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走吧,回去了,这儿冷。”
舒遥拽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你来都来了,烧柱香这么难么?”
明庭回头直接将她抱起来往外走,“难。”
舒遥突然想起明丽跟她说过,明庭在这儿跪过三天三夜。
她虽然不清楚明庭究竟有没有跪足这么长时间,但他一定是这么做了,哪怕是一整夜,也很难熬。
家祠背山面海,屋后绿林茂盛,屋侧种有两棵钟花樱,早春时节,绯樱开得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粉色花瓣随着暖湿的春风旋落,一场樱花雨安安静静地下着,铺满了树下的小石桌。
舒遥还不想回去,说:“我想在这儿坐会儿,你陪我。”
舒遥那张嘴撅得老高,他只能由她。
长凳凉,他直接抱着她坐下,舒遥侧身坐在他腿上,双臂还勾着他后颈不放。
微微有风起,他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怕她受凉。
舒遥掰正了他的脸问:“妈妈说你为了和我结婚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真的假的?”
明庭笑了一下,“假的。”
舒遥撒开手,“我就知道!”
她哼了声:“你连求婚单膝下跪都不肯,还肯在祠堂跪三天三夜?真是天方夜谭!”
明庭拥紧了她,寻着她的唇去吻,但舒遥偏着头在躲,他只好作罢。
“你就这么想让我给你下跪?”
那当然想,以前总是让她罚跪,都求婚了还不能让他跪一回?
她想,但她不能说。
“这哪是下跪的事?”
“那是什么事?难不成,我不下跪你就不嫁给我么?”
“那肯定!”舒遥傲娇偏开头,恃宠而骄的模样,可爱得紧。
“那你想嫁给谁?”明庭问她。
舒遥又来回将他打量着,“反正不是你,一辈子一次的事情,连个最基本的仪式都没有,谁会嫁给你?”
这话说的倒也没什么错,稀里糊涂就给人戴上了订婚戒指,多少有点敷衍。
明庭叹了声气,“那你记得牵我起来。”
“什么?”
舒遥还懵懵的,明庭已经放她站好,她刚站定,之前嘴硬到绝不松口的人已经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天气不算好,但明庭仰着脸看她的眼神始终盛着柔软的微光,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粉钻戒指,仰望着她说:“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我没有准备冗长繁琐的告白词,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在祠堂跪三天三夜,我怕说了让你心疼,不说又让你误会我没诚意。”
“你离开我的那一个月,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痛苦的一个月,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明丽让我来祠堂跪着,说我跪满三天三夜就同意我们的婚事,可那三天三夜,我从未有一刻想过我们的婚事。”
“我向明家祖宗求了三天三夜,求你平安,求你健康,求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也能恣意开怀。”
舒遥的眼泪哗一下滚落,明庭轻轻牵起她的手,仰望她的眼神里多了坚定。
“他们答应我了,”他笑了一下,“你呢?愿意嫁给我么?”
其实现在想想还是不求婚好,吵吵闹闹的至少欢乐,不像现在,弄得她眼泪不止,心疼不已。
“愿意,”她点着头,任由眼泪簌簌滚落,“我愿意。”
那枚阿盖尔粉钻重新戴回了她的左手无名指,粉紫色光芒幽幽闪烁,瞧着微微弱弱,却凝结着这世间最坚定的爱。
有风吹来一片樱花落他眉心,翩翩公子立于世,当集万般宠爱于一身,求婚时刻无人见证,便有老天为他添红妆,叫他一生纵情恣意,事事得偿所愿。
舒遥还处在感动的情绪之中,身前人扯了一下她的手。
“牵我起来啊小坏蛋。”
舒遥一下子止了泪,红着眼问他:“你自己起不来么?”
明庭蹙着眉,“三天三夜,疼死了,快点牵我。”
舒遥破涕为笑,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她重新坐在他怀里,明庭长叹了口气,“非得让我跪,也不怕我这一跪下去就是长跪不起,你担得起你哥向你跪这么——”
长时间吗?
