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孩子就要面朝土路摔倒,刘志远赶紧飞奔几步将人抱住。
小孩子被吓得大哭,牢牢抓着刘志远的衣服,“呜呜...”
见状,人群一下就炸了,“黄春花,你也太欺负人了吧。这么小的孩子你竟然用那么大的劲,摔坏了怎么办呀!”
“就是就是,有个当官的亲戚了不起啊。”最前面那人一脸愤怒。
“就是了不起。”老妇叉着腰,转身指着开口那人,“我们老大娶的可是将军的妹妹,将军是啥你知道吗?小心我让他把你抓起来。”
“闭嘴!”听到这儿,沈意欢的眉心皱成了一团。
这是姑父的母亲?这样的人怎么养出彭庆厚那样老实的性子的?
“我,我去说她,欢欢,你别生气。”沈小妹一脸愁苦,要不是想女儿,她根本不愿意回到这里。
沈意欢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她的位置刚好被车门挡住了,她绕到车前,看着那个老妇人,“你刚刚在说什么?”
黄春花一回头,就见着了一个格外漂亮的姑娘,通身上下,一看就是用钱养出来的。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这样的人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沈家那个赔钱货。
黄春花一改脸上的跋扈,笑得特别和蔼,“哟,是欢欢吧?长这么大了,我听你姑父说你现在在文工团是吧,可真漂亮呀。”
她一边说一边还在斜着眼睛看村里的人,毕竟现在,无论农村还是城市,文工团演员都有不低的社会地位。
沈意欢的眉蹙得更紧,没有理她,转身看向其他村人,“她经常说这种话吗?”
“是啊。”抱着还在抽泣的小男孩的妇人满脸怒气,“黄春花,你个丧良心的,明明是你家那小子欺负我们大树,你还没完没了是吧?”
她站起身,朝着沈意欢喊,“你就是她嘴里的那个亲戚吧,今天就算你要抓我打我,我也要说,你们全家都不是个好东西!丧良心的!”
刘志远听到这儿,就要上前挡住沈意欢,沈意欢却对着他摇了摇头,“不用,刘哥。”
被妇人指着鼻子骂,沈意欢的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她看向躲在妇人身后的小男孩,语调轻柔,“大树,你是想坐车对吗?”
大树怯怯点头,“我只想看看。”
沈意欢对着他安抚地笑笑,转身看向刘志远,“刘哥,麻烦你看顾着,这些小孩,都让他们上车坐坐。”
刘志远点头,心中惊叹,这么快就能想到取信于人的法子,不愧是沈首长家的姑娘。
听见这话,黄春花挤了上来,“欢欢啊,你可别瞎好心,这些孩子又脏又臭的,别把你车弄脏了。走,我们回家去,把车也开走,别理这些人。”
“你最好离我远点,闭嘴在旁边听着。”沈意欢冷着脸,“不然我也不问了,直接带你去找公安。”
她这个样子是很唬人的,黄春花结结巴巴,“欢欢,你,你说啥啊,你是不是说错了,要抓的是他们啊。”
“刘哥。”沈意欢作势要叫人,黄春花立马缩起了脑袋,“我不说了,不说了。”
沈意欢这才转身,看向一脸警惕的男孩家长,“您不用担心,我确实是宝珠宝华的表姐,但我不会偏帮任何人。”
“实际上,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人打着我家的旗号在外行恶。”
她看向人群,“我父母都是打过鬼子的解放军,包括我自己也是文艺兵,我保证,我们不会做、也没做过任何伤害群众的事。”
她顿了顿,扬声,“以前是我不知道,但今天既然我到了,我就会负责到底。”
沈意欢心中后怕,也就是走马庄小,不然要是被父亲的政敌找到这里,她们家就要麻烦了。
“麻烦谁去请一下贵村的领导,也通知一下其他被彭家人打着我父亲旗号欺负过的村民,我父母在边疆回不来,我今天就代表他们,清算一下旧账。”
沈意欢长得漂亮,因为跳芭蕾习惯挺着背、扬着头,又有黄春花多年的宣传在,村里人见到她第一眼是真的以为她就是那种旧时代的“地主小姐”,是来帮着彭家人撑腰的。
此时听她说话有条不紊,姿态亲和,那双温柔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只有平等的尊重和真诚。
便又改了想法,觉得沈意欢肯定是被黄春花欺瞒了,她明明就是他们想象中的将军家的女儿的样子。
