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颂青舒服了。
他又笑着朝舒遥招手:“好妹妹,来,跟哥走。”
他指着明庭:“我跟你说,你哥可不是个好人,回头该把你教坏了。”
明庭沉声:“滚。”
“你闭嘴!”
关颂青也一点儿不给明庭面子,“让我的乖妹妹说。”
他冲舒遥扬了扬下巴:“好妹妹,要不跟哥回家玩两天?你颂青哥哥的房子可比这儿大,家里还能骑马遛狗,多的是人陪你玩,要不要去?”
明庭压根儿没看舒遥,就听她说:“谢谢颂青哥哥邀请,我哥哥对我很好,就......不去了。”
“对你很好让你睡沙发?”
“是我自己要睡的。”舒遥着急解释道。
“好了。”
明庭偏首看舒遥:“回房洗漱吧,别跟他废话。”
舒遥止了解释的心思,乖乖点头。
舒遥对明庭无条件的服从看得关颂青一愣一愣的,他和明庭都是家中独子,从未体会过拥有一个漂亮乖顺的妹妹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和明庭从小一起长大,家世相当,成长轨迹重合,明庭有的他有,明庭没有的他也不感兴趣,他们俩就跟孪生兄弟一般,无话不说,形影不离。
可这才几日不见明庭就多了个妹妹,他可不甘落于人后。
“你最近事情多,要不让妹妹上我那住一段时间?”
明庭慢悠悠掀眼:“你觉得她会愿意?”
关颂青奇了怪了:“你该不会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
明庭一偏头:“你问她。”
关颂青一噎,眉头一锁道:“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怎么突然给忘了。”
明庭试着提醒:“商庭洲的事?”
关颂青摇摇头,作冥思苦想状。
沉默片刻,他突然想了起来,惊讶道:“明庭,你不觉得你这妹妹跟你妈长得挺像?”
“是么?”
明庭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因为清楚明丽并未怀过孕,所以他从不觉得舒遥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商庭洲和关颂青都觉得舒遥长得像明丽,那这事儿倒是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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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明庭就和关颂青一起回了舒遥以前的家。
直觉告诉明庭,商庭洲不会放弃调查舒遥。
可当三人回到黄杨路的筒子楼时,依旧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暗红色的防盗门虚掩着,门缝里透着室内狼藉的一隙,舒遥两步跑上前打开门,室内凌乱不堪,衣服书本扔了一地,所有储物柜的柜门都开着,显然是被人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通。
舒遥进了门直奔卧室,越过一地凌乱直奔床头。
这架老式雕花木床是房东老大爷亲手打造的,床头的木雕花纹稍用力一按,会从侧边弹出一个暗格,这本是老大爷专门藏私房钱的秘密基地,如今暗格里放着舒遥的户口本、身份证、还有舒明远为她存下的教育基金和一块无事牌。
那块无事牌舒明远戴了许多年,后来不慎遗失过一次,费了些功夫找回来后,他便将无事牌放进了暗格里保存。
舒遥见东西一样没少,暗自松了口气。
她回来这里唯一想找的就是这块无事牌。
“卧......”
跟着进门的关颂青忍不住口吐芬芳,被明庭一个眼神制止。
他将那个“槽”字咽了回去,改了口问舒遥:“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乱成这个样子?”
舒遥将无事牌戴好,看了明庭一眼说:“应该是我大伯母......她收走了很多东西。”
她扫了眼床上和地上。
还有那只垂耳兔,也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三两步走出了卧室。
明庭看那暗格设计得很有意思,好奇走上前看了一眼,却见暗格内似乎垫了叠纸,他抽出展开,上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离婚诉讼委托书。
第10章 fix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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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来到客厅,穿越一地狼藉直接往窗边的钢琴走过去。
钢琴上放有一个立式小时钟,离家多日,时钟表面已蒙上薄尘,小蜘蛛费心织就的蛛网被舒遥伸手碰断,她摸到钢琴后的连接线一拔,双手捧着时钟回到了卧室。
明庭听见舒遥的脚步声,迅速将手中委托书折好收进口袋,对视的一瞬间,他面色如常。
“怎么了?”
舒遥捧上小时钟,说:“哥哥,这是我爸爸安在家里的监控,监视软件安在我爸爸的手机上,现在看不了,但用连接线插在电脑上应该能看到那天我们离开之后的事。”
关颂青在屋内巡视一圈儿后,站定愤忿道:“你这大伯母可真不是个东西,不养你还要搜刮你家里的财物,真是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你留啊!”
