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前脚探完病,后脚就进棺材。
“我听婆子说,老太太给三老爷送了信,让他当天一定要过去。”绿川说着府里八卦。
苏钰并不意外,苏天佑是继子,虽然不如杨家二位老爷名正言顺,这种时候他是可以在场的。
做臣子的,能在皇帝太后面前露个脸,总没有坏处。
只是苏天佑忙起来,只怕更顾不上苏越的婚事。
“还有四爷的婚事,我听婆子说,这两天就要下聘了。”绿川说着。
“这么快吗?”苏钰有几分意外,聘礼抬到女方家,这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等苏天佑闲下来之后再反对,只怕都来不及了。
“三太太好像挺着急的,聘礼都是让管事加紧采买的。”绿川说着。
苏家没有财务问题,只是库房里堆的东西就足够下聘了。但聘礼中除了值钱贵重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买起来很麻烦。
一般大户人家下聘,再怎么也得准备一个月,没想到关氏短短几天全部办好了。
“聘礼都下了,那就等着四奶奶进门吧。”苏钰说着。
关氏主意己定,旁人能说什么呢。
时至十月十二,虽然没有苏钰什么事,她却起了个大早。
心里有事睡不着,还不如早点起床。
“姑娘就放心吧,我早就跟前头管事说好,前院只要收到杨府的消息,就会马上回报听雨楼。”绿川一边侍侯苏钰更衣,一边笑着说。
苏天佑去杨府肯定会带管事小厮,有了消息后苏天佑不能回来,小厮会第一时间回苏家报验主。
她己经跟着前门管事说好,得到消息后,马上派小厮传话,就前后院的功夫,消息快的很。
苏钰听得点点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不知道杨阁老会求什么?”
一般来说,能得到御驾探病荣耀的官员,临终之时,都会为儿孙求点什么,皇帝基本上都会答应。
从常理推测,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以及下面的孙子辈,没一个考上功名得官职的。
功名是没办法求的,必须得考。官职倒是可以,但是这么多年来,杨阁老若是想让儿孙当官,有的是办法。
杨阁老会在这个时候为儿子求官?
谷夫人特意派人给苏天佑说,让他一定要去,难道杨阁老的所求与苏天佑有关?
抱着这份疑惑,苏钰从中午等到下午。
看看书,写写字,虽然等待让人焦急,但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这辈子还能成什么事。
“外头下雪了。”绿川打帘子进屋,“看样子要下大。”
突然冷了起来,她只是后院走了几步,就冻的全身冰凉。
苏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了看。鹅毛大雪己经飘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带着压抑。
“姑娘快别开窗了,外头冷。”绿川说着,“我派小丫头去大厨房拿碳,要把炉子烧起来。”
屋里虽然有地龙,但京城的冬天格外冷。苏钰嫌碳的味道大,不到下雪天绝对不烧。
“天气真糟糕。”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十月十五她还要赴笔友之约,大雪天出门,挺讨厌的。
这位笔友,又会是怎么样的人。
“绿川姑娘在屋里吗?”后院处传来小厮的声音。
“来了。”绿川连忙说着。
苏钰立时打起精神,道:“把他叫屋里来,我亲自问他。”
“是。”绿川应着。
虽然外头小厮不该进姑娘的闺秀,但苏钰素来不在意这些,她自然不会多嘴。
稍等片刻,绿川领着一个衣貌整齐的小厮进屋。十几岁的模样,样貌齐整,很有几分外露的机灵。
“给大姑娘请安。”小厮上前请安。
苏钰摆手让他起来,直接问:“老太爷求了什么?”
“老太爷求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给杨家千亩良田,让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带着家眷回老家务农;第二件事,老太太乃是三老爷的生母,老太爷不忍心他们骨肉分离,让三老爷接老太太回苏家安养晚年。老太太的嫁妆,以及这些年存下来的东西,全部跟着老太太回苏家。谷夫人百年之后,三老爷愿意送陵入杨家祖坟,就与老太爷合葬。若是不愿意,可自行安排。”小厮说着,条理清晰,口齿伶俐。
“这两件事……”苏钰沉默半晌,追问小厮,“就这两件吗?你来报信的时候,皇上和太后己经起驾了吗?”
