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小跟班!”
舒遥脸上终于开始生动。
明庭唇角上扬,眼里流泻的情绪证明他没有说谎,他安抚地摸摸她红肿的眼,直言:“宝贝,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真心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也好早点结婚。”
结婚?
陌生的字眼。
舒遥眸中光色随窗外的阴沉静静流转,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她痴痴愣愣了好一会儿,等她想到明庭很有可能是故意说这些话为她调节情绪时,她的状态已经峰回路转,他就用这么三言两语化解了她心中的瘀堵,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好厉害。
“我要回家。”
她坐起身来,她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住在医院里。
明庭喊来闻雅问出院手续有没有办好,临了,还让闻雅打电话给梅姨准备香槟。
舒遥真是拿他没辙。
不过她的心情确实轻快了不少,连闻雅都惊讶,以至于她看明庭的眼神一直透着“还得是你”的赞赏。
静养这些天,舒遥感觉自己跟坐牢没区别,别人不能去看她,她也无法联系别人,一朝“出狱”,立马就问明庭:“uncle还没有从欧洲回来吗?他都不来看我。”
闻雅坐上驾驶位,明庭将羊绒毯递给舒遥:“是我不让他来。”
“为什么?”舒遥眼里满是疑惑。
知她内心失落,明庭拉上车门直接点明:“你想让他来看你,不就是想知道他同不同意我们的事么?”
舒遥抿抿唇,没有否认。
“他没有意见。”
舒遥更不解了:“那为什么还不让他来看我?”
她还以为是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才没有人来看她。
“他是没有意见,可他揍我一顿我还不能拒绝他来看你么?”
明庭抬手活动了下肩颈,手上伤口拆了纱布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粉红色的新肉才愈合不久,瞧着依旧吓人。
舒遥着急拉住他,“uncle打你了吗?因为我吗?打你哪儿了?疼不疼啊?”
看她焦急,明庭反而是笑:“心疼啊?”
舒遥回味了一下,撒开他的手:“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明庭想起那晚回酒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气得想笑。
“小没良心的。”
他偏头看着车窗外,抬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
舒遥瞥见他手上的伤,心中一软。
“哥哥。”
她小小声叫他,用两根手指走过去点点他手臂,中指和食指双双一曲,“跪”在了他手臂上,做足了求和姿态。
明庭回头,挑着眉瞧她,故意拨开她的手不作理会。
舒遥偷偷摸摸看了眼开车的闻雅,快速撑起身在明庭唇上留下一个吻,动作之快,全程不到三秒。
明庭再看她时,第一次当着人献吻的垂耳兔通红着一张脸,视线到处乱晃,恨不能用羊绒毯将自己蒙住。
他伸过手牵她,唇角带起自然的笑意,眼前人灵动鲜活,掌心这只手温暖柔软,这才是他乐意见到的舒遥,无忧无虑的舒遥。
小丫头片子,不是连哄带骗还治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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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住了几天,舒遥的状态又好了很多,进入四月,她需要赶紧考虑上学的事。
这回明庭没有让她自主选择,而是直言让她留在国内,并且快速联系了南城艺术学院让她参加校考。
舒遥其实没什么意见,就当是做两手准备,但明庭总是跟她强调,“我要你留下”,“我不许你去波士顿”,“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想跑我打断你的腿”。
这些话乍一听,霸道又无理,可越是听得多了,舒遥心里越是清楚,这是明庭独特的让她减压的方式。
他只有这么“霸道无理”才能防止她左右摇摆影响情绪,甚至在未来某一天,她如果突然后悔留在国内,她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责怪他当初“霸道无理”,都是因为他“霸道无理”才让她后悔。
而他那时,一定对她的责怪毫无怨言。
他给的保护和爱太过全面,时常会让她无地自容,明明她什么都没有为他付出过。
她挑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飞去了港城,医院来了电话,说明丽最近状态很好,家里人多去陪一陪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舒遥一听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她直接去了医院,与医生交流了最近的恢复情况,又帮着一起给明丽按摩疏通,忙忙碌碌大半天才歇下来。
她现在还是喊明丽“妈妈”,心中感觉却有不同,她和明庭的感情已经公开,除了明琛表过态以外,其他人都静悄悄的,她不确定家人的想法,但也私心地以为,everything will be okay.