最后四个字他没有说出来,逼着他下跪的小坏蛋吻了上来,湿润的唇瓣还有她眼泪的咸涩,却又在转瞬间融成了甜蜜,随她闯入的舌尖,送抵他的心尖。
第80章 make me wanna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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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的风还徐徐吹着,头顶的钟花樱落不停,几片粉白散在明庭发间,舒遥伸手为他轻轻拂落,又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眉心。
视线垂落,他眼眸依旧,她的心也沉沉坠进这片深海里,清亮的瞳仁一如明镜,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恍然记起昨夜于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而那一刻,书房里的妈妈正在说,她和商庭洲结婚是因为赌气。
没有听到这话之前,她真的以为,妈妈爱商庭洲很深,不然,《托斯卡纳艳阳下》为何会被反复播放那么多次?
可知晓真相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因为妈妈不曾受过心伤而轻松,没有爱情的婚姻,却有了明庭,那他是否怀疑过,他生来就不被爱?
她开始更进一步体会那句“阿庭很孤独”,他不仅没有人陪伴,还没有人用心地爱他。
如果过去的岁月里不曾有人用心爱过他,那他又是如何学会用心爱人?还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爱是天赋么?还是本能?
她很想问问明庭为什么爱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尊重他。
她被爱了这么多年,已经求了婚了还问这种傻问题,他该难过吧?
是能隐隐想得到答案,但她猜,这个答案一定不是全部。
他想有个家。
一个没有争吵与算计的家,一个事事都有回应的家人,一盏无论多晚回家都会为他亮着的灯。
她当初以家人的身份来到他身边,许多爱的发生便顺理成章。
可她已经忘记了,在他给她爱和包容之前,她是不是已经在爱他了?
“哥哥。”她轻轻地喊他。
明庭安安静静看着她,用指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听她喊哥哥,他也轻轻地应:“嗯。”
钟花樱在空中转啊转,他唇边噙着笑意,眸中尽是温柔,她含着泪表白:“我爱你,好爱你,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怎么了?”明庭偏着头,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舒遥重新抬手勾住他脖颈,侧着脸靠在了他肩膀,“就是想说嘛,你不是喜欢听么?”
明庭搂紧了她,略略低头靠近她耳畔,“我现在更喜欢听你说,太深了,要被你顶坏了,不要揉那里。”
他在她臀上揉捏着,舒遥立马直起腰来,红着脸一把蒙住了他的嘴,“什么话你都敢说,长辈们都听着呢!”
明庭捏着她手腕放下,“他们巴不得你赶紧给明家传宗接代,但我可舍不得。”他凑近亲了她一下。
舒遥的脸热热的,心中满是欢喜,她又重新靠回了他肩膀,牵着他的手不肯放。
她想起之前吃饭的时候,闷闷地说:“今天阿公都没有跟我说话,他是不是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啊?”
明庭轻笑了声:“他年纪大了,你总得给他点儿时间适应。”
“真的吗?”舒遥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明庭抬头望着头顶的钟花樱,舒遥也跟着抬眸。
“这两棵樱花,有什么特别的么?”
“是阿婆种的,”明庭说,“我来祠堂那三天,撞见过明君珹对着这两棵钟花樱出神。”
舒遥收回了视线,望着他眼睛,“那......阿公是在怀念阿婆么?”
明庭将下巴搁她肩膀上,靠着她说:“应该吧,阿婆在明丽结婚之前就走了,因为一场潜水事故,二十多年了,若他当年出轨一事为真,应该早就找了别的女人跟在身边,但他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
舒遥不明白,“那为什么还有出轨一事?”
“也算不上出轨吧,毕竟没有捉奸在床,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是跟在他身边的秘书有心上位,故意制造事端让阿婆知道了,阿婆跟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飞去国外度假,没想到就这么出事了。”
“这样吗?”
