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都是男人, 谁还不懂谁的心思?
一见他这发狠的样子以及明确的攻击目标, 秦方好想也不想双手拖住直冲面门的那只脚,继而往上使劲一掰。同时他腰腹暗暗发力, 径直从地上跳起来。
路维安顿时原地劈了个一字。
裆被扯得剧痛无比之余,他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就像六点的时钟, 笔直的两根指针可怜地竖立。
然而略占上风的秦方好犹然不知足。他这几年修身养性积攒下来的火气在今天几次三番差点被毁容下彻底被引爆。
“你傻愣着干什么?动手啊!还是说你要帮他?”他语气很不善地冲路维安身后的郗时质问道。
郗时没有动。
也是, 本来他就不好动。
何况他来也不是为了像野人一样用蛮力打架, 还打得鲜血四溅。丑陋、粗鲁, 一点也不得体。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他慢慢垂下眼睑, 捧着热茶逐渐靠近, 然后抿上——
“啪啦!”
郗时平静地从口袋里抽出折叠整齐的手帕, 一点一点抹净湿漉漉的脸庞,顺便拈下几根茶叶。水还在沿着下颌滴滴答答, 濡湿了干燥的领口, 有种黏腻的不适。
杯子碎了一地,紧挨着他的鞋, 同时溅湿了裤脚。
“你在发什么疯?”他蹙起眉,面色不快。
事已至此,秦方好看见他还能维持沉静冷淡的外表,不由心头火起。于是干脆丢开路维安,拽住他衣领。
“之前我一直疏忽了,没来得及问。现在突然想起来——”秦方好压抑着怒意,一副要发难的口吻,“我问你,那天在医务室我拜托你照顾她,你怎么答应我的?”
“你当时既然做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后来为什么也和他们一样厚颜无耻地巴巴黏上来?你不是最守规矩、最肯听话的‘好孩子’吗?”
“不是最道德、最正直吗?”
“怎么有脸去勾引一个比你年轻的学生?”
“你贱不贱?”
郗时被勒住脖子,所以呼吸不大顺畅,说话声也很勉强,只是断断续续的。
他按住秦方好的手腕,竭力想要将它扯开:“我是答应过你,我当时也的确没有动那种心思。但是感情这种事难道也是能人为控制的吗?”
费力说完最后一个字,他趁对面发怔时突然加重力气打脱那只禁锢着他的手。
“我不觉得我欺骗了你,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对不起你的。”他一字一顿道。
“答应你的我不是站在你面前的我。要是你实在想不通,就把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当成两个人吧!或许这样想,你就不会感到被背叛。”
一通话说完,郗时看着对面无法置信的神色,终于回忆起了一点稀薄的兄弟情,因此恻隐心微动。他叹了一口气,做出无奈的模样:“算了,到底是我让你失望了。”
“如果我道歉可以让你好受一点,我愿意——”
“砰!”
“唔——”
“你爹的!你还是个人吗?!”秦方好一击揍得他银框眼镜都滑到下半张脸,只留了半边眼镜腿挂在耳朵上,摇摇欲坠。他怒不可遏,“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越想越恼怒,他平息不了这股郁气,果断冲上去扯断那条眼镜腿,再忿忿不平地将整副眼镜砸到地上,接着一拳打得郗时半边脸都凹陷下去。
郗时一下子站不稳,摇摇摆摆着后退了几步,最终一脚没踩稳摔了下去。
看他狼狈不已,秦方好总算吐出一口闷气。他扯了扯嘴角,神色间带有几分讽意:“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的我太生气了,想必你一定能理解,也不会怪罪我。毕竟是你说的——”
“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你要怨就怨刚才打你的我好了。”
“你——”
郗时不觉哑口无言。
失去眼镜使得他视线雾蒙蒙的,原本清晰的景色都变成了大块模糊的色块,连人脸上的五官都没有了轮廓与界线。他忍着痛开始眯着眼睛在地上摸索,直到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
“什么东西?嗯?谁的眼镜?”
