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么事吗?”符彧双手交叉握着,比他还像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乔弋直觉这个“您”字十分刺耳,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要说那些学生也经常这样称呼他,一个敬称罢了,有什么不习惯的?但从她嘴里蹦出来,就像变了味。
古怪的,就像在……调.情。
他的右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你有兴趣转专业吗?”
符彧惊讶极了:“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现在的专业很好。”很适合装模作样,尤其在外面把弟时。不少小男生就吃这一套。
想要捕获一颗天真愚蠢的少男心,文史哲有时候比钞票都好用。更甚者,对于有些男生而言,贫穷的女人更容易唤起他们的怜爱。
她深知这一点,并曾经戏弄过大把的蠢货。
约会只逛免费的公园,看星星、看月亮,最后再聊点风花雪月。得手率高达百分百。
乔弋思索了一瞬,沉吟道:“你在数学方面的天赋很好,如果转专业,可以让你的天赋被更好地发挥。”
“算了吧,学习从孩子抓起,我已经过了这个阶段。到大学才被挖掘的天赋,也不叫天赋了。充其量比普通人强点而已。”她挥挥手,没当回事。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之前在下城区上学,不被重视也正常。现在你可以——”
“不可以!”
符彧径直打断了他,然后问他:“我没有摆烂的自由吗?”
沉默了半晌,他答道:“当然。”
“可是你的家人如果关心你,就一定会为你被浪费的天赋感到可惜和遗憾。你不担心她们会失望吗?”幽绿的潭水似乎又流动起来。
符彧匪夷所思地回视他,不躲不闪:“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的失望买单?”
她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旧彬彬有礼回答:“真是抱歉,我们家没有这种人。对于我妈来说,我能顺利地把书读完,不做个危害社会的人渣就心满意足了。”
“我就是个烂人。”
虽然她自觉做烂人,她也是一等一的优秀。
乔弋眯起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符彧轻巧地答道。
拜托!谁要每天苦哈哈地搞那些研究,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学究?喜欢也就算了,爱好有时候确实能当饭吃。精神食粮嘛!可她又不喜欢!那她干嘛自找苦吃?
能吃软饭,为什么还要努力?
她理直气壮地想道。
上进对她而言,就像鱼拥有了自行车,无用且无趣。
乔弋看得出来她没有开玩笑,也看得出来她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被人动摇。那就没办法了,他心中流淌过淡淡的可惜。
“好吧,你可以走了。”他点点头,不再多言。
然而符彧却倏地舒展开笑容:“走?为什么要走?我还有想说的话没对您说完呢!”她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跷起一条腿,目光简直是放肆地在他身上游走。
尤其那双好看的手。
指节粉嫩得像初春的桃花瓣,皮肤又洁白得如同山溪涧中卧倒的寒石,淬着凉意,莹润如玉。还是块冷玉,像山雾浸过、冷雨打过。
“刚才在课上就想问了——”
她做出苦恼又好奇的模样:“老师是故意的吗?打扮成这样,是在故意勾引人吗?”符彧开始抱怨:“是的话,也太过分了吧!明明还在上课诶,怎么能露出那种表情呢?”
乔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冒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毫无防备,只能空手接白刃。
“什么表情?”
“就是生气的样子啊,”她反问道,“老师不会觉得自己很美味可口吗?”
