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一般世家公子不同,他没有时间玩,没有时间交朋友,所有同龄人做的事情,他都没有做过。
孩童时他还写过几诗首,赢得薄名声。但随着渐渐年长,他也越来越没有空闲。
“大人……”
突然一句从门口传来,一个身着七品官服,文书打扮的人抱着文卷进来。
外面雪花正紧时,他身上也沾了许多,整个人好像雪人一般,声音都有些发抖。
苏钰看看他手里的文卷,不禁道:“不是吧,这么大的雪,还把公文送到家里来。”
该说文书敬业?还是薛迟敬业?
薛迟微微皱眉,问:“很重要的事吗?”
“重要,都很重要。”文书说着,声音中带着哭腔。
苏钰见状,便起身道:“我刚才过来时,看到旁边院子里的梅花开的不错,我去折一枝来给你插瓶。”
薛迟点点头,对屋里的婆子道:“好生跟着。”
“是。”两个婆子应着,跟着苏钰出门去。
苏钰从临流草堂出来,左转过桥就是梅园。园子并不大,花儿却是开的密集。艳红的花朵,配着这白雪格外有趣。
薛迟的书房太冷清了些,借他家的梅花送给他,也给屋里添些色彩。
“姑娘喜欢哪枝,奴婢帮你折下来。”婆子见苏钰要自己动手折枝,便连忙说着。
苏钰笑着道:“哪里需要你们,我自己来就好。”
婆子顿时急了,道:“那如何使得,若是伤了姑娘的手,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这是薛迟的第一位女客人,将来弄不好就是大奶奶了。若是怠慢了,吃罪不起。
“我还怕闪了你们的腰呢。”苏钰笑着说,“不要在我面前啰嗦了,快去后头找了瓶子来,要装梅花。”
说话间,苏钰径自动手,折下一枝梅花。
苏钰抱着梅花正想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苏钰。”
苏钰回头看去,只见谢无衣匆匆而来,面露愠色。
他接到消息就往公主府赶,听下人说,苏钰正在临流草堂,他就是赶紧过来。
没想到刚走到梅园,就看到苏钰。如此也好,他也不想去临流草堂。
“冤家路窄啊。”苏钰神情感慨,“建章营骑没有事情做吗,你不去衙门,竟然还有时间在家里游园,领月俸的时候不会心虚吗。”
与谢无衣三次见面,皆是不愉快。今天遇上,谢无衣冷哼一声走开才是正常操作,现在特意叫住她,绝对没有好事。
前两次都是谢无衣挑衅,这次换她主动出击。
“我有话与你说。”谢无衣不理会苏钰的挑衅,径自走到苏钰面前,神情认真。
苏钰嘲讽笑着,“我没话与你说,好狗不挡道,让开。”
“我……”
谢无衣正要开口,就听身侧传来薛雨梓的声音,
“苏姑娘,谢大爷,你们在这里呢。”
第35章
薛雨梓早就来了,只因不敢去临流草堂,便守在临流草堂对面的棣华轩等苏钰出来。
守了许久,终于看到苏钰去了梅园。她紧忙过去,没想到谢无衣比她快一步。
虽然惧怕谢无衣,但薛雨梓更担心他与苏钰再打起来。
上回当着长公主的面就要打架,这回只有两个人,岂不是要决一死战。
“好俊的梅花啊。”薛雨梓找着话题,脸上笑容十分僵硬,却是努力站在两人中间。
苏钰便把手里的红梅交给婆子,笑着对薛雨梓道:“你若喜欢,我也帮你折一枝。”
婆子接过红梅,飞似的跑了,这般情景必须马上回去报信。
苏钰转身去折梅花,她不想与谢无衣打起来,薛雨梓来劝架,她就顺着下台阶。
“这里没你什么事,快些离开。”谢无衣对薛雨梓说着。
他的耐心己经耗尽,薛雨梓来的不是时候。
薛雨梓低着头,虽然没有马上走,却也不敢吭声。
“你这是什么口气!”苏钰不由说着,“真要打架?”
