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看向靳延的腰腹,挺括的衬衫遮住了内里的风景,紧绷的侧腰却隐约彰显着他的劲瘦。
沈意欢忽然懂了传统审美里追求的“朦胧”。就是要这样若隐若现、欲拒还迎,才会引得观者更加心痒。
靳延见沈意欢一句话不说,却自以为隐秘地看他的腰腹,脸还越来越红,眉心微动。
这场景,怎么有点儿怪怪的呢?靳延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三个字,“美人计”。
原来沈意欢吃这套?!那自己岂不是可以就此切入?!
意识到这个的瞬间,靳延也跟着清了清嗓子,硬生生遗忘了自己初读兵书时对这一计的嗤之以鼻。
看着沈意欢因为含羞而愈发娇艳的小脸,靳延抵抵牙尖,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试试效果。
毕竟不也有人说过吗?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靳延很容易就劝服了自己。
“挺好看的。”沈意欢回过神来,赶紧看了眼靳延,却发现他似乎也在走神,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补充,“这个是防水的。”买表之前,沈意欢就隐有猜测,这也许就是靳延不爱戴表的主要原因,频繁摘取、实在麻烦,而他一看就是个极其厌恶麻烦的人。
“防水?”听到这儿,靳延才对这只表产生了除“这是沈意欢送我的礼物”之外的关注。
“嗯,这个不是机械表、是石英表,友谊商店也是第一次卖。”
沈意欢凑近了些,指着表冠,“店员说,最好在每天的同一时间给它上链...”
说到这儿,沈意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光想着这表防水了,却忘了,定时上链可能远比摘取更麻烦。
她侧头去看靳延,唇抿着,她其实也很在意这个礼物。
靳延垂着眸,视线一直在她的唇上隐秘地徘徊,“怎么上?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就是旋转,你先感受一下现在的阻力,然后确保你每次上链到相同程度就好。”沈意欢有些泄气,“算了,我给你换个礼物吧。”
沈意欢是个完美主义,不单指她的舞蹈,更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不爱散着发就是这个性格的其中一种表现,她的卧室、练功房、甚至随身的包也时刻都是整齐的,更遑论让她接受给人第一次送礼就不圆满这件事?
“不换,我很喜欢。”靳延虚虚挡了一下沈意欢退身的动作,“我来上,你看看对吗?”
两人因这一退一揽反而更靠近了一点,对方本就不低的存在感也更加难以忽视。
至少沈意欢要专门集中心神才能看靳延上链,不然就会全被他修长的手指和灵活的动作引走。
靳延的心思则根本没有放在表上过,他视线的终点,是沈意欢垂眸观察的侧脸、是她小巧又精致的耳朵、是她毛茸茸的发顶...
他听到的,是他们交落的呼吸;闻到的,是属于她的、幽幽的温软花香。
靳延忽然觉得,沈意欢实在太会送礼了,他大概以后每次上链时都能想起这个场景、这个味道。
而就算只是为了这个,他也会勤勤恳恳地给表上链。
想到这儿,靳延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终于舍得把视线完全给了本该是主角的腕表,仔细检查,生怕自己上过头了。
他停下,沈意欢也回过了神,咬咬下唇,往远坐了坐。
这一次,靳延没有拦、也不敢再拦,饮鸩止渴偶尔一次就好了。
沈小妹整理好厨房,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两人分坐在长沙发两边,一人定定看着茶几上没有打开的收音机,一人斜斜靠在扶手上盯着手腕。
“欢欢?”沈小妹有些疑惑,“是收音机坏了?”
“没,我在想别的事。”沈意欢清清嗓子,“表姑,宝珠是不是快回来了?”