她还是文艺兵,是会爱护群众的、会替他们做主的解放军的一员,村人不自觉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更何况沈意欢又是让孩子们上车玩、又是要请村书记,完全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就更忍不住对她生出好感。
“我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脸红得像猴屁股,对着沈意欢喊了一声后就一溜烟地往书记家里跑。
其他人也跟着应声,“我们也去找人。”今天是周六,大多数人都还在地里上工。
一转眼,人群竟走了大半,沈意欢看向剩下的人,“我叫沈意欢,我现在去彭家等着书记过来,大家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过去。”
第31章 我爸爸姓彭
听见沈意欢的问题, 最开始指责黄春花的妇人回答,“我们等书记一起。”
“好。”沈意欢知道她们还有顾虑,并不强求, 正好她先去彭家探探底。
“表姑, 把糖给我一包。”沈意欢看向紧跟在她身后的沈小妹,沈小妹立马从口袋里拿出本来准备送给彭家人的水果糖。
沈意欢接过后递给刘志远, “刘哥,麻烦你替我分一下。”因为他穿着军装的原因, 小朋友们明显更喜欢他。
刘志远一个孩子发了一颗,这才在小朋友们不舍的眼神里关上了车门。他得跟着沈意欢去彭家, 这边没人看顾, 自然不能任孩子们还在车里玩。
好在家长们也懂这个道理,能让孩子上车坐坐就已经意想不到了,于是纷纷上前牵走了自己的孩子,还不住给沈意欢几人道谢。
黄春花看着空了的糖袋子一脸憋屈,那水果糖本来都该是耀祖的,这下全没了。但她不过才张口,刘志远就虎视眈眈地盯了过来, 她只能继续缩着脑袋。
一群傻的, 守着个赔钱货当金疙瘩,怪不得要断子绝孙。到底是心中不忿,黄春花在心里把沈意欢和沈家人骂了个遍。
沈意欢并没有留意她,而是拉过了沈小妹的手准备解释一下利害, 彭家毕竟是姑父的老家。
但她还没开口, 沈小妹就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欢欢,表姑笨, 好多事情看不透。但你聪明,要做什么就做,不用顾及我。”
沈小妹一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活是谁给的,没有沈建中夫妻,她也许早就被父母卖掉给兄弟们换彩礼了,她的女儿也会重蹈她的覆辙,哪能过上现在这样像梦一样的生活?
沈意欢对着沈小妹弯了弯唇,这么多年,沈小妹已经成了她家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但也正是因此,沈小妹夫家的行为是能累及沈建中的。
想到父母的处境,沈意欢的神色更沉了些,她决不允许彭家人成为父母的隐患。
从停车的地方往里不到百米就是彭家,沈意欢的眉在看请彭家房子时蹙得更紧。如果她没有记错的,姑父的家境算不上好,但看这房子呢?一路走过来就它是青砖瓦房。
“表姑,姑父家什么时候新修的房子?”沈意欢虽在问沈小妹,眼神却留意着黄春花。
“我也不知道。”沈小妹已经好多年没回过走马庄了,每年过年彭庆厚都很体贴,主动让她留在北城给沈建中夫妻帮忙,自己单独回家探亲。
黄春花撇撇嘴,也亏她沈小妹说得出来,整个村子里谁家儿媳妇能几年不来婆家?不来正好,反正她也不缺孝敬。
沈意欢将黄春花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率先进了院子。彭家院子很是宽敞,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这已经完全不是彭庆厚的工资所能承担得起的了。
沈意欢想到一个可能,心跳加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按耐住心中的怒气。
她不说话,脸色又很难看,其他人也就不敢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
“姨。”一道含着情的娇软嗓音从东厢的方向传来,“是表哥回来了吗?”