薛雨梓来劝架,谢无衣不领情就算了,这副多管闲事的态度,就是真想与她打架了。
虽然看彼此都不太顺眼,但好歹要有理智,在这里打起来谁都不好看。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昨天出门……”谢无衣说着。
“我昨天根本就没出门。”苏钰打断谢无衣的话。
这是她与薛迟的秘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这个别人是谢无衣。
“你说什么?”谢无衣声音冰冷,直瞪着苏钰。
根本就没有出门?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以来的通信,苏钰全然不在意吗。
他出发的邀请,她只当是一个笑话吗。
原来所谓的笔友相交,只有他在意,只有他当一回事了吗?
两年时间,他的真心情义全部错付了吗?
“那我再说一次,我昨天根本就没出门。”苏钰再次说着,“我对你说的话不感兴趣,对你这个人更是厌恶至极,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将十分感激。”
一连串的话语,谢无衣的眼神从焦急变成了冰冷,狠狠瞪着苏钰,仿佛要她千刀万刮。
他如此在乎,那般在意,换来的就是这些话吗?
薛雨梓顿时怕了,不自觉得后退。
苏钰却是全然不理会,伸手折了枝梅花递给薛雨梓,“雪大了,你快些回去。”
薛雨梓好心劝架,奈何谢无衣不领情。快些离去,免得殃及池鱼。
“我……”薛雨梓接了梅花,刚想再说其他,抬头就见薛迟快步走过来,马上喊着道:“大公子来了……”
薛迟快步而来,身上依然是梨花白道衣,大氅都没披。漫天雪花中,一袭白色看起来格外单薄。但他步伐坚毅,神情刚硬,让苏钰十分安心。
“你来了。”苏钰满心欢喜。
薛迟微微一笑,先对薛雨梓道:“你回去吧。”
“是。”薛雨梓如遇大赦,赶紧离开。
薛迟走到苏钰面前,挡在苏钰身前,直视着谢无衣,“有什么事?”
谢无衣看着薛迟身后的苏钰,又看看保护姿态的薛迟。心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憋闷,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原来真是他自作多情了,笔友而己,是他太在意太当真。对方不在意,不当真,哪怕当他是猴子耍,那也只能怪自己自作多情。
“好,你们很好。”
话完,谢无衣转身离去。
谢无衣走的绝决,苏钰心中莫名,不自觉得道:“真真是个妖怪。”
虽然有过两次不愉悦的相见,但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此特意来找茬,谢无衣疯的不轻。
“他向来随心而为,你莫生气,不要与他计较。”薛迟说着,“我们回去吧。”
“我不与他计较。”苏钰笑着说,快步往回走。“你好歹加件衣服再出来,这样的天气小心冻着。”
“不妨事。”薛迟说着。
两人快步回了临流草堂,刚进门苏钰就看到自己刚折下的那枝梅花插在白瓷瓶子里,放到堂屋高几上。
“这瓶子……”苏钰看着瓶子十分无语。
她虽然对古董不是太在行,但也看的出来这白瓷瓶子真的就是个白瓷瓶,虽然不至于十两银子买三个,但肯定贵不哪里去。
“怎么了?”薛迟问她,“可有哪里不妥。”
苏钰斟酌着用词,终于问了出来:“你这书房是谁布置的?”
薛迟答道:“工匠上的人装裱的。”
“那就怪不得了。”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怪不得如此标准,工匠装出来的样板房能不标准嘛。
“你就没有想过,要在屋里摆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苏钰忍不住问着。
虽然屋里摆的家具都是顶级好货,但一应玩器皆无,墙上连个字画都不见,插个梅花下人就随便拿个白瓷瓶子。
换成是她,根本就没办法忍。
“我向来不摆弄这些。”薛迟说着,转头吩咐婆子,“把后罩楼开了,挑几个花瓶拿上来。”
“是。”婆子应着,转身去了。
婆子刚走,文书官又来了。神情更是焦虑,几乎都要哭出来,“薛大人……”
“我知道了。”薛迟说着。
苏钰见状,便道:“你若有事,只管去忙,我想着也该回去了。”
和谢无衣闹了一场,薛迟也有事要忙。外头大雪纷飞,也不能出门玩。她不如早些回家,等天晴了,再相约出门。
“只是一些卷宗需要马上批阅,你稍等片刻,马上就处理完了。”薛迟说着。
“那好吧,我先帮你把红梅插起来。”苏钰想了想,看着薛迟说,“那道小荷叶藕粉桂糖糕你准备了吗?”