小厮道:“就这两件,管事回府报信时,皇上和太后己经起驾。”
苏钰神情意味深长,对小厮挥挥手。
绿川会意,带着小厮后门出去,又塞了小厮一串钱。
“老太爷对老太太真是情深义重。”苏钰不禁说着。
就算杨阁老不求,苏天佑也有抚养生母的义务。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免不了跟杨家二位老爷扯皮。
尤其涉及到谷夫人的嫁妆以及财产,以杨家的经济情况,杨家老爷们估计早算计着呢。
现在杨老阁求了恩典,并且明言让谷夫人带走财产,这就把一切争端从根本上解决了。
同时,也是明确指出杨家二子不孝,甚至会抢夺继母财产。
虽然是事实,但如此指责,对杨家二位老爷不可谓不重。
绿川送完小厮回来,道:“没想到老太爷竟然只给儿孙求了田地。”
正常情况下,不该求个小官吗?难怕不是京官,而是七品全县令呢,官身和白身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苏钰轻叹口气,意味深长说着,“老太爷官场沉浮这些年,如此安排,定有自己的考量。”
京城将起风云,连她都看出来了,当朝阁老只会知道的更多。
杨家没有任何根基,杨阁老去世,这座空中楼阁也就彻底倒了。
为官这些年,杨阁老得到的美名许多,得罪的人也不会少。会让儿孙回家务农,估计是担心会被仇家报复。
风云将起时,杨家人带着良田回老家种地,彻底退出官场,退出事非圈。
白身是不如官身,但若是明知道得了官身要断头,那还不如白身。
杨家将来有没有儿孙再考出来为官为宰不知道,至少眼前平稳安康,衣食无忧。
“如此安排,姑娘也放心了。”绿川笑着说,“老太太明正言顺的搬回来住,姑娘也能常去探望。”
虽然孝道大于天,但谷夫人在苏天佑幼年时就改嫁,没有尽完全的抚养义务。
谷夫人年老丧夫,夫家又无亲子,苏天佑做为唯一的亲子虽然也有赡养的义务,但是怎么赡养就要看儿子媳妇自身的孝心有多少。
只看平日里,关氏对谷夫人就淡淡的,让她全心全意侍奉婆婆,只怕不容易。谷夫人就是受了委屈,也没地方说理。
现在好了,有了皇帝的恩典。苏天佑和关氏就必须拿出十二分精神侍奉谷夫人,若是有怠慢之处,那就是抗旨了。
“是啊,我这心也放下了。”苏钰笑着说,心头却仍然有个疑惑。
谷夫人的身后事,杨阁老竟然说,入不入杨家祖坟由苏天佑决定。
大周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出嫁女儿不能葬回娘家祖坟。谷夫人改嫁后,哪怕她是苏天佑的生母,也不能葬在苏家。
若是不葬到杨家祖坟,谷夫人只能葬到庙里,孤坟一座,岂不是十分凄凉。
要是因为与杨家二位老爷结了仇,担心杨家人刁难。杨阁老也说了,若是进杨家祖坟就与自己合葬,苏天佑扶陵过去,杨家人也不敢阻拦。
在她看来,只要求合葬就好了,没必要让苏天佑做这个选择,实在没得选。
“不知道老太太会住哪里?”绿川想了想,又道:“就是求了恩典,估摸着也要年后开春才能搬回来。”
杨阁老现在还活着,等他断气,然后发丧葬礼,这一系列下来,得好几个月。
“应该是乐道堂。”苏钰并不担心,“三叔自会安排。”
绿川笑着道:“姑娘安心了,也PMDUJIA可以全力准备赴约之事。”
这位神秘的笔友,也许就是苏钰的良人了。
***
大雪下了两天,大地换上了银装。
约的是中午,苏钰早早开始准备。雪天路滑,她必须早点过去。
万一路上耽搁了,时间也充足些。
“放晴了,难得的好天气。”绿川推开窗户说着。
苏钰往外看了看,太阳高高挂起,天空如水洗一般。积雪压在房顶树梢上,白茫茫一片,越发显得晴空万里。
“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绿川一边侍侯苏钰更衣一边打趣,“符不符合姑娘心中的预期。”
苏钰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轻轻笑着,“我也很好奇。”
从未见过,只是通过信件来往而产生的好感,到底是可靠还是很不靠谱,今天就能彻底知晓。
巳时不到,苏钰就坐上马车,女装赴约不方便骑马,马车最方便,绿川还特意吩咐管事备了两辆。
雪天路滑,车驾最容易出事,多备一辆车,连衣服都多带了几套,防止一切意外。