所谓秀色可餐。
“你这是亵渎。”
空气里顿时响起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
而后符彧猝不及防越过办公桌,探身勾住了他的领带。她的另一只手插进了他乌黑柔亮的半长发间。顺滑的头发像绵绵的水淌过她指缝。
她蓦地俯身隔着单片眼镜吻了他幽绿的眼睛。
镜片登时印上薄薄的雾。
“这才是亵渎。”
第64章 开局六十四条鱼
书被翻开, 一只漂亮纤长的手按在书脊间的凹陷处。
指甲被修剪得恰到好处,透着健康润泽的粉色。乍一看,像什么精致却刻意的摆拍。如果忽略从腕部延伸至手背上覆盖着的另一只手的话。
符彧稍稍用力, 将五根指头严丝合缝插进他的, 就像强迫一朵漂亮的玫瑰绽放。被扣紧的手柔弱无力地任由另一人把玩,毫无反抗之意。
抑或是反抗的心思早就在刚才便被一点点消磨掉。
指甲边缘被陌生的指腹似有若无地蹭过,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心里似乎也沙沙地响。乔弋弓着背,被锁在她的怀里。
闪光灯忽然亮起,晃疼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时却见面前多了部手机。
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一张照片——他的手压在书上。分明那样寻常, 可无论他怎么欺骗自己, 都掩盖不了呼之欲出的暧昧与隐晦的涩意。
这和他从前拍的图没有任何区别,不管是构图还是滤镜、光线, 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他清楚这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拍摄的。
他像从前那些下贱的戏子,柔媚地蜷缩在她身前。
尽管这非他本意。
符彧在他耳边欢快地笑了:“像吗?之前你发给我的那些照片就是这样。”
“是在故意勾引我吧?”她低下头, 凝视着他压抑着愤怒和屈辱的眼睛, 幽绿的, 像绿色的火山熔浆, 仿佛随时要爆发, “每次我都想说, 你是真的想和我探讨题目吗?”
“长得这么漂亮, 就藏得仔细些啊。”
“为什么要发出来为难我呢?”她勾着他柔顺的长发卷在手指上,然后不顾他紧蹙的眉头用力一扯, “你也要为我考虑一下啊。”
“总是看见你发的那些照片, 你说我是上了你,还是假装看不见, 放过你呢?老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乔弋还有什么不明白。
“那两个号码都是你。”他说道。
“你骗了我。”他又说道。
“才想明白啊。”
她眉目舒展,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你好像很生气?”
乔弋冷笑一声,再也无法容忍似的骤然抬起头:“我不该生气?我不能生气?”
两双眼睛碰撞在一起时,谁也不肯让谁。有限的视线内,顿时被对方的倒影填满,背景什么的通通被模糊虚化,像废弃的毛边。
然而,一边是蓬勃的怒意,一边却是轻飘飘的玩味。
漂亮,太漂亮了。
符彧不由在心里赞叹。
同时毫不留情扬手打了一记响脆的耳光。
耳光猝然落在侧脸,乔弋难以置信地僵住。
玩一个男人,最大的妙处绝不在于浅尝辄止地玩弄他庸俗的身体,更有滋有味的是摆弄他的精神和灵魂。把他的情绪捏在手心,再随心所欲地撕扯、粘合。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站在他面前,然后看他的思绪溃不成军,看他歇斯底里。
就像现在。
尽管乔弋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她却心知肚明,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否则幽绿的瞳孔为什么会掀起激荡的水流,张扬着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的手抚上他平滑的脸庞。
柔软温润的皮肤比他的主人更识时务,几乎是乖巧地贴顺在她的掌心之下。
“这皮子真适合做成一面花鼓。”符彧冷不丁说道。
指腹按压着他的颧骨,像在和他较劲,又像是单纯地想要锉平这块高耸的部位。她专注的眼神难得让乔弋生出一种战栗,甚至是毛骨悚然。
以至于他有些疑心她是在说真心话。
于是她抚摸他的每个动作在他眼中,都仿佛要抻开他的皮。
蓦地,她朝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没等他及时闪开,嘴巴已经被咬出血。血珠混着强势的气息被卷入他的口腔,再顺着吞咽的动作被迫滚入喉咙,烫得他心肺都在疼。
乔弋吃力地呼吸着,单片眼镜悬在脸上摇摇欲坠。
直到符彧终于不耐烦地将它摘下,一把摔在墙上。
……
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
她起身给他一点一点理平衣领的褶皱,神色真挚又诚恳:“被我盯上就认命吧,老师。”
“不然你要为了拒绝我,去寻死觅活吗?”
