服?”
舒遥没说话,反倒是张医生站起来说:“少爷一回来,遥遥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舒遥这时候才抬起头看明庭。
白嫩粉润的脸,澄净眸中蕴着欣喜,唇边有甜甜的笑容,这哪是不舒服的样子?
张医生看舒遥没有大碍,拎起药箱便说:“那我就先回去了,遥遥要是哪里不舒服再给我打电话。”
明庭的气息已经平稳,双手虚扶着舒遥肩膀向张医生温声道了谢。
舒遥抱着明庭不放,明庭也没推开,直到张医生出了门,他才不满:“装病骗我?”
“我没有。”
舒遥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就连张医生也不是她叫来的,说装病骗他,实在是无辜。
明庭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握着舒遥手腕,舒遥也被迫放开了他。
看他脸色不好,她也撅着个嘴不肯说话。
舒遥哪知道他会因为这个生气?明明她什么都没做过,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她,这么一想,她还生气呢!
想他念他究竟有什么错?不想让她抱,她还不惜得抱了!
舒遥越想越气,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理他。
“你还生气了?”
舒遥刚走出两步就听明庭这么说,她猛地顿住脚步,转身:“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问也不问就给我下判词,我没有生病没有不舒服你不应该高兴吗?!你又跟我生得哪门子气?我就算没病也被你气出病来了!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不过是碍于你的监护责任才不得不回来看我,你现在看到了?我好着呢!你走吧!我才不想看见你!”
舒遥劈里啪啦说完这一通转身就上了楼,根本不管明庭听完是什么表情。
明庭看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突然就笑了出来。
他不喜欢她哭,但生气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气鼓鼓的,像河豚。
梅姨在厨房听见了兄妹俩的拌嘴,赶忙就出来解释。
其实明庭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忧心过了度,反倒乱了方寸。
他听完梅姨的解释跟着上了楼,舒遥果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上前敲门,里头没有一点儿动静,但门没锁,他直接开了门。
舒遥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窗外日光正盛,被白纱遮去几分热烈,那些零零碎碎的光影便悉数落在了她身上,水绿色的裙摆在床边摊开,粉白小花朵朵绽放其上,清新又可爱,像她的人一样。
听见他开门的声音,舒遥不耐烦道:“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很忙吗?赶紧走吧!省得又怪我耽误你正事!”
明庭靠在门边,轻笑出声。
舒遥猛地一回头,一双眼通红,还不忘瞪着他。
明庭一挑眉:“不是生气么?哭什么?”
舒遥又气又委屈,偏偏情绪激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转回身,不争气擦了擦眼泪。
她听见明庭关门的声音,也听见他朝自己走近,她的床边微微塌陷,明庭坐在了她身侧。
她的余光里出现他骨节分明的手,皮肤白润,脉络微青,指甲修得短而干净,关节处透着血气的红。
虚影闪动,那只手靠近牵住了她。
她想挣脱,却被紧握,她气不过,捏紧了拳头转身就往他身上砸。
与她预想中不同,她以为明庭会轻而易举接住她的拳头,没想到明庭根本没挡,她这一拳实实在在砸在了他胸口。
明庭吃痛一声,顺势往床上一倒,捂着胸口故作痛苦:“舒遥,你现在打死我继承不了我的遗产。”
舒遥重心不稳跟着倒在他身上,一听这话,气得又给他一拳。
“谁想继承你的遗产!”
她试图撑起身子,却被明庭捏住手腕一拽。
她又重新倒在了他胸口。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没消气?”
舒遥低着头不肯说话,手肘别扭地撑在他胸口,他的心跳隔着血肉持续震动着她,让她难以平静。
“跟你道歉?”
舒遥还是撅着嘴不肯说话。
她的长发往前垂落,轻轻拂过明庭面庞,也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想起身,耳畔却多出一只手,勾着她的鬓发顺到肩后。
她又清清楚楚看见明庭那双澄明的眼。
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她耳畔,甚至还在对视时捏了捏她的脸。
她刚想张口斥他就被打断:“我要是不在乎你,为什么要着急回来看你?”
“那你还说我骗你!”
她的眼泪又在眼眶蓄积,眼看就要坠落,正要偏头,明庭却带着她一转。
位置交换,她平躺在床上,明庭侧躺在她身边。
眼泪奔涌的瞬间,他的指腹轻柔拭过她眼尾,她的眼泪滚落,只打湿了他的指尖。
“心急如焚,关心则乱,懂么?小笨蛋。”
“我才不是小笨蛋!”
明庭笑:“你不是,那我是?”
舒遥唇角颤了颤,别开眼:“你就是!”
话说完,她忽然笑出来。
她实在是没办法把明庭和“小笨蛋”这个词联系起来,大坏蛋还差不多。
不过她刚笑了一下又强行绷住了唇角,还佯装不满质问:“不是说好了调查有进展都要带我一起去的吗?你为什么又瞒着我独自行动?”
明庭看她变脸极为迅速,想笑又无奈,只好舒了口气说:“我这不是紧赶慢赶来给公主殿下汇报情况了么?”
舒遥撑起身来,挺直了腰板儿故作姿态:“那本公主准你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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