“是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黑色的皮鞋粗暴随意地将眼镜彻底踩断,然后轻慢地用鞋尖踢得远远。
“真碍事。”对面那个人咕噜道。
手指渐渐蜷缩,用力掐着掌心,又不知不觉攥成拳。
那副眼镜之前已经修过了,不过镜框没坏,是镜片碎了。就是那天符彧带他出去的晚上被人打碎的。放在之前,他早该丢了换副新的,可因为有了和符彧共同的回忆,这就不再是普通的眼镜了。
再有下次能和符彧单独出去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尤其他本来性格就不算讨喜,更不如路维安他们会哄她高兴。
郗时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缝,酸涩的心情不断发酵膨胀,几乎要撑满整个胸腔。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并默不作声地爬起来。
然后迎着段危亭充满疑惑的声音,一脚踹向了他脆弱的裤.裆。这一脚力量非比寻常,几乎灌进去他六分迁怒、三分委屈,还有一分茫然无措。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哪个角度最容易鸡飞蛋打!
果然,段危亭登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悲愤震怒地捂住了裆——这已经是他第多少次被精准扼住命运的要害了!为什么又是他?!凭什么总是他?!
什么时候是个人都能打他了?
被符彧拳打脚踢就算了,他技不如人、打不过,他认!
可这些男的算什么东西?一群跟段危楼差不多年纪的老东西而已。
男人二十五已经是走到了花期的末尾,三十彻底衰老,四十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让贤纳小,五十就该自觉打好棺材养老,六十半个身体预备入土不拖累一家老小。
而他们四舍五入一下都是三十的人了,四分之一段身体埋在棺材里。再四舍五入一下,已经该入土为安了。
为什么还有脸又争又抢?为什么?!!!
段危亭气得咬牙切齿——是可忍,孰不可忍!
“梆”的一下,他想也不想一头撞了上去。
脑门对脑门,比的就是谁颅骨更硬。对于这一点,段危亭颇为自负。谁老谁丢人!刚成年的脑壳起码还有六成新,三十岁的脑壳就只剩下五成新了。
他绝口不提那一瞬间的冲撞让他两眼直冒金星。
郗时吃痛地按住前额,略微缓了缓神,便沉默地扑了上去与他厮打起来。在扑上去之前,还不忘顺手将看好戏的秦方好拖入混战。
“松手!”
“你先松!”
“你爹的!谁又踹了我裆?嘶——”
“砰!”
“都说了不许打我脸!”
“做梦!打的就是你的脸!”
“……”
叫骂声不绝,飘飘摇摇地顺着风被卷到窗外。
温暖的屋子里,梅伽倪还在专心致志地轻声念诗。他清澈如泉的嗓音配着优美的诗歌,像纯洁的白鸽栖息在符彧耳畔。
让她深陷其中,而昏昏欲睡。
直到吵吵嚷嚷的杂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动窗户,她才突然惊醒。
可恶,她竟然差点被他念经念睡着了!果然像她这样朴实的人,恋爱就不是谈的,应该做出来。
分辨出外面的嗓音,她迅速夺过梅伽倪手上的诗集,真挚地对他说:“你稍等,外面那些人太吵了。我觉得他们也需要借这本诗歌陶冶一下情操,顺便凝神静气。”
“可是——”
没等他拒绝,符彧就飞快跑回自己房间打开窗户。
然后抡圆了胳膊,迅猛地把厚厚一本书笔直砸上了人头中的一个。对面顿时脑袋开花,连惊怒交加的表情都还印在上面,就直板板脸朝地倒下去。
要命!没控制好力气砸重了。
符彧心一紧,再仔细一看——好险,原来倒霉的是段危亭。那没事了!反正他习惯了!
