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像是有了点兴趣。
褚朝云跃跃欲试,放下手里的斧子,走去一边水盆净手:“可要我演示一番?”
“自然乐意。”
厨娘将位置让出来。
褚朝云便走过去,将竹篮里的鸡胸肉全部取出,认真洗过后,就放在案板上开始剁。
厨娘觉得新奇,索性坐到一边观看:“姑娘这是要把肉剁碎?”
“对,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不过先卖个关子。”
厨娘觉得她说话颇有意思,便掀开帷帽下的布帘,不再言语。
这突然被人盯着自己干活,褚朝云还真有那么点羞耻和紧张,人家可是厨艺精湛的厨娘啊!她不过是喜欢瞎研究的菜鸟。
褚朝云干咳一声,莫名有种老师傅门前耍大刀的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活倒是没耽误干。
褚朝云把鸡胸肉剁碎之后,又翻出杵臼,将那些碎肉一股脑放入,继续拿杵臼去捣。
厨娘见她如此,表情先是露出几分诧然,随即就微微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忙活。
褚朝云这一番又剁又捣,刚刚那肉质紧实的鸡胸肉,顷刻就成了一碗肉泥。
但这肉泥略有些腥气,她就取了两滴梅子汁放进去去腥。
弄好之后,她把肉泥取出,开始往里面打鸡蛋,放面粉。正要放麻辣粉时,她动作放慢,回头问厨娘,“姑娘喜欢吃辣一点的还是清淡些的?”
厨娘微微思索:“鸡肉本鲜美,便吃口味淡些的吧。”
褚朝云说了声“好嘞”,就改放了鲜香料进去。
连着肉泥、蛋液,面粉和调料一同搅拌均匀,碗里的香味很快便飘了出来。
厨娘闻到空气里的香味,站起身走了过来。
褚朝云装鲜香料的小纸包还放在一旁,厨娘目光扫过去,“可否给我瞧一瞧这调料?”
“自然可以。”
褚朝云拿起递过去,也不瞒着,腼腆道:“这些……其实是我瞎琢磨的,也是受到您那罐调料的启发。”
厨娘略一点头,晃了下纸包中的调料粉,然后又嗅上一嗅。
放下后说道:“加的几味皆是提鲜之物,但若想要此物更鲜,还可掺些别的进去。”
褚朝云闻言,有些惊喜的转过头去,虚心求教道:“朝云恳请姑娘指点!”
厨娘“嗯”过一声,然后去看她搅拌的那只碗:“姑娘且先做好这炸食,余下的几味,我稍候写给你。”
倏然天降奇方,褚朝云简直喜不自胜,这下干起活来人都更有力气了些。
碗中之物搅拌的差不多,她又加入一些猪油继续,然后开始依着量去添面粉。
直到那混合出来的食材不在粘稠,褚朝云便取了擀面杖将它们一个个压匀展开,擀成一个个饼子状。
其实有面包糠滚上一些,口感会更加酥脆。
不过她也不强求,毕竟这里确实不会有面包糠那个玩意。
锅中热油,裹了面粉的肉泥饼子就被褚朝云一块块下了进去。
她耐着性子的小火慢炸,直到表皮酥脆,两面金黄,便将其捞出,控了几下油。
跟着又复炸一次,油亮热乎的鸡排就出炉了。
她取了碗来,夹出一块递给厨娘,然后便一脸期许道:“请姑娘尝一尝?”
厨娘接过,小口吃下一块。
并不似旁人囫囵吞枣一般,而是细细咀嚼,细细品尝。
然后,便给了一句很中肯的点评:“想法不错,只是差了些食材,初次下锅炸的过久,所以肉质稍微偏硬了点。”
说罢,见一旁还有没炸过的,就起了动手的兴趣:“我来做,你来看。”
褚朝云痛快的站去一边。
见厨娘并未急着去炸她搅拌好的食材,而是又加入一点自己的调味品,重新揉过两回,擀好才将吃食下锅。
褚朝云心想,看来厨娘自制的调味料里……应该还有许多她想不到的精妙食材。
不多时,厨娘的鸡排也炸好了。
褚朝云看着那金黄的色泽,又对比自己那盘颜色略深的鸡排,就忙不迭地浅尝了一小口。
“唔!不软不硬,还脆嫩的很!”
她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褚朝云还是第一次吃到厨娘做的吃食,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还真不怪管事们要花大价钱请人过来,这厨娘当真是厨艺精绝!
许是二人在厨房里做饭的动静有些大,没一会儿,钟管事就寻着动静找了过来。
一见这里站着两个人,钟管事先跟厨娘浅行了个礼:“还以为程娘子已经回去歇着了,可还需要准备什么食材么?”