她似乎被自己做的假设逗笑了,然后轻慢地拍了拍他的脸。
*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符彧这时才注意到手机上已经显示出好几通未接电话了。除了孟引璋大概是等她下课,竟然还有明夏和程又。
想到前两天看见的段危亭,他们俩的伤大概也养得差不多了。
刚好就来找她,是想把医院当成家吗?
她拨通明夏的号码:“有事?”
明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说话也犹犹豫豫的,有些含混不清:“呃,没什么……就是……呃,就是有人拜托我问一下你,这周末有空吗?”
“之前不是说看那个明星吗?”他说得很艰难,“你还有兴趣吗?”
“有人?”符彧快步往学校门口走,“那个人怎么不自己和我说?”
“呃,他这不是怕你还生他的气,不想坏了你的兴致,所以才——”
“行啊,那就干脆你单独陪我去好了。”
明夏顿时慌乱起来:“什、什么?我一个人?”
符彧轻巧地打断他:“是啊,难得他这么体谅我,干嘛不承了这份情呢?好了,就这么定啦!”
“不要他,只要你!”
说完她就掐断了电话。
在挂掉的最后一刻,她清晰地听见对面明夏痛苦地大叫着解释:“喂喂,别打我啊!不要动手哇!又不是我让你不去的,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啊!不要打了!”
诶,狗咬狗,咬吧,咬吧!咬得越惨,越好玩。
至于程又——
她刚在想要不要回拨,就看见一辆车的车灯在她面前闪了闪。眯起眼睛看了几秒,她直接通知孟引璋暂时不回去了,并且要他时刻准备跟着这辆车。
符彧敲了副驾的车窗。
车窗降下来,露出驾驶座那张鲜妍的面孔。程又弯起眼睛,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连声音都格外欢快甜蜜:“好久不见!上车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程又示意她看向后座——有个人躺在上面。准确来说,是被捆在上面。手脚都严严实实绑住,眼睛用黑布蒙上,嘴巴也贴了黑胶布。
这个人在徒劳地挣扎,黑胶布随着嘴唇的动作蠕动,好像要说什么。
光看外表,其实认不出来究竟是谁。偏偏他穿得太有个人特征了,尤其身前别着的那枚胸针,刻有代表皇室的精美图纹。
程又笑嘻嘻道:“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符彧也笑起来:“那确实是绰绰有余。”
她坐上车,一面欣赏着身边人的悲惨境地,一面问道:“你从哪儿抓住他的?”
“卫生间,”程又开车慢慢驶出校道,讨赏似的主动和她分享自己的幸运经历,“前几天我刚好要办出院手续,碰巧遇见他被送进来。当时阵仗搞得那么大,我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外人都传是我们的公爵先生失足落水,但我清楚肯定没那么简单。于是我又去查了更前面发生的事。”红宝石一般的眼睛对着后视镜眨了眨,“你说巧不巧,竟然让我发现他短时间里接触了你两次。”
符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就能证明是我做的?”
“不能。”
“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只会是你。”
程又敲了敲方向盘:“我太熟悉这个流程了,没人比我挨你的打更有经验。”
呃,话倒也不用说得这么满。要是比这个,段危亭或许有话要说。
“所以?”
“所以我故意拖了几天,直到他醒过来,渐渐恢复才去办出院手续。出院当天,我调了监控,假装无意跟着他进了卫生间,然后打晕了他。”
“之后的事就是你看到的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显然没少花心思。
符彧:“你在拿他向我邀功吗?你在讨好我?”
“不行吗?”他反问道。
她一下笑出声:“行啊,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行?”
车已经偏离了回家的轨迹,往人群稀少的地方驶去。不过符彧也不担心,一来孟引璋就在后面跟着;二来车上两个小废物,她还不至于怕了他们。
最坏最坏也就是程又中途发疯,连车带人一起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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