“往城东门走。”苏钰吩咐马夫。
约见地点临溪楼,听着像是京城酒楼的名字,其实不是。
大概是一年前,她骑马到城外东山上玩,不小心迷路。四处寻路时,寻到一个小瀑布,下面水潭并不深,水流四溢。
当时正值春天,花草茂盛之时。瀑布周围奇花异草许多,景色美妙。
沉迷于景色,苏钰也不着急找路。倒是诗兴大发,写了首诗刻在周围的树干上,诗名为临溪。
回去之后,她就在信上提了此事。
没多久笔友回信说他也去了那个地方,并且在她写的诗旁附了一首。
因为东山的景色着实不错,苏钰再过去玩时还确认过,对方确实附了诗。
后来两人通信时多次提到此地,并且达成同识,有如此美景,该建一所别院,做为踏春的休息之地最为合适。
既然是赏景之所,该建一座楼,登高望远。
虽然这座楼只存在于两人信中,现实中连地基都没挖,两人却把名字起好了,就叫临溪楼。
此时终于相见,对方特意约在此地,苏钰是非常满意的。一是两人的小秘密,有种特别的亲密之感。二则秘密之所,旁人不知道,也就不会认错人。
对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苏钰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竟然紧张起来。
就在苏钰出门之时,谢无衣也准备好出门。
没穿官服,更不是平常的便装。生平第一次,他精心打扮,从小到大无数人夸他长的好看,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这一次,他很希望自己的容貌能打动人心。
“爷,马匹己经准备好。”心腹小厮墨砚进门回报着。
“嗯。”谢无衣点点头,最后又理了理衣服,转身向外走。
“雪天路滑,爷路上小心。”墨砚说着。
没让任何人跟随,谢无衣快步往西角门走。
明道斋的西角门可通外街,这也是为了谢无衣出入方便。不然人住在后花园,通行只走正门,也是麻烦。
牵马小厮己经在侯着,谢无衣接过缰绳,正欲翻身上马,就听前面传来一个声音,“这里遇到谢大人实在太好了。”
谢无衣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胖墩墩的男人,没有胡须,说话娘里娘气。虽然是便装,但身上的官味以及钱味十足。
正是显庆皇帝的心腹大太监刘安。
“刘大人。”谢无衣把声音压低了,心中十分疑惑。
刘安怎么会一身便装出现在大街上?
要是其他内监,遇上并不奇怪。不当差时,出来闲逛并不犯法。
但是刘安是显庆皇帝的心腹,日夜跟在显庆皇帝身边,他就没有不当差的时候。
“跟我走吧。”刘安笑着说。
谢无衣顿时皱起眉头,问:“去哪里,刘大人有何吩咐?”
“哪里是我吩咐你。”刘安笑着说,却把声音压低了,“是大官人想见谢大人了。”
谢无衣顿时一愣,难道显庆皇帝微服出来了?
晋阳长公主府就在皇城边上,显庆皇帝以前就微服出巡的习惯,闲逛到这边来,也有可能。
“谢大人发什么呆呢,快走吧。”刘安笑着说。
“我今天有要事……”谢无衣几乎是咬牙说着,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什么事能比大官人召见重要。”刘安笑着说,“谢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谢无衣并不在意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道:“请刘大人给我两个时辰,我把事情处理完了,马上进宫面圣。”
“哎哟,谢大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刘安差点叫出来,“让圣上等你两个时辰,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说着,刘安上前抓住谢无衣的胳膊,拉着就往前走,“谢大人啊,别让我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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