“对,等月中你姑父休到假,就去接她们。”提起两个女儿,沈小妹的表情更加柔和,“这次去得可真久,也不知道她们想不想家。”
“到时候我陪你去车站接她们。”沈意欢背对着靳延,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脸颊,触手滚烫。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赶紧借着这个机会起身,“表姑,你是准备回家了吗?我和你一起吧,正好散散步。”
直到走出家门,靳延都没能再看到沈意欢的正脸。
但他还是一直目送着姑侄俩离开了自家小院,才展臂搭上自己的额,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也不想着急的,可他真的有点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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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剧院昏暗的观众席中央,靳延穿着空军礼服、坐姿端正,身高腿长、长相帅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满分的军人形象。
但若再看仔细、看久些,就会发现他的手指一直在膝上叩着,眼也半垂着,完全没有在看舞台。
实际上,靳延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很久了,开幕领导致辞的时候,他还听得很是认真。
第一个独唱节目也能跟着旋律点点手指,第二个民族舞团合舞就有些累了,第三个歌剧已经彻底不看舞台。
等第四个节目芭蕾舞团群舞时,靳延才又打起精神,重点看了一下里面的男舞者后就失了兴趣。
第五个话剧尤其得难捱,因为沈意欢的节目就排在这个节目之后。
靳延今早也没看到沈意欢的装扮,因为闫云风的事,团里的气氛不是太好,沈意欢就让他直接来了剧院,她自己则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过来的。
所以靳延六点半起床、七点出门,一直到现在快要十一点,实际就和人呆了不到十分钟。
靳延想叹气,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宣告结束的掌声,他立马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往舞台望去。
伴奏起,聚光灯也同时落在舞台最中央,将台上之人优美的身姿尽显,明明只是简单的衬衫长裤,却已有了梦幻之感。
轻柔又舒缓的乐声流淌,沈意欢用数个轻盈的起跳拉开了这场表演的序幕。
她的体态舒展、落地无声,毫不费力就奠定了这场舞的基调,这里是堂吉诃德的梦境、是森林女王的神秘花园。
乐声逐渐轻快,神女的舞姿转向华丽,尽显姿态的曼妙;穿插其中的、每一个如仙鹤般的停顿,又在不断提醒观者她的身份。
若即若离、心神荡漾。
伴奏渐歇,神女背身离去,观众才刚生出不舍,远比之前更加欢快的乐声又重新响起。
在众人的期盼中,仙子重回舞台。她单脚站立在舞台中央,踩着伴奏不停歇地转圈,极致的优雅和力量。
心跳逐渐和乐声的节奏契合,目眩神迷的,又岂止只有被神女赞扬的堂吉诃德?
双臂舒展、双脚踮起、亭亭玉立,伴奏和舞蹈同时停了下来,入梦的人却迟迟不愿醒。
直至神女快走几步,俯身谢礼,如雷的掌声才又突兀地响起,将其他还沉溺在梦里的人拉回现实。
靳延却不在此列,他既没鼓掌、也没被掌声惊醒,还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人、全神贯注。
靳延觉得,他大概不是这个梦境的旁观者,而是入此梦境的堂吉诃德。不然又该如何解释他此刻心中涌动着的骄傲、欣喜、怅然?
面对观众热烈的掌声,沈意欢弯了弯唇,忽然想起了另一道声音,“明天是我生日...我会坐在第三排最中间...”
她情不自禁地抬头,越过人群、直直找到靳延的眼睛,毫不费力地。
也只有他,才能将霸道和温柔同时糅合在眼中。
怎么看起来傻傻的?沈意欢眉眼之间的笑意更重,她微微启唇,声音几不可闻,“靳延,祝你生日快乐。”
话毕,也不管他是否看见、能否看清,利落转身,迈步走进了阴影里。
自然也就没看见,那倏然站起来、又猛地坐下的男人。
故事里,堂吉诃德被森林女王赞扬,获得了神女在秘密花园里为他一人起的舞,但他们的交集也只在那支舞的时间里。
故事外,谢幕的沈意欢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声叫出了靳延的名字、为他庆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来自神女的青睐?
那他们的交集呢?会也只有这一支舞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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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你跳得太好了!”沈意欢刚走下舞台,就被团里的姑娘簇拥了起来,夸奖声跟着蜂拥而至。
“可惜不能穿舞裙,不然效果肯定还要更好。”姚子惠今天也来了,她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你的意大利转也太美了吧,简直要转进我的心里,我都舍不得眨眼。”
“我也是,我也是!真得好好看,意欢,你的开度也太惊人了!还有你的腿,又瘦又长,怎么还能那么有力量的啊?”
