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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船娘生存指南——小拾舞【完结】

时间:2025-01-16 14:39:34  作者:小拾舞【完结】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们也是艰难,没办法下船去走走,若将来有了好机会,还是去东边看看吧。咱这蕤洲,东边算是一个小的商贸中心了。”
  也就是说,东码头那里才算是蕤洲的CBD商圈?
  褚朝云用现代话理解了一遍。
  这么一聊,褚朝云便对东边更加感兴趣起来,她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但想划来对岸,还是用了很久。
  久到二人都有些感觉到冷了,也还没能完全的接近东码头。
  划的越远,褚朝云手下的力气用的越大,人也就越发疲惫。再加上天冷,她又穿着棉衣,总是没有穿的少时更灵活些。
  远远地,二人总算是看到了东码头。
  褚朝云伸手抹去粘在眼睫上的水汽,有些新奇的望着那面。
  果然,就看到客人口中说的那座桥了。
  此时寒冬腊月,虽说还没到最冷的时节,可冬日也过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天气寒冷,即便是热闹的东码头,行人和商贩也会减少,不过吆喝、叫卖声依旧此起彼伏,比西码头那儿确实响亮许多。
  尤其停靠在水岸和桥洞下的小船只们,一股股的冒着烟火气儿,像是有人正在船上准备饭食。
  那香味,让吹了很久冷风的二人都有些馋。
  褚朝云其实挺想划到边上停下,然后上去逛一圈买些热乎吃食的,但他们一露面,她就看到东码头上,有两名戴了眼熟幞头的大汉,目光似乎正警惕地盯着他们这条船。
  不用想也知,是花船留下来的看守。
  褚朝云轻微蹙了下眉,没敢真的靠过去。
  原来不止西码头有人看着他们,这边也是……或许四个码头都有也说不定。
  女子面上的异样顿时转为平静,仿佛并没看到他们似的,又笑着回头去和客人说话。
  “是我的疏忽,忘了拿些吃食在船上,您肯定饿了吧?”
  褚朝云询问一声。
  其实以前就没有往小船上带吃食一说,因为客人大多都是在雅间里吃饱了饭才下来玩的。
  但眼下情况特殊,所以她还是要说一句。
  见老爷伸手摸了摸小腹,人的确是饿了,褚朝云微微思索,然后指着离他们最近的小船建议:“不如咱们划过去,在船上买些吃食呢?”
  她刚刚四下里观察过,水上这几条小船有些是渔船,有些就是自家用的普通船只。
  她猜测,那些普通船只大概就是客人提过的小商贩。
  而且最近的那条船上,俨然正放着锅灶,方桌之上,还有一摞热腾腾地饼子。
  饼子看着金黄金黄的,冒着股股热气,好不好吃尚且不知,反正是能充饥的。
  褚朝云停下动作,似是再等老爷的回答。
  而岸上那处,原本只站了两名看守,不知怎么又喊来三个,五人一齐盯向他们,恐怕褚朝云要是敢擅自上岸,他们就要预备抓人了。
  但褚朝云并不理会他们的虎视眈眈,压根就不往那边看。
  只是买饼子又不是上岸,看守们也断没有乱抓人的道理。
  待闻到这喷香的饭味儿后,老爷似是饿的有些受不住,他方才只在雅间吃过几片熟肉和水果,并没吃主食,所以确实不太顶饱。
  “好,咱们过去看看。”
  老爷说着,从衣襟里取出钱袋。
  褚朝云见状,立刻痛快的将船划了过去。
  小船上,等食客的小摊贩戴了个小帽,一条洗的褪色的布巾还搭在肩头,他翘着个二郎腿,双手互相插在袄子袖筒里,不断的“嘶嘶哈哈”,俨然是等待不太耐烦。
  见有船过来,小摊贩不满的“啧”出一声,正要开口撵人,就见船只内探出个头来。
  女子面容带笑,一张脸表情鲜活格外生动,褚朝云笑问道:“小哥,可有新出锅的吃食卖?”
  小摊贩见此,忙一屁股窜了起来,习惯性的摘下布巾擦了擦方桌旁的椅子,“有的有的,嗐!我还以为是谁要来抢生意呢,原来是贵客上门呀!上来坐坐?”
  小摊贩倒是热情的很,只是褚朝云并没办法上去坐坐。
  但女子还是回头问了下客人,“老爷,您可要上去坐一下?”
  老爷摆手:“不坐了,你这饼子怎么卖的,吃起来可软和?”
  老人家年岁大了,最爱吃软一些好消化的吃食。
  小摊贩贼兮兮一笑,忙吹嘘道:“自然!我家这饼子,整个东码头最软和最好吃的一家,包管您吃一张想两张,吃两张,下次还想再来!”
  褚朝云看着小摊贩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禁有点想笑。
  小摊贩则一脸期待,手快的就拿起四张想往锅子上放:“老爷来四张尝尝?”