舒遥想起罗琳芳那日的粗暴,浑身一颤。
她的身体总是比她的大脑更能记得那些惊惧和痛苦,她抿了抿唇,攥紧了裙摆没说话。
关颂青看到如今这一幕,也理解了明庭为什么要养着舒遥。
这么漂亮乖巧的妹妹,偏有这般凄惨的遭遇,着实令人心疼,倘若商庭洲策划车祸一事属实,这对舒家父女来说就是飞来横祸,明庭亦有收养的责任。
既然舒遥已经是明庭的妹妹,那也是他的妹妹,眼见满室凌乱,他便对舒遥说:“你这家里什么都不剩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哥哥带你去商场重新买吧。”
他今日被明庭拉来这里本是帮舒遥收拾行李,可如今这景象,连件干净的衣服都找不出来,更别提收拾了。
午后艳阳铺满屋,橙红金辉晃得明庭睁不开眼,回神瞬间,他垂眸看舒遥,问她有什么要带的自己去找,以后这房子就不再来了。
舒遥仰着一张小脸看明庭,眸中光色一软,终是咬了咬唇。
这套小房子其实住着并不舒服,冬冷夏热,没有暖气,空调也偶尔罢工。
阳台的推拉门总是关不严,冬天一冷,卧室也跟冰窖一样;卫生间的水管常滴水,若是半夜梦醒,她会因这滴水声彻夜难眠;卧室地板踩着总是嘎吱嘎吱响,偶尔出现一只蟑螂能吓得她直跳;厨房一做饭就油烟满屋,她闻不得烟味,常因此咳嗽。
这里什么都不好,但因为有爸爸在,再破再小也是她的家。
爸爸一去了,家便不复存在。
她摇摇头,细声说:“没什么要带的了。”
这个回答正合关颂青意,他立马打电话给自家商场的客户部经理,让他安排人手带舒遥采购。
舒遥一听便慌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明庭抢先:“你跟他去吧,我一会儿有事,不能陪你,晚点他会送你回去。”
“哥哥......”
迟疑绵长的语调将她的不情愿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明庭心里只想着委托书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舒遥此刻的惶恐。
明庭扶过她的肩,低声让她别怕,说关颂青不敢对她如何。
关颂青一听,又是气得想笑:“合着我就是那吃人的鬼呗?”
“少贫。”
明庭心中虽有事,却也不忘叮嘱:“看好她,早点把她送回家。”
明庭说完话就匆匆往外走,舒遥着急想要跟上,却又猛然觉知,她是寄人篱下,不是明庭的亲妹妹,她没有撒娇的资格,更不能事事都麻烦他。
她脚步一顿,回身看关颂青。
关颂青单手抄兜倚在卧室门边,看她眼含泪光,一时间,心中多少不满也化成了妥协,他叹了口气:“走吧。”
舒遥忍住了泪意,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明庭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家,舒遥刚洗漱完,正要下楼去等明庭,才下了一层楼就听见关颂青对人吐槽:“你这妹妹可真是个折腾人的,问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好几个销售围着她转,愣是不肯去试衣服,我这说话的语气稍重一点就给我红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未成年少女!吓得我妈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质问我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你说我能说得清么?!”
明庭淡笑一声,没说话,兀自穿过客厅从沙发边几拿起烟盒磕出一支细烟递上,还主动给他点了火。
明庭的殷勤关颂青很是受用,他往沙发一坐一靠,吐了口薄烟道:“若是换个寻常妹妹,我这十几万扔下去至少能听个响儿,你这妹妹跟个撬不开的珍珠蚌似的——”
关颂青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烟就被明庭一把抢过,他一愣,眼看明庭将那支烟摁进了烟灰缸。
“不早了,你先回吧,花了多少钱我一会儿转你。”
烟灰缸里腾起一缕青白长烟,一如关颂青腾然上升的情绪。
“你是不是有病?!”
关颂青“噌”一下站起来,一把掰过明庭肩膀,“帮你带了一下午的妹,受了一下午的累,一句好话没捞着你还要跟我计较这点儿钱!你看不起谁呢?!”