厨娘名唤程月。
有些人不知其名会直接喊她“厨娘”,也有些便尊一句“程娘子”。
程月回了一礼,淡淡说道:“不需要什么食材,只是和这位姑娘切磋一下罢了。”
见此,褚朝云也忙福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能得程娘子指点,朝云受益。”
程月兀自点点头:“差的几味食材我回去写好,下次带给你,今个乏了,先回去了。”
说着,程月绕开钟管事,出了厨房。
屋里只剩下褚朝云二人时,女子便先偷瞄一眼钟管事,然后端起自己炸的那盘吃食,笑眯眯地递上去:“咳咳,管事可要尝尝么?新鲜热乎的大鸡排。”
钟管事盯她一眼,冷哼道:“你柴劈完了?”
“没有,立刻去。”
她答应着便要放下盘子出去干活,钟管事又喊她一声:“回来。”
说完,妇人走至近前,看了一眼程月做的那盘,又瞥向褚朝云做的,思虑片刻,破天荒端起褚朝云那份,小口尝了尝。
期间,褚朝云则一直看着钟管事的表情,待对方重新放下盘子,才试探道:“怎么样?”
“难吃的很。”
“……”
褚朝云没话讲了。
钟管事去一旁拿来只碗,将刚刚咬过的鸡排放入碗中,又取一双筷子,像是要带走。
褚朝云在身后看着她,略微不太服气,于是就胆大问道:“不是不好吃嘛?”
钟管事头也没回,声却飘过来:“都吃一口了,难道剩下的留给其他人?”
褚朝云耸耸肩,心想,啧啧,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反正没挨骂就挺好~
她赶忙收拾了那一堆零碎,把鸡排用刀切成小块,先带下去给暗仓里的船娘分了,又返回来继续劈柴。
……
晚上一干完活,褚朝云便觉得腰酸背痛,一想到等下换筐回来还得做饭,她难得有些想要罢工。
人的精力又不是无限的,她当然也会疲惫。
再加上今个白天还多做了一顿炸鸡排,褚朝云盘着腿靠在床上细思——
她是不是该琢磨一些,冲泡了就能吃的东西?
就好比从前上班时,偶尔早饭来不及买,她就会泡杯牛奶或者麦片来充饥。
这样以后要是觉得累了,泡点来吃也能对付一顿。
她坐在一边苦思冥想,身边的刁氏和徐香荷就接着研究刺绣。
确切的说,只有徐香荷一人研究,刁氏只是从旁指导,时不时发表两句自己的见解。
女红这种活褚朝云是最不爱干的,不过她要的东西刁氏已经给她买齐全了,自己不动手也不行。
褚朝云小憩了会儿,然后就回自己隔间去把东西拿过来。
徐香荷看着她抱来的一大团子,怔了下道:“这是什么?嗯?莎草?”
因为从前见过有人穿袯襫,所以她还是能认得出来。
褚朝云得意的拿起莎草和棕丝挨个摆弄,而后说道:“买整件的袯襫太贵不划算,我想着咱们连棉衣都能缝,做两件袯襫出来,应该也是行的吧?”
毕竟是有做过衣裳的经验,徐香荷倒愿意试试:“你这想法不错,又省钱又能练手,我现在便研究着做。”
褚朝云感觉坐久了脚下有点冷,就去厨房烧水把新买来的汤婆子灌上。
三个人一人一只,刁氏和徐香荷抱着,褚朝云则放在脚下暖着。
待暖和一些后,她就捡了些莎草,伸出手比量了几下。
褚朝云的手指细长,秀气的很,再加上整日的干活泡水,倒越发白皙了些。
一旁研究着做袯襫的徐香荷见状,有些不解的看向她:“朝云,你这是……干什么呢?”
“想赚钱。”
褚朝云前言不搭后语的应了句。
徐香荷脑袋瓜就不够转了,她“啊?”出一声,跟着就木呆呆地看向刁氏。
刁氏依着自己对褚朝云的了解,而后讶道:“你该不会是想做袯襫出去卖吧?这好像不成。”
确实不成。
因为每个人的身量不太一样,而且天气也不合适,袯襫通常都是渔民穿的多些,但蕤洲渔民就那么些人,没人缺这个。
就连集市上卖袯襫的都少见。
刁氏觉得这个想法非但不妥,而且工程量大,并不合适。
褚朝云听后兀自捂了下额头,笑道:“那当然不会,这不赚钱。”
她留了一些棕丝、莎草给徐香荷,自己则拿回去一部分。
今天还是困,褚朝云决定先去睡一觉,若是晚上还能起得来,就再按照自己那个想法研究研究。
这一场梦做了许久,仿佛梦到了原主小时候,只不过褚朝云的记忆是空白的,因为原主早就不在了,所以那些片段也随之远去。
只是半夜醒来时,她才想起今个还没去换筐。
其实晚去一日也能应付。
褚朝云点燃油灯,又撩开窄窗往外看了一眼。
连水岸两侧的灯火都熄灭了,外面静的可怕,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风吹得她有些凉,褚朝云放下窄窗,想试着继续睡,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索性她便精神精神,重新拿过堆在脚凳上的材料,开始挑灯夜战的钻研起来。
-
上午给柳文匡拿去一些米糕,午时又被临时派去给客人摇橹,褚朝云也着实没想到,这寒冬腊月的,竟还有客人好兴致的想去游河。
不过跟其他的客人不同,船上这位老爷,并不打算往上游去,而是叫褚朝云往西走走。
西边,也就是她平时捞鱼虾的那处,虽说有成片的荷花塘,还有一些密实的水生植物,可季节不对。
一眼望去,这里已非一片新绿,处处皆是破败的黄。
但老爷兴致高,荒草也想瞅瞅,褚朝云自然要带着他去。
刚好,船行至岩壁附近,便到了她放竹筐的地方。
许是白天光线好的缘故,褚朝云本是随意的往那处看去一眼,结果却被日头反射回来的光,猛地给刺了下。
嗯??
