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被定在病床上一个早晨,就已经受不了了。
闻雅找话跟她聊:“那天的事情,你怪我吗?”
舒遥乍一听还没能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那是意外,闻雅,你不要自责。我以前给你添过那么多麻烦,总是害你被哥哥骂,你不也没怪过我吗?况且,舒慧妍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前天就有可能是后天,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芳蕤园不出门吧?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闻雅看向窗外,牵动唇角弯了一下。
舒遥的反应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受苦受难多了,捱过去就是云淡风轻,她有她独特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从不苛责别人,也说不上为难自己,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又让人温暖窝心感动不已,所以她平时的娇纵任性,总能让人无条件包容宠溺。
如果她是明庭,应该也会控制不住爱上她。
“对了,”舒遥问她,“舅妈和表哥都回去了吗?怎么也没人来看我?”
她还想探探他们的口风呢。
闻雅回她:“是明总谢绝了所有探望,你需要静养,”她往门外扬了扬下巴,“外头还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守着你呢。”
舒遥“嘁”了声:“小题大做,弄得跟坐牢似的。”
“你就让让他吧,他不这么做,不安心。”
“好吧~”舒遥语气轻快的应了声,伸出手问她要手机。
“你不能看手机,”闻雅果断回绝道,“你现在脑子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舒遥蹙着眉瞪了她一眼,忍住了那句“你脑子才不好”。
“你说我会失忆吗?”舒遥想起医生来给她做检查时说的话,“医生说我这种状况可能会导致短暂失忆,失忆是种什么感觉?”
闻雅安静盯着她,一秒,两秒......
“你果然脑子不好。”
舒遥躺在床上哀嚎,差点把医生叫过来。
闻雅没办法,只能给她放点音乐催眠,又向医生申请把明星带到病房陪她,和人在一起她总要哔哔叭叭说个不停,没有人陪又要看手机看书过度用脑,那和狗在一起总能安静点儿吧?
明庭才从欧洲回来,有很多工作需要他去处理,他一上午基本都在接电话,不是工作就是问舒遥的状况,冯警官那边也一直在找他跟进,他直到傍晚才有空到医院看舒遥。
进门的时候闻雅和明星等在外间,他先听了舒遥这一整天的情况,之后才去开内间病房的门。
舒遥吃完药犯困,这时候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休息,他走过去调暗了病房灯光,脱了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又解了最顶上两颗扣子才觉得放松一些。
床上的人没反应,他便刻意放轻了脚步。
舒遥一直听话平躺着,长发顺在枕头一侧,被子盖到了胸口,阖眼安睡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俯身轻轻吻她的唇,似是感受到他的气息,睡美人悠悠睁眼,密绒绒的长睫轻轻颤,她的眼眸纯净柔和。
只是一开口就让明庭怔然。
“你是谁?为什么要亲我?”
明庭保持着俯身吻她的姿势,双眉因这句话拧得很紧,若不是察觉她悄悄咬了咬牙憋笑,他还真要被她这双无辜的大眼睛骗过去了。
“我是你老公。”他直接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这样回她。
舒遥偏过头看他,眸中情绪被室内的暗光点亮,是轻快愉悦的。
果然在跟他装。
“你有证据吗?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没有,”明庭快速应,“你是我买回来的童养媳,花了我整整三千块,你最好识相点儿,我能给你口吃的养着你就不错了,白吃白喝我这么多年,还没等到你伺候我,我就给你花了无数的钱看病住院,这买卖真是亏到外婆家了。”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舒遥愤忿道,“我要报警抓你!”
明庭笑出声:“把我抓走了谁来养你?等着喝西北风饿死吗?”
舒遥不怕死地回他:“那我就去给别人当老婆!”
“那我先把你腿打断!”
舒遥一惊,她听得可太清楚了,这话绝对是认真的。
她委委屈屈装哭:“呜呜呜,你太凶了,我不要这么凶的老公。”
“你没得选,”明庭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是我买来的,只能是我老婆!”