舒遥心里有些难受,这样的意外带来的遗憾和伤痛最难让人平息。
“所以妈妈负气北上,也有阿婆的原因么?”
“嗯,明丽和阿婆的感情很深。”
舒遥想起以前明庭和明君珹剑拔弩张的样子,说:“你好像对阿公改观了很多。”
明庭抬起眼来看她,低低笑了两声,“以前跟他接触得少,对他的怨也很深,这些年因为明丽频繁往返集馥园,倒是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可能是他一直在弥补吧,我能看得见他的努力,他知道我珍视你,便也不再刨根问底,这些年对你也还算不错,再加上明丽昏睡以来的治疗费用接近20个亿,他一分钱都没让我掏,还算他有良心。”
“那......”
舒遥想起昨夜离开明君珹书房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年近八旬的老人独自坐在书桌后头,眼看着子孙离他而去。
“阿庭很孤独”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既是怜爱,也好像是感同身受。
只有孤独的人最懂孤独。
“那我们要和阿公谈谈吗?”
“你想和他谈?”
舒遥点了头,无论明君珹最后同不同意,他们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那就应该和他好好谈一次。
“那我陪你去。”
舒遥利落从他腿上下来,又担心他膝盖疼,还双手将他拉了起来。
可见他行动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又仰起脸看他,“你是骗我的吧?真要是膝盖疼跪不下去,怎么床上跪得那么容易还那么猛?”
明庭被她逗笑了,牵起她的手说:“因为操.你太爽了,顾不上这么多。”
舒遥往他腰上拧了一把,“混蛋。”
二人手牵着手往回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身后的钟花樱落了满地,纷纷扬扬,见证着爱情。
明丽已经能自己扶着栏杆走路,远远见着他们手牵手回来,她便停在原地驻足观望。
当她醒来知晓明庭干的那些混账事时,她真的觉得她这辈子都无颜面对舒明远,但现在对上女儿的笑颜,她只觉得心满意足。
舒遥小跑着上前来,扶着她走了一段路,她说她想和明君珹聊聊,但又有点害怕,她笑着拍拍她手背,说:“看着严厉的人,往往最是心软。”
做了这么多年父女,她不能说她是最了解明君珹的人,但经历了生离死别,她似乎体会到了从前不曾体会过的情感。
她和她的父亲,都变了很多。
舒遥得了双重肯定,便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牵着明庭往书房走,“一会儿你只管听我说,别打岔。”
明庭骤感惊讶:“这么能耐?”
舒遥停下脚步,仰起脸来看他,“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得为你也做点什么,我是女孩子,阿公就算发脾气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放心吧。”
这话,显然是出乎了明庭所料,他这些年习惯性将她保护得很好,从不让她独自面对生活中的难关,面对感情,他以前鼓励过让她勇敢一点,但她没能迈出那一步,他也不怪她,反倒是怪自己做得太少,还闹得她心有不安,精神紧张。
现在听到她说这样的话,要说一点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只不过在高兴之余,他竟然还有种为人父的感动,自家小孩儿长大了,他这个“父”与有荣焉。
他没说话,任由舒遥牵着他穿过走廊,敲响了明君珹的书房门。
里头传来一声“进”,舒遥便开了门走进去。
明君珹的书房很宽敞,到顶的书橱做了整整两面墙,宣纸在黄花梨书桌上展开,狼毫洇了墨,缓缓写了一个“和”字。
见二人手牵手一同前来,明君珹放下笔,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开口便问:“找我是为婚事?”
舒遥牵着明庭站在他的书桌前,尽管心有忐忑,还是开口说:“阿公,我和哥哥,想和您谈一谈。”
明君珹抬手示意二人去沙发上坐,舒遥便又牵着明庭转了身,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像个小学生。
明君珹端着茶盏过来,“让冯伯给你们泡杯茶?”
舒遥忙说:“不用了阿公,我们刚在妈妈那里喝过了。”
明君珹便没再多说,跟着在沙发另一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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