草丛距她不远的位置处,像是有一块亮堂堂的白。
只是有些看不太清,大概是个石头状的物件。
褚朝云疑惑地又投去一眼,心想,那是个什么东西?以前怎么没见过??
第42章 三更
不由得多注意了几眼,手中板橹就微微打滑,老爷吓得两只手猛地抓紧船檐,惊惶的瞪大眼珠子“哎哎哎”的提醒褚朝云。
褚朝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飞快说了声“抱歉”,一个用力,就将要滑脱的板橹纠正回来。
小船在水中原地转过半圈,移动的速度却不快不慢,并不会让人产生什么不适感。
从前这位老爷子就爱游河,尤其到了夏季。
其实他是花船的常客,只是褚朝云来的较晚,不认得他。
见小船又平稳的向前行驶,老爷微微松开了手,一双眼仔细的打量着褚朝云,随即便说:“没成想,还有摇橹技术如此好的船娘。”
“您谬赞。”
褚朝云没挨说,反而被夸奖一句,心中也对这客人多了几分感激。
否则要是真引起客人不满,加之小船上还没有第三个人帮忙调解,回去一顿鞭子抽,她大抵是逃不了了。
见老爷爱说点话,褚朝云就也陪着说上几句。
女子熟练的控制着手中板橹,笑呵呵道:“我们这儿的船娘摇橹技术都很好呢,我是新来的,也才刚学了些皮毛罢了。”
“哎~”
老爷也露出几分和蔼来,清清嗓子,应道:“这你可糊弄不到我,你们那条船上的船娘,我基本都点过一遍。”
“实在是人老了,确实挑剔了些,我嫌他们技术不到家,一条船撑得摇摇晃晃,如你这般稳当的,并不多见。”
褚朝云心知客人说的是实情,因为船娘们都不爱干这活,除了她和徐香荷,没谁会真认真去学。
褚朝云微微一笑,并没再说什么。
只是撑着小船继续前行,待行至一条分叉路时,就笑着请示:“老爷,接下来,咱们要往哪里去呢?”
眼前这岔路一分为二。
若是往前,则是条宽阔的水道,也就是奔着南码头的方向去的。
但要拐弯,就是往河对侧的东边去了。
褚朝云从前都是带着客人在西码头附近,或是往北去的那一面转悠转悠,至于这往南或是往东的方向,她还真没走过。
不过客人似乎很是熟路,伸手一指对面:“往东去,那边更热闹些。”
“东边……更热闹?”
她一时间没太明白,一边呐呐问着,手下便迅速控制着板橹,做了个拐弯的动作。
因着蕤河实在宽阔,莫说从北往南望不到头,哪怕是由西向东,也依旧很难够到那么远的视线。
所以对于东码头那一面的情形,褚朝云可以说是半点也不了解。
老爷见她善谈,便也好兴致地跟她多讲几句:“你们西边的集市其实荒僻的很,东边会好很多,贴近口岸的那面分支处,还架了座小桥呢。”
“哦?当真!”
不知为何,客人不过短短三言两语,褚朝云脑子里却莫名构建出一副“清明上河图”的场景来。
从前刷视频时,她就看到过有博主解说“清明上河图”,因为那时忙着加班,所以就只草草听了几句。
好像在那幅图里,也有一座桥来着。
女子微微晃了下神,想到可不能又吓到老爷,就及时拉回了神思。
老爷这次倒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只是将视线搁到东边那头,略略远眺一眼,便继续说道:“自然是真,天暖时我时常去东边逛逛,那边可不只集市热闹,就连水上,也有摆小摊的。”
“哈?”
褚朝云越听越乐,几乎当趣闻来了解:“摆摊的是渔民吗?卖鱼虾河蟹?”
“不止。”
老爷又道:“卖的可多了,总归西边没有的,那边都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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