这道糕点是他信上提起的,据他所说,经他改良之后口感大增,配以清茶,举世无双。并且承诺过,若有机会相见,定然拿出来招呼她。
举世无双这种话多半是吹牛,但既然是承诺,她倒是想尝尝看。
她本不想主动提起,但眼前的薛迟……真的不像是能记住这些琐事的人。
一个工匠装的样板房都能无所谓住下去的人,这信里信外的反差,实在有点大。
“我马上让人准备。”薛迟说着,他没有吃甜食的习惯,屋里从来不准备。
苏钰并不意外,只是有点点小别拗,笑着道:“那我就等着吃了。”
薛迟去东梢间继续看卷宗,苏钰则在西梢间跺着步。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她实无法忍受的样板房,既然薛迟没有时间打理,那她就送他几件摆设。
“姑娘,花瓶拿来了,您来看看。”婆子上前说着。
几个小厮托着托盘进来,大约十几个花瓶,风格齐全,皆是前朝名贵之物。
“这还差不多。”苏钰自言自语说着,仔细挑选起来。
既要配梅花,也要配屋子,薛迟估计也不会喜欢大俗大雅风格。
“这只青花瓷乃是前朝皇宫之物。”透明人一样的文书突然说着。
苏钰不禁看向他,二十来岁,七品官服,丢在人群里看不到的长相,不胖不瘦,没有任何特色,过目即忘。
“在下陈平,乃是薛大人的文书官。”陈平笑着自我介绍。
苏钰拱手见礼,笑着道:“原来是陈大人。”
“小小文书而己,不敢称大人。”陈平拱手回礼,“苏姑娘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了。”
“刚听陈大人说起这个花瓶,看来个行家。”苏钰笑着说。
她对古董研究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些。就像刚才那个瓶子,她大概能看出是前朝之物,但是不是皇室所用,就不能确定。
“哪里敢称行家,只是跟在薛大人身边,多少有些见识。”陈平笑着说。
“听大人点评。”苏钰手指花瓶,笑着说。
陈平倒是不客气,非常专业的点评起来。大约什么朝代,是官窑还是私窑,大概市场价如何,皆说的头头是道。
“博学啊,陈大人。”苏钰笑着说。
陈平连连摆手,道:“让苏姑娘见笑了,这些都是玩意,能给姑娘解解闷,我就高兴了。”
“原来如此啊。”苏钰笑着说,不自觉得看向东梢间批阅文卷的薛迟,“陈大人果然是得力之人,能干能干。”
薛迟这公文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了,怕她吵着要走,陈平便过来搭话逗趣。
古董不古董的不是重点,关键是有趣,听着好玩就行了。
“大人昨天出门去,文卷快把案几压塌了。”陈平说着,又向苏钰连连求饶,“大雪封路,文卷只是路上来回就要花许多时间,不能再拖了。”
苏钰不禁道:“陈大人真是尽职尽责。”
当下属的巴不得上司多偷懒,自己也跟着偷个闲。像陈平这种,公文送到上司门口的,少之又少。
“苏姑娘不知道,我家境贫寒,好不容易考上明经,得了这么一个小官,家里才得温饱,自然要兢兢业业,不敢出错。”陈平笑着说。
苏钰不自觉得看了一眼薛迟,笑着道:“陈大人如此勤恳认真,将来必定前途无限。”
“承您吉言。”陈平笑着说。
两人说话间,苏钰也挑好了花瓶。指挥婆子把花瓶插好,挑剩下的几个花瓶让小厮拿走。
“花瓶要摆在这里才好看。”苏钰调整花瓶角度,力图把红梅最好的一面摆出来。
陈平赞道:“苏姑娘果然会收拾,这么一摆整间屋子都鲜活了。”
“这屋里差好些东西,等我再想想如何摆放。”苏钰笑着说。
闲聊之时,婆子提着食盒进来。两碟点心摆到桌子上,笑着道:“这是刚做出来的,厨房还蒸着新鲜的,姑娘尝尝吧。”
“呃,我就是想尝尝小荷叶藕粉桂糖糕……”
苏钰不禁说着,又看了看装点心的碟子,不得不叹服。
招呼客人的吃食,竟然用白瓷碟子装了就是端上来。看碟子的样式,与刚才的白瓷瓶子应该是成套的。
这难道是屋里的婆子逛庙会时,看到打折便多买了几套放在屋里各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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