直到闻雅推门进来说:“董事长来了。”
第60章 more than I can 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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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港岛空气湿润,天气晴好,露台上的白百合已渐次开了,舒遥来时就将露台门开着,此时清风拂进,凉意里掺一缕淡雅的香。
明君珹独自拄着手杖走进病房,身上的亚麻西服带着独特的富贵褶,他两指并拢一挥,示意闻雅出去。
闻雅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舒遥,视线几番来回,终是转了身。
舒遥打算起身叫人,却因今日所穿纱裙的裙摆太长,一坐下便在地面铺开,她着急起身,鞋尖踩到裙摆一顿,整个人都往前倾,还是慌忙撑住病床才勉强站稳。
“阿公。”
舒遥因尴尬而脸红,却也快速稳定住声线与体态,恭恭敬敬开口问候,还算是体面。
明君珹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何时到的?”他走向沙发,将手杖靠在墙边,也抬手示意舒遥坐。
舒遥便坐下回答:“十一点半落地的。”
她朝明君珹的方向侧了侧身,双手平放在膝上,像个第一次进学校听课的小学生。
“中午是在医院用饭?”
舒遥应声说:“是闻雅安排的。”
“该给家里打电话的,”明君珹扶了一下眼镜,说,“冯伯今日烧的江南菜,你舅舅朋友送来上好的雨前龙井,冯伯做了龙井茶香鸡,龙井虾仁,龙井酥,都是你爱吃的口味,晚点随我一起回家吧?”
说实话,舒遥有点懵。
她知道明君珹是特地挑着她在的时候才来医院,之前她受伤住院,明庭不让任何人探视,既是保护她,也是避免家里人在知道她和明庭的事情之后会生出矛盾。
就连她也下意识觉得,家中这位严厉的长辈一定是极力反对她和明庭在一起,说不准会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让她羞愧万分知难而退,没想到见面却是这样和谐的场面,倒让她不适应。
但她还是很高兴地应:“好呀,正好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舅舅了,上次舅妈去看我,我也没能跟她说说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自然不会,”明君珹依旧温和地应,“你的舅舅舅妈都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做父母长辈的,哪有和自己子女置气的?”
明君珹的话音刚落,露台上吹来一阵凉风,舒遥身上的纱裙不保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她越想越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可她也不好过分解读,只能说:“阿公说的是,是我多心了。”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舒遥感觉自己就快要适应明君珹的关心,她紧攥着裙摆的手渐渐放松,她开始在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里放下戒备。
他又问:“今日来与医生聊了什么?你妈妈的状况如何?”
一听他问明丽,舒遥便利落应答:“主要是看了最近的脑部测试报告,医生说妈妈的神经系统已经基本恢复,接下来会逐渐增加测试的频次和内容,如果妈妈能给出更多的反应,那就证明离醒来不远了。”
“嗯,”明君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不错,你一直将你妈妈照顾得很好。”
“哪有?”她腼腆笑笑,“都是医生的功劳,我只是略尽心意而已。”
明君珹也跟着低声笑了一下:“你妈妈若是醒来知道你这些年的用心和陪伴,一定很开心。”
一想到这件事,舒遥心里也很开心。
她回报这份养育之恩的方式,除了好好爱明庭以外,就是好好照顾明庭的妈妈。
在她看来,人生最大的乐事就是家人爱人都在身边,她会努力为明庭为自己实现这件乐事。
“明丽从小就是个很独立很有想法的孩子。”
明君珹突然说起明丽小时候,舒遥从来没听过这些,也有些好奇,便安安静静听着。
“上学的时候不要保姆司机跟,自己每天骑着一辆山地车就去学校,从小网球就打得好,骑马射箭也很出色,她不受管束,特立独行,非常有自己的原则。”
“你应该能从明庭身上感受到明丽的一些特质,比如事业心重,责任感强,不怎么会说话,但事情总是办得很漂亮。所以我时常想,如果当初那场车祸没有让她昏睡,她应该会做一个好妈妈,将你视若己出,用心抚养你长大,教你为人处世,带你认识世界。”
这些话舒遥骤然听来有些茫然,她不清楚明君珹的用意,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妈妈和哥哥都是很优秀的人。”
“你也很乖巧懂事,”明君珹罕见地夸舒遥,“你这些年如何对明丽,如何对我们一家人,我都看在眼里,明丽若是醒来,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
舒遥听懂了。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一定会因为拥有一个贴心的女儿而高兴,却不一定会因为拥有一个懂事的儿媳而欣慰,如果她醒来知道自己原本的“女儿”变成了“儿媳”,恐怕更是难以接受。
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明丽?