随着这声,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人一手拢着及腰长发,一手推开了房门。她面白如玉、眉眼含媚,穿着修身的碎花衬衫和黑色长裤,洋气又漂亮。
“表...”白晓燕没看见心里的人,反而对上了一双含着审视的眼睛,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是谁?白晓燕不敢和她对视,连忙转向沈小妹的方向,“表嫂,你回来了啊。”
“嗯,我来接宝珠宝华。”沈小妹笑着回答,向沈意欢介绍,“这是你姑父的表妹。”
沈意欢现在对彭家人没有一点好感,只淡淡应了一声。
白晓燕本还等着沈意欢和她打招呼,却没想到她完全无视了自己,径直坐到了堂屋主位。而一向威风的姨母黄春花畏畏缩缩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白晓燕不自觉也拘谨了许多。
“我去给你煮碗红糖鸡蛋。”沈小妹还以为沈意欢是身体不舒服,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去厨房。
沈意欢没什么胃口,但也没拦着沈小妹,等下村里人就要来控诉彭家的人了,要沈小妹坐在这里听,对她反而是折磨。
见沈小妹要走,黄春花和白晓燕也起了身想要趁机跟上,沈意欢淡淡开口,“你们不能去。”
白晓燕的脚步一顿,看黄春花虽然满脸不高兴但还是一点儿反抗也没有地坐了回去,也赶紧坐了下来。
她用余光暗暗打量坐在主位的沈意欢,只觉得心砰砰直跳,紧张得不行。谁家小辈是这样走亲戚的啊?她倒底来干嘛的...
“宝珠,带宝华出去玩会儿吧。”沈意欢拿出一袋桃酥,“等下我们就要回北城了,拿着这个,去和你们在老家的好朋友道个别。”
“我想在这儿,姐姐。”彭宝珠赶紧摇头,把桃酥塞到妹妹手里,“宝华,你自己去找燕子她们好吗?”
彭宝华虽然懵懂,但也觉得今天家里的气氛怪怪的,点点头,接过桃酥就想出去。
“等等,这是拿我儿子的钱买的吧?”黄春花实在忍耐不住了,那包水果糖就让她足够心痛了,此时见沈意欢还要浪费一包桃酥,也顾不得害怕了。
她站起身,一把从彭宝华手里夺过了桃酥,放进白晓燕怀里,“耀祖在哪儿呢?他最爱吃这个了。”
黄春花的动作太快太狠,彭宝华来不及躲,硬生生挨了一下,痛得眼泪汪汪,直直奔到沈意欢怀里窝着,“姐姐,我痛。”
沈意欢仔细看了一下,没破皮,但有两道很深的红痕,足以见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可是她孙女!沈意欢实在是受不了这人了,“刘哥,你出去看看,接一下书记。”等把事情都搞清楚了,再来算账。
“这。”刘志远犹豫了一瞬,他今天的第一要务是保证沈意欢的安全,沈小妹的婆婆看起来就不是个善茬,他怕沈意欢受伤。
但想起来沈意欢来靳家以后做过的一系列事,刘志远还是决定相信她的决定和安排。
刘志远走后,堂屋更加安静,黄春花和白晓燕互相打着眼色,沈意欢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里的布置。
越看越心寒,越看越愤怒,这根本不是彭家该有的消费水平。
彭家父母都是走马庄的农民,总共生了一子两女,儿子就是彭庆厚,因着机缘巧合救了个领导而被安排去了陆军学院食堂工作。
彭庆厚的两个妹妹都嫁在走马庄附近,家里除了他以外都是农民,别说靠他的工资,就算加上沈小妹的工资,也不足以让他在首都生活富裕的同时帮着老家的家人过上这样的日子。
更何况,这家里两个成年人连一点劳作痕迹都没有,彭母情有可原,那这个表妹呢?也是靠彭庆厚养着吗?
想到这里,沈意欢把目光转向了白晓燕,“我刚刚看着白同志是从西厢卧室出来的,您是来这边走亲戚还是?”
明明是很正常的问题,白晓燕的表情却僵住了,沈意欢放在膝上的指尖轻叩。
“晓燕是我妹妹的女儿,她运气不好,嫁了个男人打人。”黄春花从背后拍了拍白晓燕的背,强作镇定,“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你姑父表姑又常年不回家,就干脆让她住进家里,也好照顾我们两个老人。”
沈意欢看着白晓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且这番措辞也不像是黄春花的水平,完全不信这个说法,继续问,“那耀祖是?”
“是我的孩子。”白晓燕眼里的警惕更重,面上却一副可怜的样子,“他前面那个爸爸喝醉了就打人,我不敢把他留在那个家。”
说着,她的眼泪就簌簌地滚落,更给她增添了几分生动的妩媚。
“晓燕。”黄春花一脸心疼,“好了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说着,她还拿眼睛斜沈意欢,虽没说话,但责怪沈意欢多嘴揭人伤疤的意味很明显。
沈意欢却像是完全没看懂似的,穷追不舍,“你娘家离这边很远吗?我怎么听我姑父说,他们家世代都是走马庄这边的人。”
“我。”白晓燕擦泪的手猛地一顿,“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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