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着急,看他的时候,眉头会时不时往内轻蹙,嘴唇微微翕动的时候是她偷偷在咬自己的唇肉提醒自己镇定。
他已经记起她唇舌的柔软,混着黑皮诺的味道,应该是明琛的Romanee Conti,有即将凋谢的玫瑰花的香气,让他像嗜酒般上瘾。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她今晚是什么味道。
他猜,是她最后喝的那大半杯柠檬水的味道。
她的唇舌可能微微酸涩,但舌尖一定是甜的。
嗯......果然是甜的。
如果酒后的记忆总是难以回溯,那相同的感受会推翻那道阻隔的墙,会将昨夜的一点一滴尽数灌回脑子里。
舒遥想起来了。
想起来她究竟是如何捧着明庭的脸吻他,如何执着地撬开他的唇齿,如何含住他的舌.尖吮吻,如何与他唇舌缠绵。以至于她在被明庭用同样的方式撬开唇齿的时候,她竟然非常敏感地湿了。
她对自己身体的反应太过震惊,震惊到忘记了要挣扎,她僵硬的腰肢在几秒钟的时间内软在了他怀里,她紧贴着他腰腹,被动承受着他的吻。
她的心脏在狂跳,裸露的每一寸皮肤都烫得吓人,明庭仅用一只手就把她固定在怀里,她没有挣扎,但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为无力挣扎,还是不想挣扎。
就当她是无力挣扎吧。
她此刻的“被迫”,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我意愿”?
她无法完全摒弃那段兄妹关系,也无法不考虑外界的眼光,可她也想与他耳鬓厮磨,交颈而眠。
地下情么?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词,虽然见不了光,但却可以满足她对爱的需求。
天呐,她觉得自己好自私,竟然完全不考虑明庭的感受。
她被明庭吻得晕晕乎乎,浑身都像是烧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打发的奶油,正在这样的温度里缓慢融化,连明庭什么时候抱起她让她分腿跨坐在他身上都不知道。
裙摆在被他往上推,她的腿根覆上一片滚烫,她其实已经不太能感知到温度,她浑身都很烫,只能感受到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从她的大腿缓缓移动至臀部,又从臀部移回大腿内侧。身上仅存的布料与她身体分离,她又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痒,带着似曾相识的潮湿与粘稠,有什么匆匆滑过,她条件反射收紧双腿,却只是紧紧夹住了他的腰。
门外传来一声脆响,像是勺子跌落在餐盘,突兀又尖锐,舒遥猛地一抖,双手突然有了力气,强硬地撑在她与明庭之间,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
“是梅姨,”她浑身瘫软,心脏狂跳,撑着明庭胸膛无力地说,“不要......哥哥。”
话说完,她直接两眼一黑倒在了明庭肩头。
明庭抽回手,指.尖缠绕着透明的晶莹。
舒遥发烧了。
这一整天的情绪起伏已经超出了她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她的成人礼来得太过迅猛,于她过去的五年,是天翻地覆。
她困在自己的梦境里出不来,好像走进了一个满是镜子的迷宫,每一面镜子都能照出她现在的模样,长发散乱,面颊绯红,眼角带泪,神情惶恐。
她扶着锃亮的镜面寻找出口,却处处碰壁。
恍惚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某一面镜子里,她认得,那是明庭的背影。
她朝着明庭的方向移动,却“咣当”一声撞上冰冷的镜面。
她慌张地喊他:“哥哥,哥哥。”
可那个人始终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孤独的背影。
一股强烈的绝望突然将她包围,她呆愣在原地止步不前。
哥哥,是不要她了么?为什么他不回头?
那个背影又在移动,她赶紧追了上去,执着地喊他:“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她的眼泪比她发烫的面颊还烫,泪水淌过的皮肤传来剧烈的刺痛,可她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明庭的步伐。
她扶着镜面缓缓坐下,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却只能独自哭求:“不要丢下我......求求你......求求你......”