“那我要赎身!赎身!”
舒遥突然间对古代的童养媳真情实感了。
“没门儿,进了我明家的门,生是我明庭的人,死是我明庭的鬼,下辈子投胎转世我还得把你抓来给我当老婆。”
舒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玩够了?”
明庭双手抱胸,一脸的兴致,再陪她玩一夜失忆游戏都可以。
舒遥瘪瘪嘴:“我就值三千块啊?”
“那你想值多少?”
她朝明庭伸手,明庭立马俯身将她抱住。
她亲亲他侧脸,“值你一条命行不行?”
“我的命可金贵着呢。”
舒遥傲娇哼一声:“再金贵不也得给我当牛做马?”
明庭意味深长笑:“还没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什么代价?”
明庭默了几秒,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好长时间没有用这样的姿势贴近,她一坐下就感受到那昭彰的存在,她轻轻蹙眉,嘤咛一声想躲,又被明庭按了回去。
尽管有衣料阻隔,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血脉在汹涌搏动。
明庭靠近她耳边,绵绵吻她耳朵,嗓音如提琴沉悦:“你总是到的太快,以后会受很多苦。”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舒遥挣扎着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
明庭的唇贴近,堵住了她娇柔的反抗。
第59章 more than I can say
/
舒遥的状态趋于稳定,但还是被迫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为什么是半个月?
舒遥也是直到出院那天才知道,明庭托医生给她做了全方位的身体和心理评估,得出的结论是,她目前不具备独自在国外生活和学习的能力。
医生分析了她每天的睡眠报告,刨除脑震荡带来的影响,她的睡眠质量很低,深度睡眠的时间很短,睡眠过程中出现过较大幅度的心率变化,这些检测结果都表明她仍存在焦虑、多梦、精神紧张和神经功能紊乱的问题。
如果这些问题不早加以干预,放任发展只会转为更严重的精神疾病,治疗周期也会相应拉长,从而影响身心健康。
国外的环境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气候、饮食、人文,还有学习压力和各项未知因素影响,不利于她身体恢复,强行逼自己适应环境可能会适得其反,最后学习没学好,身体也不好,得不偿失。
医生的建议是,要么延迟一年入学,要么考虑留在国内上学,稳定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能让她持续稳定心态,早日摆脱PTSD的影响。
舒遥听完,沉默了很久。
闻雅在旁询问:“若是有人陪读呢?会不会好一点?”
“说不准,”医生也没法打包票,只能说,“可能会好一点,但能好到什么程度也无法预估。”
眼看舒遥那双眼迅速黯淡,医生又补充:“我们只是提出建议,如果舒小姐执意要选择留学也是可以的,毕竟心理疾病我们医生能进行干预的部分并不多,主要还是靠患者的意志,如果舒小姐可以持续稳定住身心状态,也有人陪读,兴许能快速适应国外的生活。”
闻雅和梅姨同时偏头看着舒遥,连明星也像是听懂了似的,凑近舔了舔舒遥的手。
但舒遥只是问:“哥哥知道了吗?”
她从医生说完结论开始,一直低垂眼睫摸着明星的头,始终不肯再抬眸。
医生告诉她:“还没告诉明总。”
舒遥用手挠着明星下巴,再一次垂首,别在耳后的黑发忽地倾泻向前,遮住了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
她淡淡地应:“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谢谢医生。”
她的语调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闻雅清楚,没什么情绪就是最大的情绪。
舒遥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既不能外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甚至看看书学习都要被限制时间,她其实过得很不开心,可她不想让明庭担心,便总是调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这时候听到这样的结论,她连装都不想装了。
她的确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完全安心放松的状态去生活,这是她经历绑架和脑震荡之后身体自然产生的应激障碍,她根本无法维持稳定。
若是每天强行控制情绪,会让她精疲力竭,再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别的事。若是用药物干预,她会因此变得迟钝,无法专注学习也不能体会音乐带给她的情绪流动,这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
上一次试图脱离PTSD的影响她就休学了一年,前前后后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她才算摆脱了疾病的影响,那这一次,她又要用多久?她此前为了上大学所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情绪就快要到达临界点,她不想当众崩溃,便顺势俯身靠近明星,用额头蹭着它的脑袋,试图掩饰此刻的情绪起伏。
可身体颤动的幅度早已将她的状态暴露,闻雅一个疾步上前,托住了她正在下滑的身体。
“遥遥,别逞强。”
开始了,又开始了,她的身体又在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往下蹦,她抬眸对上闻雅关切的视线,被泪水淹没的眼眸已经破碎,那些痛苦争先恐后从缝隙里流出。
她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堵在闸口,医生那些话炸毁了堤坝,打破了她极力维持的平衡,情绪宣泄如潮,她无法抵御这样的失控,也无比痛恨这样的失控!
