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正的师尊呢,也会在挂念她吗?
“小白,你今日怎么还分了神?”帝君一剑化解师月白的攻势,转手刺向她的要害,师月白匆忙回身闪避,帝君的剑堪堪断了她一缕鬓发。
若非她反应迅敏,如今那一剑已经刺入了她的心口了。
师月白本身爱美的小姑娘,若是在平时和谢珩练剑的时候莫名断了一缕头发,怎么也是要缠着谢珩给她弄回去的,只是眼下来不及为那一缕鬓发惋惜,师月白想到自己刚刚因为想着师尊分了神,对自己刚刚心有杂念不争气行为感觉到分外恼火。
她得想办法扳回一城。
帝君与她对阵时,从不使出全力,几乎连下盘也一动不动,只凭掌风就能让师月白忙得团团转。
帝君只说要她击败自己,却没有说若是她击败自己时自己放了水是不作数的。
灵剑仿佛与她心意相通,师月白使出在以清山练得最惯常的那套山海剑,规规矩矩地从第一式打到了第五式。
实战里很少有人像表演舞剑一样这么背诵剑谱的,帝君看着她似乎求胜不得把自己当成了陪练,又好奇又好笑。
突然间,师月白的剑不知何时脱了手,帝君四顾,竟没有见到她的剑去了何方。
武备脱手,是仙门大忌。
而后玄铁重剑如流星自长空坠下,姬樊来不及应对,欺负人般的以多于师月白百倍的灵力在灵剑即将落下时抵住了她的剑。
“这招不是谢珩教你的,叫什么名字。”
谢珩的剑虽以飘逸灵巧著称,但却也不是没有慷慨纵横气吞山河的剑招。只是他平日行事周密,眼下这招太不似谢珩平日的风格,若是换个道行不高的小妖小魔在此,只怕连骨灰也不剩下了。
“长河落日。”师月白下意识地回答。
她怨恨齐姜,但是却意外地喜欢这个齐姜给这一招取的名字。
“你见过齐姜了?”姬樊沉声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化了。迟钝如师月白,也意识到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度。
帝君平日对她向来和蔼可亲,从未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什么时候见的。”
“司州游历,快结束的时候。她要救走一
个活剥了六个少女人皮的魔修,我师尊受了伤,我那时就.......”
“你是说她跑了,你还追了上去?”帝君怒极反笑,“师月白,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什么不来领罚,我的刑殿是摆设吗?”
“我.......”师月白在这件事上吃尽了苦头,已经被谢珩楚悬岳岚孟婷四个人轮流上阵骂了个遍,如今再听这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是看到帝君愠怒的模样,却也不敢出一言。
“谢珩真是惯你惯得没边了。”
“帝君......不要说我师尊,都是我自己太......”
“你如今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你如今知道错了,你知道齐姜是什么人吗?”
“是......是师祖。”
“是魔界的魔头。”
姬樊看着她,等着她再往下说。
“我听说她还是......您从前在人间的妻子。”
师月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把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说了出口,实际上,她说完就马上后悔了,偷偷抬眼去看帝君的神色,发现他神色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
“对,她是我从前的妻子。是和我一起带领人族征战多年求来人间太平的人。她比你想的还要强,尤其是入魔之后。”
“在没有把握之前,不要去招她。”
“您之前答应了我告诉我师尊为什么要去魔界,但是一直还没告诉我。师尊是去魔界......杀她的吗?”
姬樊看着她,神色复杂而有些犹豫。彷佛万年的坚冰崩出了一条隐蔽的裂痕。
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假如可以的话,我本希望去杀她的那个人是我。”
那为什么不呢,师月白不敢把这样的问题问出口。您对她,还留有旧情吗。
“师尊.......可以打赢她吗?我担心师尊。”
姬樊摇了摇头,本就不乐观的情况下,他并不想给师月白无谓的希望。
“谢珩不是她的对手,我更不是。”
“我与她分居多年,论招式,论实力,我都不及谢珩了解她。”
“担心谢珩吗?打赢我,才能去找他。”
姬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引发了多大的歧义,他挽了个起式的剑花,示意师月白接着与他对练。
师月白的内心突然生出了隐蔽的惧怕,她的招式越发凌厉,破绽也越来越多。
不像比试,倒真像是生死场上的角逐。
打着打着,姬樊也察觉出师月白的异况来,这傻孩子,好像已经完全理解错他的话了。在这孩子眼里该不会自己已经变成齐姜的同党,站在她和她师尊的对立面了吧。
看她认真的样子,姬樊忍不住笑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担心谢珩真的杀了齐姜,然后才一直把你困在这里不让你找他的吧。”
师月白是实心眼的人,被贸然点破心中所想,竟连惊讶的神情也来不及收好。
“傻孩子。”姬樊忍俊不禁。
“不过刚刚那几式不畏生死一往无前,倒是不错。谢珩教你的那套山海剑,他陪你练剑时自己惯用的剑招,还有刚刚你那几式无根据的无畏无惧的剑,都是有益于你的东西。”
“你已经过了照本宣科的阶段,你可以有自己的剑法了,小白。”
师月白追求了很久的帝君的肯定居然在自己不再关注于他的评价时得到了,本该欣喜若狂的师月白来不及雀跃,只是纠结于帝君前几句关于齐姜的话。
“所以帝君......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呢。帝君对齐......对师祖......可还有旧情吗?”