明庭被舒遥发烧的样子吓到了。
退烧药已经喂下去半小时了,她浑身都被汗水打湿,鬓边细软的碎发紧紧贴着她皮肤,眉心褶皱丛生,双手紧攥着他的手臂不放。
尽管他已经将她紧抱在怀,一声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可她还是不停在哭,不停在喊,不停在抖,像极了她以前犯病时的症状,他有几分犹豫,要不要给张医生打电话。
直到听到那一声可怜的哀求,他贴近她耳边,坚定地告诉她:“哥哥不会丢下你,也不会走。”
他的声音很轻,有一句话一直没能说出口。
“我一直在等你。”
从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到她十八岁的成人礼。
1686天,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他温柔拭去她鬓边的汗,轻轻吻她额头,像他们一起看完《托斯卡纳艳阳下》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也是像这样困在自己的梦魇里走不出来,双手紧攥着他不放,他想安抚她,所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浅的吻。
夜灯昏朦,她那双唇红润饱满,像一颗熟透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他俯身,轻轻吻她,气息交融,她终于安定下来。
......
舒遥早上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
昨夜搬到她房间的伊芙伯爵已经被搬走,只余一束开得圆滚滚的花束静静伫立在窗边的小几上。
窗外日光正盛,一缕强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房间,照亮伊芙伯爵的娇艳,刺痛她的眼。
她的眼皮很重,头也在隐隐作痛,但她清楚记得明庭昨夜说的那些话。
他要和她结婚。
这是一件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的十八岁成人礼充满了戏剧性,今早醒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命运的掌控,在和明庭结婚这件事情上,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目前的状态,应该一离开明庭就会死。
生物意义上的死。
她无家可归,身边的关系网统统与明庭有关,她若是离开他,只能独自去流浪,可她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她连地铁都不会坐,更不用说她还有一身的毛病,光是PTSD复发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如果选择接受,她就相当于是把明庭当成了盾牌,外界多少风风雨雨都由他一个人挡,她只能龟缩在他的保护之下,做一辈子的胆小鬼,永远也无法与他平等地相爱——
至少心理上认同自己的价值,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站在他身边,成为真正意义上“明庭的老婆”,而不是居心叵测的“童养媳”。
价值。
她果然是长大了,竟然在思考人生的价值。
她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盯着那捧伊芙伯爵愣愣出神,好像除了明庭,她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很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沙哑地应了一声:“进来。”
门打开,闻雅抱着珠宝盒走进房间,她将珠宝盒放在沙发上,走到床边伸手试了试她的体温。
“梅姨给你熬了鱼粥,要不要喝点?”
她轻轻点头:“哥哥呢?”
她还是习惯性先问明庭。
闻雅伸手蒙住她的眼,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按开了电动窗帘,阳光立刻装满房间,她觉得舒遥差不多适应了光亮才收回手。
“上午还在见法国的客户,新项目是明琛董事那边的,他很早就出门了,看着挺奇怪的。”
“奇怪?”舒遥有些纳闷儿。
“是啊,”闻雅笑笑,“你在家里病得这么重,他今天出门的时候竟然看起来心情很好。”
舒遥一下子攥紧了床单,别开视线掩饰:“也许是项目进展很好。”
“也许吧。”
闻雅说完,起身进了衣帽间,将她从港城带回来的珠宝尽数收纳好之后,才从楼下端来了她的早餐。
闻雅坐在窗边翻书,舒遥喝了口蜂蜜水问她:“闻雅,你有思考过你的人生价值吗?你的人生价值是什么?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实现了人生价值?”
闻雅笑着抬眸看她:“怎么?学校让你写作文?”
“额......差不多吧,一个小采访。”她也跟着笑笑。
闻雅想了几秒说:“大部分人的人生价值,其实就等同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大把的钱、体面的社会形象、稳定美满的家庭、健康的身体。但其实,没有第一点的人,很少会去思考自己的人生价值究竟是什么,多的是人盲目地活着,只为一日三餐奔波,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
“那你呢?”