关颂青生气的点总是这么奇特。
明庭被吵得头疼,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叹时,一掀眼便瞥见扶着栏杆缩在楼梯拐角偷听的舒遥,娇小的身躯套着一条不合身的白色棉质睡裙,披散的长发顺着栏杆缝隙垂落,楼梯间的水晶灯一照,盈盈眸间俱是水光。
“下来。”他冲舒遥说。
关颂青跟着抬眼,一看舒遥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立马反应过来他刚才那些话怕是给她听了去。
他今日憋闷了一下午,胸口的不满就像气球,本是要对着明庭好好发泄一通,这时候对上舒遥双眼,气球被扎了一针,立马泄了气。
他真是拿爱哭的小妹妹没辙。
眼看舒遥小跑着上前,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舒遥说:“颂青哥哥对不起。”
关颂青愣住了。
他用求助的眼神盯住明庭,可明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一点儿不想接话。
舒遥接着说:“颂青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怪我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不懂事,给颂青哥哥添麻烦了。”
关颂青生怕舒遥哭,慌得不行,赶紧说:“没事的好妹妹,都是哥哥嘴贱,你别往心里去。”
明庭闻言,笑出声来。
两人同时转向他,两脸茫然。
惬意的人却端一杯水坐进沙发,慢条斯理饮一口放下,又冲舒遥招招手。
舒遥乖巧上前,还茫然着,便听他说:“舒遥你记着,明家人遇事没有主动道歉的习惯,他花钱受累是他自找的,他想当你哥,十几万还太少,你如今是明家人,花他个百八十万也不为过。”
“哪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关颂青不满道:“女孩子从小就应该建立起正确的价值观!百八十万就想当人亲哥是不是太容易了些?我说明庭,以后你要是嫁妹妹,这妹夫的身家不说几百亿,一百总得有吧?这要是连一百都没有,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几百亿?
舒遥看看关颂青,再看看明庭,彻底呆住了。
这番话对她来说太过震撼,以至于她直接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这十几年短短的光阴里,从未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价值观”。
明庭捕捉到关颂青话里不寻常的字眼,视线转到眼前的垂耳兔身上。
舒遥那双眼睛太灵动,藏不住一点儿情绪,浓长的睫微微一颤,如振翅之翼,翩然欲飞,莫名引人入神。
他垂眸,再看关颂青:“我嫁不嫁妹妹关你什么事?”
关颂青一脸认真:“你妹不是我妹?”
察觉到了舒遥的惶恐,明庭及时打断了话题,“你先上去睡吧,我和关颂青有话说。”
舒遥乖乖点头,转身之前又对关颂青真诚道了谢,这才安安心心上了楼。
关颂青好奇:“有什么话说?”
眼看舒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明庭说:“有时间你多来陪陪她。”
“我陪她?!那你干嘛?!”
明庭给自己点了支烟,青白缭绕之间,他微敛双眸:“我忙,没时间带她,她这病长时间不与人接触只会越来越严重,你朋友多,乐子也多,你有时间就多带带她,说不定她的病能好一点。”
“没看出来啊明庭。”
关颂青呵笑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没心没肺如你,竟然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你还是明庭么?”
明庭慢悠悠掀眼,盯住关颂青。
一秒,两秒,三秒......
“行行!”
关颂青一看他那双狐狸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答应下来又疑惑:“我把妹妹带着,你做什么?”
明庭指尖的烟灰一折,青烟长长。
沉默半晌,他忽地开口说:“你再帮我个忙。”
......
明庭上楼的时候舒遥还坐在会客厅等他,迈出电梯的瞬间,舒遥胡乱趿着拖鞋朝他奔来,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哥哥......”
明庭一听她这颤抖的声音就知道,这丫头又要哭了。
他没推开,但厉声道:“不许哭,舒遥。”
他一凶,舒遥更想哭了。
她双手环抱着明庭窄腰,仰脸的瞬间,热泪争先恐后涌出眼眶。
明庭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他现在若是不哄,这丫头能一直哭个没完。
索性,他直接将人拎了起来。
一起陷进沙发,少女的眼泪已浸湿他肩膀,他往后靠,舒遥也跟着趴他身上。
明庭双手一摊,一副任由舒遥哭闹的无奈模样,好在舒遥的情绪一经发泄,很快便能恢复,听她稍稍收了声,明庭才问:“为什么哭?”
舒遥下巴抵在他肩上,一说话脑袋也跟着上下,“哥哥你不要我了么?”
明庭觉得诧异。
“为什么这么说?”
舒遥偏向他,湿润眼羽划过他侧脸,如狼毫洇熟宣,留下丝线般细密的潮与凉。
明庭眸光一转,倏地跌进一汪幽潭。
“让你跟着关颂青不好么?他不也是你哥?”
舒遥眼睫俱颤,否认着,重复摇头:“不,不是的,舒遥只有一个哥哥。”
将她从天台上拉回来的哥哥,不嫌她病弱与哭闹,敞开了怀抱愿意给她一个家的哥哥,只有明庭。
“我以后再也不会叫别人哥哥了!”
明庭闻言,低声发笑。
他伸手胡乱拭去舒遥面颊上冰凉的泪,斥她:“小没良心的,人好歹陪你逛了一下午,钱花了,笑也陪了,怎么就不能让你叫声哥?”
舒遥一哽。
她差点忘了,她是寄人篱下,本不该生出这些骄纵心思。
她若是跟着大伯母回了乡下,能不能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花十几万给她买衣服。
她心中愧疚,又匆匆垂眸,“我错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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