  客人正要说“吃不了那么多”,小摊贩就又说道:“哎~这姑娘摇橹摇的甚是辛苦呢,这活很是累人,我可比谁都知道。”
  老爷听罢想了一瞬,好脾气道:“那便热四张吧,我和船娘一人两张。”
  “好嘞好嘞!”
  小摊贩难得忽悠到生意,笑的一脸花似的,“饼子配热茶,天冷也不怕!我这儿还有免费的热茶刚煮好,二位要不要顺带来两杯?”
  老爷点点头,“确实,干吃饼子太噎挺了。”
  小摊贩忙把炉子上煨着的茶水倒了两杯来,褚朝云伸手接过,见这小哥笑的鬼精鬼精,总觉得他这笑里还藏了些其他门道。
  不过有一说一,东码头这里的摊贩,确实要比西码头那边会做生意的多。
  怪不得这里能晋升蕤洲CBD。
  免费的茶水里都是些碎末茶底子,客人才喝一口便咽不下去了。
  见老爷一脸嫌弃的表情,小摊贩又说:“怎么?是喝不惯吗老爷子?”
  说完,顺手翻了一下饼子道:“也是了,这茶水口感的确不佳,不过我这里还有正经的正山小种,就是贵了些,您若需要,我给您现煮,很快的?”
  褚朝云心说,果然,这家伙就是为了卖手里的红茶。
  老爷浅一挥手,小摊贩眯起眼笑:“得嘞,且等等啊,小的这便给您煮上!”
  最终,这一顿花销结算下来一共三钱银子。
  饼子倒是没几个铜板,但那正山小种也是真的贵。
  而这小摊贩虽说惯于钻营,但手里的茶的确不错,冬日一杯热乎乎的红茶下肚,登时便暖了心脾。
  小摊贩得了银子点头哈腰,挥着布巾热络地送他们离开。
  褚朝云看这小哥如此机灵,就顺口问了句,“小哥,你们东码头的集市上,可有卖甜菜的吗?”
  她不过装作随口一问,也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理碰碰运气。
  原以为没什么希望,小摊贩听了却是一顿,然后讶道:“姐姐,甜菜又不好吃,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小摊贩刚刚还叫她“这位姑娘”,这会儿马上就改口喊“姐姐”,想来是手里有货。
  褚朝云上了心,“我爱吃呢。”
  小摊贩眨巴眨巴眼,进而声音压低了点:“那我有呢,你想买便过来,我家地窖多得很~”
  虽说褚朝云并不完全信“他家地窖有甜菜”这话,但这人说有大概就真能弄来。
  于是,她口型回了句“好”,就划着船走远了。
  一番折腾直接从白日磨到了晚上,二人重新回到花船时,船娘们已经开始分发晚饭了。
  往常派船娘给客人摇橹,钟管事指派之后便不会在理,可今日一回来,褚朝云本能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三名管事都在船上。
  船娘们也没一个回暗仓去的,哪怕风再冷,他们也都围在船角一侧,有些焦灼地用眼望着褚朝云。
  褚朝云轻微皱了下眉,下意识抬头往雅间瞄去。
  果不其然,三层的船栏那,春叶、蕙娘还有褚惜兰,一个个都捏着帕子紧张的盯着她看。
  也就是顾忌着管事在下方站着,所以才没敢发出什么声音。
  其实褚朝云也明白过来了,大概是东码头的看守回来报信,怀疑她有想要逃跑的念头,赵大这才警惕地上了船来,打算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讨厌。
  褚朝云藏进袖口里的手指紧紧捏起,强压下心底的愠怒,然后故作不知的看向客人,“老爷今个吹了冷风,回去喝些姜汤暖一暖吧。”
  她一转身,直接背对向几名管事。
  身后的李婆子和赵大互看一眼,因着客人还在,便先忍着没有发作。
  船上氛围剑拔弩张,只表面看着风平浪静。
  此刻不只楼上的三位姑娘,就连犯了眼疾的刁氏,还有徐香荷,一听到动静也着急的跑出来看情况。
  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褚朝云非要挨一顿鞭子不可。
  尤其是李婆子,老刁妇总算捉到了褚朝云的小脚,这会儿正幸灾乐祸。
  早在守在东码头的看守回来通报那刻,李婆子就兴奋的嚷嚷开了,“我早就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偏你还看得上她,即便她最后没敢真逃,这一顿教训也是要给的,否则岂不反了天去!”
  钟管事闻言,冷淡地往远处站了站。
  她一直很反感李婆子身上的气味,这刁妇整日里穿的花枝招展,脂粉涂的比城墙都厚,但再怎么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了那一身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婆子这话自然是为了噎她。
  两人的关系本就不是真那般好,不过是因着钟管事气焰嚣张,李婆子又碍着一些情形不敢得罪人罢了。
  这下抓到由头,李婆子自然想连打带消,好好压一压钟管事的气势。
  老刁妇虽上蹿下跳的欢腾,可钟管事却只是淡淡一句:“具体缘由,也要等褚朝云回来了再说!”