她心头一紧,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情绪又迅速在她胸口郁结。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有勇气与明庭一起面对质疑和指责,可当她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明丽时,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竟在一瞬间散尽。
看她沉默,明君珹也直言:“你和阿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对于你的真实身份,我也早就心里有数。”
舒遥不自觉放大了瞳孔,隔满室清风,怔怔望向沙发上神色平和的长辈。
“你应该清楚,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与我有血缘关系,华元有明家的捐赠,我想要知晓真相非常容易,后来默认你的存在,是因为我看得懂阿庭在为他的母亲做什么,也了解你的孤苦与不易,阿庭失去了父亲,母亲也因车祸长睡不醒——”
他停顿了一瞬,说:“阿庭很孤独,需要人陪伴,他愿意将你留在身边,对他对你都有好处,我便无须强行阻拦。你别怪我冷情,我是商人,权衡利弊是我的本性。”
舒遥那双浓长的眼睫顺从低垂着,敛去了她惘然的眸光,她一直知道明君珹对她的好感不多,能给她一分好脸色,多半还是凭着那份虚假的亲缘关系,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什么都清楚,也早已看清了“她的价值”。
她整理好表情笑着应:“我从来没有怪过阿公,我很清楚,我能有今天,全凭家人宠爱。”
“好孩子,你很聪明,心思也很通透,”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出,“那你应该清楚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舒遥听着,再一次用双手攥紧了裙摆。
“遥遥。”
明君珹轻轻喊了她的名字,那语调让舒遥吃惊。
她迟钝“嗯”一声,明君珹才又继续说:“你是明家女儿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你的成人礼才过去不到一年,如今整个港岛都知道你是我明君珹的外孙女,明丽甚至为你背上了‘婚内出轨’的污名。遥遥,你可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舒遥轻轻点了头。
明君珹摘下眼镜,从西服口袋里掏出软布擦拭着镜片,语调平缓,不带指责地问:“你若与阿庭在一起,可想过我们一家人该如何向外界解释你们的关系?”
舒遥垂眸沉默,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你舅舅,如今是整个大湾区的青年代表,他出身豪门,身在政界更要以身作则,他当代表这些年,一直谨言慎行,处处小心,你舅妈常因此抱怨日子不舒坦,可她还是克制着她以往那些大小姐作派,常常穿着简朴跟随明朗出席活动,做慈善,他们夫妇如此努力,可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前途,你可懂?”
舒遥的指甲正隔着轻纱刺痛她的掌心,她点点头回答:“是为了明家的前途,我知道的,阿公。”
明君珹收好软布,重新戴上眼镜,看向窗外摇曳的白百合说:“阿庭比你年长,却行事冲动,不顾后果,你比阿庭懂事,应该能想到一个好名声对你舅舅对明家有多重要,女儿婚内出轨我尚能解释,孙辈罔顾伦理相爱——”
他笑了下:“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古代若是家风不严教子无方,轻则让人耻笑,重则影响仕途,你虽不是我明家亲生,可你也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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