“我?”闻雅又笑:“以前在部队嘛,建功立业,后来退役就是挣钱赡养父母,顺便自己逍遥,多亏了明总这个大财主,我活少钱多,现在也就追求一下内心的平静和自我接纳。”
舒遥有些听不懂。
“自我接纳?”
闻雅呼了口气说:“接受自己是个平凡人的事实,让崇高的理想和平凡的自我和谐共存,既不为实现不了崇高的理想而遗憾,也不为自身的平庸而自卑。”
舒遥听得一怔,但却似懂非懂:“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闻雅看出来舒遥的疑惑,笑着安慰她:“你年纪小,经历的事少,暂时想不明白是正常的,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是好事,至少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努力,这样活着才不算是浪费时间。”
舒遥听完,沉默了半晌,直到闻雅重新拿起书看,她才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优秀很多的人,你会怎么办?”
舒遥问完这个问题是后悔的,因为闻雅是“明庭的人”,她的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在几个小时后被明庭知道。
但闻雅只是反问她:“你觉得你自己不够优秀么?”
她点头。
闻雅挑着眉歪了一下头,舒遥知道,这是她不认同别人观点时的习惯性动作。
“永远不要在追求人生价值的过程中怀疑和否定自我,不然,你的追求将毫无意义。”
闻雅一看,舒遥明显还是一头雾水,又补了一句:“爱人先爱己,小遥遥。”
天呐,舒遥第一次觉得闻雅的话这么难以理解,每一个字都是中国字,连起来她就是听不懂。
她没再说话了,默默吃早餐。
高烧退了,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明星被梅姨带出门洗完澡才被允许进入她房间,一人一狗在卧室四目相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明庭又是忙到很晚才回家,他到家的时候舒遥已经躺上床很久了,她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睡得早,没人知道她究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毕竟今天是周五。
但她躺上床,并没有睡着。
她听见了明庭经过走廊的脚步声,他来到她的卧室门前,开门看了她一眼。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紧闭着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和明庭一起“睡觉”这件事,索性借着生病躲两天。
好在明庭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关上门,她怦怦直跳的心这才逐渐平静。
好一会儿,就在她差点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明庭在走廊里说话,她撑起身竖着耳朵一听,好像不是中文,他偶尔会在这个时间点和欧洲的合作伙伴通电话,她又安心躺下。
只是她才躺下没几分钟房门就突然被打开,走廊的光亮在黑暗里打开一个折角,正正好可以看到她的下半张床,而她一紧张,竟然双腿往上一缩。
她不确定明庭有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她在祈祷明庭没有看到。
一秒、两秒、三秒......
“我过来还是你过去?”
舒遥猛地睁开眼。
第44章 more than I can 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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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说了一句:“你过来。”
明庭很快去而复返。
他进门时,舒遥制止了他想开灯的动作。
她现在还做不到坦诚地与他同床共枕,关着灯会给她营造一种相对安全的氛围,她不会那么惶恐。
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更适合隐藏在黑暗里。
明庭上床躺在了她身边,很安静,连呼吸也很轻,显得舒遥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她给自己洗脑,以前他们也在同一张床上睡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各睡各的,只要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家里人发现就好了。
还有两年时间,也许,她能想出更为妥帖的办法处理这段关系。
她想得格外出神,所以明庭开口说话的时候,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好点了么?”他问。
舒遥紧攥着身上的薄被,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稳定着声线回答:“好多了。”
“来我怀里。”明庭突然这样命令。
舒遥一时不知所措,短暂思考两秒之后,她朝他身边挪了挪,却连他的衣摆都没碰到。
“我说的是什么?”
是怀里。
他的语气明显是不想再重复。
舒遥贴近了他,为了让他满意,她还侧过身面向他,却不想他轻轻一颤,舒遥又红着脸往后缩了一下。
天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胸会贴上他手臂!!她还没有穿内衣!!
“抱着我。”
他的声音很沉,透着长时间工作后的疲累,还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一定是他开门的时候看到她在躲。
她忍住了刚才的惊慌和羞涩,大着胆子伸手将他一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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