“我不想,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闻雅,可是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她捏紧了拳头砸向自己胸口,她讨厌这样崩溃的自己,却又阻止不了自己的崩溃。
闻雅一把攥住她手腕,“医生!”她吼出了声,“帮帮她!”
“快放她躺下!”
闻雅扶她躺在床上,医生赶忙上前控制住了她的双手,急得连英文都出来了:“Don't fight your body!Calm down!okay?You'll be fine!Follow your emotions.And let it go!”
“Breathe!”
舒遥紧紧闭着双眼,尽管眼泪不停淌,身体持续颤抖,可她还是听从医生的引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松开那团郁结在胸口的情绪。
明星在床畔嘤嘤叫,梅姨赶紧将它带出病房,舒遥狂乱的心跳开始在反反复复的深呼吸里逐渐平定,她甚至不敢打乱节奏,她生怕那种崩溃的感觉还会重回她的身体。
“哥哥,”她喃喃地念,“我要哥哥。”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好吗?”
闻雅不敢松开舒遥的手,她生怕舒遥再动手伤害自己,她单手掏出手机,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
明庭直接中断会议赶到了医院。
舒遥已经平静。
天色阴沉,室外的光透过玻璃照进病房更添一分灰冷,舒遥重新换上了病号服,安安静静平躺在病床上,一双红肿的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听见明庭开门的声音,她的眼球像是缺少润滑,僵硬地分成三段转向了门口。
明庭随手将外套一扔,大步来到她床边。
明庭一时恼怒,他不过是忘记交代要先把评估结果告诉他,结果就让舒遥变成现在这样。
他俯身抱着因情绪崩溃而麻木的人,她微凉的面颊还带有潮润的痕迹。
“要我陪你么?”他亲亲她耳畔,温柔地问。
以前明庭就说过要去波士顿陪读,可她知道不现实,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麻烦,一个累赘。
她没说话,明庭又道:“不用急着做决定,也不要害怕做决定,好吗?你可以重来,更可以放弃,我就在你身边。”
舒遥始终情绪淡淡。
明庭最不愿见她这样,他知道他怀中的小姑娘有多么生动鲜活,内心充盈多少丰沛的情感,若用药物将她控制住,她会比死了还难受。
他撑起身对上她视线,她极力掩饰的情绪还是被他捕捉,她下意识咬唇的动作被他制止,他亲了她一下。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他坦荡地说:“从你告诉我你想去伯克利的那天起,我没有哪一天是真正愿意,我不希望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可我又要拿出兄长的姿态,引导你去追求你想要的,做一个外人眼中‘合格’的家长,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每天都不开心。”
他笑:“你看我现在多庆幸,你哪儿都去不了了,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今晚就想开香槟庆祝。”
舒遥低沉了好久的心情终于是被风吹开涟漪,她眉头收紧,开口第一个“你”字没有声音,“——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明庭直起腰坐在她床边,将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攥在了掌心。
“你习惯了我无条件宠你,除了感情以外,你总拿我当家长,我也总是在做一个家长,可我也有私心,有low穿地心的低级欲望,我不希望你离开我,最好是能天天在我眼前晃,做我的小跟班,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59/83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