安心长吁一口气,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挥了挥手,并热情提醒道:“别忘了送他去医院,免得以后变成白痴赖上我。”
说完她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找梅伽倪。
然而她一走,底下却没人记得还有个躺尸的段危亭。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那本书,只是暂时都没有轻举妄动。
“诶……是没人要吗?那我捡起来了。”谢琮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自然而然地弯下腰去。结果他刚把书捡起来,就有一股力量垂死挣扎般悲愤地牵绊住他裤脚。
一张五官扭曲的面孔从草地上拔出。
段危亭顶着蓬乱的泥土和草根含糊不清地斥骂道:“我挨打,你捡装备。呵!长得丑,想得美!”
“你没晕?”谢琮下意识往岑溪身后躲,而与此同时段危亭挣扎着起身要与他扭打起来。
刹那间,岑溪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
“喂,等等!你——”
可惜迟了一步。
谢琮想要拉着他一起闪开,却连着衣领拉住了缠在上面的绳子,不巧,段危亭就像故意要和他们较劲似的拽住了绳子的另一端。
于是他和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顿时成了一根拔河的长绳,在风中凌乱着被拔得忽前忽后。挂绳仿佛是拉二胡的弓子,他的脖子便是那根可怜的琴杆。如果不是被勒住了喉咙,没准他嘴里真能跑出一曲《二泉映月》。
岑溪涨红了脸奋力挣扎。
终于,绳子受不了三方力量脆弱地崩裂,连同前面挂着的那只卷毛小狗也断成了两截。
他握着卷毛小狗的脑袋,脑袋轰然炸开。
岑溪面无表情举起了一把水果刀。
第72章 开局七十二条鱼
“冷静!冷静!”明夏一把冲上去扭住他的手, 像头多灾多难的老牛哞哞叫着,“法治社会不兴动刀子啊。”
岑溪那对黑眼珠子慢慢滚到一侧,阴恻恻盯着他威胁道:“再不让开, 我连你一起刀。”
“这……”
下意识咽了口水, 明夏冒着冷汗往后仰了仰脖子,可刀锋锃亮的寒芒仍在阳光下一晃而过,衬得握着它的人面孔越发阴。
求生的意识迅速唤醒了他微薄的情商。
他猝不及防空出一只手趁段危亭不备, 猛地夺过剩下的半截身子,然后怼到那只可怜的脑袋下面,勉强拼成了一只完整的卷毛小狗。
“诶呀, 这不是挺好的, 回去用胶水粘一下就……”故作热情夸张的声音在直勾勾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越来越透出一股心虚。
明夏:“要不我出钱给你赔个新的?”
岑溪:“呵!”
岑溪:“这是上次符彧送我的,谁要你的?”
“这话是真的, 还是她上次回来要我帮忙准备的,”江别春忽然抢白, 言笑晏晏, “我就奇怪怎么好好的要这东西, 原来是给了你啊。”
他歪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岑溪, 又看了看那枚吊坠, 一下子捂嘴小声笑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 是在说你像条狗吗?”
“你——”
“哦,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说话没把门, ”江别春见他脸色忽变, 又立即认错,并好言好语宽慰他道, “符彧肯送你东西,还是心里有你的。你也别太和她计较,要实在气不过,等我晚上有空好好替你同她辩上一辩。”
这话说得又过分亲昵了。
好像无形中炫耀着自己和符彧关系不比旁人,偶尔闹一闹也是不足为奇的。
江别春站在花园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这个家的男主人。
岑溪盯了他几分钟,蓦地冷笑一声。
“活得真失败啊。”
“你说什么?”江别春微微眯起眼睛,笑容不变。
岑溪才不怕他,自顾自冷嘲热讽:“才二十就早早过上守空房的日子,成天歇斯底里,像个讨人嫌的怨夫。连你那个原本没人要的小爹都比你得宠,活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有够失败的。”
“现在呢?竟然疑神疑鬼到把她在下城区玩玩的东西都翻出来了,还带到家里。是有多自卑、多差劲才会防到这个地步?”
“啊,说起来她现在还没下来,恐怕又是你在上面做了什么绊住了她吧?”岑溪冷不丁转头问旁边默不作声的文怜星,“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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