“动作衔接的时候也好流畅的,卡节拍也卡得准,这都是怎么做到的啊?”
......
沈意欢一一回复完同事的称赞和疑惑,又答应了好几人的私下教学,才勉强从人群里脱身。
而剧院里,靳延却还没回过神来,刚刚那两分钟几乎逐帧在他眼前一遍遍重演。
在舞台上的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还要耀眼,靳延好几次都恍惚了,甚至无法抑制地生出面对神女的自惭。
中段沈意欢背对着观众席逐渐远去,乐声也跟着放缓的时候,靳延的手都攥得生疼,竟然真的生出“缘尽于此”的遗憾和不甘。
到尾声,沈意欢每转一个圈,靳延的心跳就再重一分,最终和她足下的节拍同频。
靳延不懂舞蹈技巧、也不懂舞蹈动作,他只是单纯地、深刻地为舞台上的沈意欢倾倒。
她是神女,但不只是森林女王。
最后,靳延眼前的画面反而停驻在了舞蹈结束后的两个场景里。
一幕是她站在黑暗唯一的光亮里,越过人群,与他对视,樱唇启合,在祝他生日快乐。
这一幕,让靳延有了神女落入怀中的实感。
一幕是她噙着笑,挺直着背,逐渐走进黑暗里。那样高傲、那样毫不留恋。
这一幕,将靳延高昂的情绪硬生生斩断,继而生起偌大的怅然。
不,绝不可以。靳延的喉结滚动,他要的才不是神女一时的赞扬,她既入他梦来,就要一直一直...
脚背一痛,靳延的情绪再一次被硬生生斩断,他很是不爽地回头,却见到了一张气鼓鼓的小脸。
沈意欢一路抱歉,好不容易走到靳延身边,却见靳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专注看着舞台的方向。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就朝着他的军靴狠狠踩了一下。
哼,合着他还真的是来看演出的是吧?他怎么不挨着把自己的座位告诉每一位演员呢?
在这个熟悉的、生动又可爱的神态里,靳延的心忽然无比安宁,灵魂好似也才从那场舞里脱离。
什么神女不神女的,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个还没哄回家的、有点爱生气的小祖宗。
靳延揉揉额心,自己头一次看演出,竟就差点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今天的舞很好看,你也很漂亮。”靳延凑到沈意欢耳边,语气非常真诚,“谢谢你,欢欢,这是我过过的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带着他味道的呼吸和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同时扑向耳侧,沈意欢耳后的皮肤都生出了细小的颗粒,她伸手虚虚遮住了他的唇,“坐好,你不看演出了?”
“你不是都跳完了?”靳延专注看着面前的手,修长纤细、软若无骨,每一处都美得恰好、也都对他产生着莫大的吸引力。
这句话的潜台词太明显,沈意欢轻轻勾了勾唇,心里的不快散了大半。
一无所知的靳延还没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他抵抵牙尖,很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吻她指尖的欲望。
他退开了一点,整个人却还是面朝着沈意欢的方向,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看着那张在舞台光影变化里跟着明灭的小脸。
在这样的注视下,沈意欢的心跳也加快了点,她趁着光挪开的时候轻轻推了那忽然毫不遮掩的男人一把,“看前面。”别看我。
视线是听话地移开了,沈意欢却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她明明提前看准了方向,怎么她的手却还是落进了那人宽大干燥的掌心里呢?
之所以是“落”,是因为靳延只是虚虚摊着手掌,一副克制又尊重的模样。
但他曲起的手指明明就一动不动地点在沈意欢的掌心,和刚刚两个词半分关系也无。
沈意欢的指尖也落在他的掌心里,相接之处只有这两处,沈意欢却觉得有一股热浪顺着指尖流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好热,沈意欢咬咬下唇,抬腕准备离开。
几乎是她刚动的瞬间,靳延的手指就轻轻拢了过来,从她的掌心一路滑到了她的指根,又紧贴在她的手指上。
他没有强制握紧,但相贴之处早就将彼此的每一分动作都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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