  现在人回来了。
  褚朝云一下子就成了整条花船的焦点。
  褚朝云细心的嘱咐客人,那老爷显然也不是个眼瞎的,再者说,今个要去东码头是他决定的,小船娘只是听他差遣而已。
  老爷思虑一瞬,忽的从衣襟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
  一锭白银明晃晃的,看的李婆子直想抢过来用牙咬两下。
  褚朝云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长什么样,以前在网上见到的图片不算,银店里的银首饰也不能算。
  女子眼中透着惊异,虽说目光也一错不错地落在那银锭子上,但并没伸手去接。
  老爷抬抬手,示意她拿着。
  然后便笑道:“你摇橹技术不错,又知细心照料客人,我本就身子不好,尤其饿不得。若非你带我去东码头买了吃食,这次回去恐怕真要风寒了。”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明年春日我过来时,你若还在,我还点你陪同。”
  老爷将银锭子按在她手中,没再说什么,迈步下了船去。
  褚朝云整个愣住了。
  手心里的银锭子冰冰凉凉,尤其是被风一吹,沾染皮肤的地方就更凉了。
  不过她此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心里甚至比喝了那名贵的茶水还要热乎。
  老天!
  她竟然得到打赏了!!
  老天!!
  这可是银子,是银子啊!!!
  褚朝云简直高兴疯了。
  客人这突如其来的打赏——
  不仅楼上褚惜兰三人,连带楼下刁氏二人,大家看的目瞪口呆的同时,也全都痛痛快快出了口气。
  赵大心中虽也不爽,但确实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捏紧手中的鞭子,冷哼一声回了码头。
  反观在场众人,李婆子是最难受的。
  好好地机会没能动得了手不说,还平白叫褚朝云得了一通赏赐。
  李婆子闹心的胃里都烧起来,心中恶毒的怒骂褚朝云一万遍:“小贱人小贱人小贱人!!!”
  骂完,便眼红着走上来,伸手想抢褚朝云的银子。
  褚朝云机灵一躲,故作惊讶道:“李管事,您怎么了?手抽筋了吗??”
  话毕,远处的钟管事这次没能忍住,“噗”的笑出一声,不过很快,妇人的脸子又放下来,重新恢复冷漠。
  众目睽睽,李婆子再怎么样也不敢真这么嚣张。
  虽说他们做着“不是人”的行当,但花船之上也是有一定的制度的,若无正当理由,管事们不可随意打骂、克扣船娘和劳工的卖命钱。
  哪怕这卖命钱,他们也并没什么地方能花。
  李婆子一时间怔住,回过味来便想骂褚朝云两句。
  钟管事从一旁走上来,不咸不淡的看了眼她:“怎么,病还没痊愈?手抽筋也不是小事,还是去看看的好。”
  李婆子差点咬碎那口稀薄的牙,恨恨一声,甩着衣袖就下船去了。
  两个瘟神送走后,褚朝云才重重的呼了口气。
  一偏头,钟管事犀利地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褚朝云立刻笑嘻嘻地朝她行礼,欢快的说道:“钟管事慢走。”
  妇人眼一耷,也离开了。
  褚朝云抬眼往雅间那处瞥,见褚惜兰他们已经离开,毕竟此刻还在营业期,姑娘们都各自有事要忙。
  她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这一下午的力气活,差点要了她半条老命。
  船上没了管事的,大家也都松泛不少。
  几名船娘都笑着走过来,眼中的艳羡藏都藏不住。
  “哎哟可要给姑娘道喜了,咱们这条船上的船娘,还没谁得过这么贵重的赏赐嘞!”
  “是呀是呀,我记得刁婶子以前得过点好东西,但也不比你这个。”
  “老天爷诶~这可是实打实的银子啊,这下你过冬可有望了!”
  褚朝云一一谢过他们,跟着,给刁氏和徐香荷使了个眼色,三人一同往暗仓里去,直接就回了刁氏那里。
  一进门,徐香荷就压不住雀跃道:“原来真的有客人这么大方,还给咱们船工打赏的!”
  她之前虽也听刁氏说过得到打赏的事,可那终究是老黄历了。
  徐香荷总觉得以蕤洲的贫瘠,连雅间的姑娘们打赏都不太多,他们就更加轮不上了。
  今个亲眼所见,小姑娘内心也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
  她忽然有感而发的抱住褚朝云,故作哭腔道:“好朝云,幸亏从前你叮嘱我要好好的学摇橹,你这么有先见之明,我可真幸运啊!”
  褚朝云被她抱的脖子要断了,忙松开手,失笑道:“你幸运什么?”
  “幸运遇见你呀!”
  徐香荷乐悠悠地上了床去,拿起没做完的活,继续去编那些莎草。
  刁氏没敢再动针线,只坐在一边跟褚朝云聊天。
  只有妇人自己知道,她不只腿疾严重,其实眼疾也很要命。
  若是好好休息便罢了,奈何自己不想成为拖累这俩姑娘的人,所以才苦练绣工,却不成想,惹了旧患。
  刁氏闭着眼揉搓眼皮,深刻的褶皱印痕昭示着她过往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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