“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拦着你去找谢珩,但是现在的谢珩也好,加上一个你也好,都不是齐姜的对手。我需要你变得更强,才能保证你不是去魔界陪他送死。”
他看了一眼师月白,少女的眼睛湿漉漉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连猜都不用猜。
“我知道你愿意陪着你师尊送死。别拿那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看我,你能不能记住你是只狮子啊,你见过哪只狮子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的。”
师月白吸了吸鼻子,把抹眼泪的念头盖了下去。
“你问我对她还有旧情吗,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之间的确实有能称之为旧情的东西,这一点我不想也不会骗你。你没有见过从前的她,那时她嫉恶如仇,光风霁月。她不喜欢被歌功颂德,曾经多次降下神谕,却依然挡不住人们为她立庙参拜。她也是这几万年来,唯一一个威胁我无情道心的人。”
原来帝君修的是无情道。
帝君灵力高强寿与天齐,对她这一辈的修真界来说神秘而伟岸。但是他的道心来自何道,却一直无人知晓。有人说他自战场受赐神格,修的是修罗道。有人说他虽不惯用剑,却化有剑为无剑,修的是剑道。
是无情道。
所以那些流传的人间帝后的故事都是真的,而师尊说的,姬樊与齐姜在仙界并不相熟只是公事公办的印象也是真的。
“我是这三界的帝君,我和你师尊一样,不可能看着她为祸人间。”
她也不会容得自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姬樊想。
第49章 他们靠得太近,连心脏都好像在同频地跳动着……
“对你来说或许很突然, 可能也违了谢珩最开始的想法,”对于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姬樊一方面确实和谢珩一样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平安幸福无病无灾地活着, 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把那些对她而言过于沉重的责任寄托在她身上,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 几年前司州大旱, 如今的青州瘟疫,人间降下大灾, 这是天魔降世的征兆。”
姬樊看着她,目光慈祥, 然后很轻地叹了口气。
“快点长大吧, 小白。”
“再来, ”他沉声道, “从现在开始, 我不会再对你放水了。”
师月白点了点头。
昏暗的天幕如同墨染,四周笼罩在沉寂的灰霾中, 大片暗红色的岩石嶙峋交错,刻满了古老而繁复的祭祀符文。这里仿佛是岁月停滞的遗迹,祭坛上斑驳的石柱直入天际。
师月白轻抿着唇,右手持剑,剑尖微颤。纤细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了一半, 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目光坚定而清澈, 透过漫天的烟尘,直视着上方的帝君,眼中既无怯懦,也无动摇。
帝君立在石阶之上,手中长袖如云烟般飘逸, 冷淡的目光从上方俯视着她。他眉间微蹙,目光冷冽,仿佛世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石柱后的阴影似乎与他融为一体,衬得他的身影如鬼神一般不可捉摸。
师月白抬起头,咬紧牙关。她的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极度的疲惫而愈发清明。她用剑撑着站起身,猛地向前冲去,剑气如惊涛拍岸般劈向帝君。
帝君袖袍一挥,空气中顿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压,震得师月白手中的剑发出“铮铮”的悲鸣。她的身形微微晃动,却在瞬间恢复了平衡。
她脚尖一点,跃至半空,转身挥剑,剑气犹如一道璀璨的月华,直逼帝君面门。
帝君目光微变,手指一弹,一道赤色的法力波动便在他指尖凝聚,瞬间爆裂开来,将师月白的剑气尽数吞没。下一刻,他已然出现在她的身侧,手掌携带着雄浑的灵力,直袭她的肩头。
“砰!”
这一掌重重地击中了师月白,她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地,砸出了一个深坑。尘土飞扬间,她的身影渐渐被掩盖。然而,当尘雾散去时,她却已然站了起来,手中剑仍未松开,尽管她的身形已经摇摇欲坠。
师月白这才绝望地认识到帝君真正的,毫无保留的实力。
而帝君说,齐姜比他还要强上许多。
自己从前交手的齐姜,已经强得令她绝望的齐姜,或许连两成实力也没有发挥出来。
师月白闭上眼,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止步在这里。
她猛然向前,身形快若闪电,剑锋之上迸发出最后一丝灵光,宛如划破
长夜的流星,带着她不灭的信念,朝帝君直刺而去。
这一剑凝聚了她的全部气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剑压而微微扭曲。帝君的眼神终于变了,他抬掌欲挡,却在剑锋离自己仅有一寸时,突然止住了动作。
“够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祭坛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师月白的剑停在他的胸前,剑锋轻颤,几乎刺破了他的衣襟,却再也无力前进分毫。
帝君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她的呼吸急促,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祭坛的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喉头也因为剧烈运动涌上了鲜血的味道,她明明已经力竭,但那双眼睛里,依旧闪烁着不曾熄灭的光芒。
师月白连人带剑,被狠狠地震开了去,落在祭坛中央。
她的身形颤抖着,膝盖隐隐发软,每一次站稳似乎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衣衫破碎不堪,长长的剑痕和掌印遍布在她的袖口和衣襟上,血迹染透了布料,贴在皮肤上,已经变得干涸而发黑。她的双手几乎被剑柄磨出了血泡,手指缝间渗出的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落下,映在昏黄的光影中。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死死地握着剑,指节发白,似乎一松手便会失去最后的支撑。她的脚步踉跄,但却一步不退,双眸中的光亮如同风中残烛,虽微弱,却顽固地抗拒着即将吞噬她的黑暗。
她还想再爬起来,却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捡起那块手绢,剧烈地掩住口鼻咳出血来。
“不要命了?”
师月白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帝君的目光,看见了手绢上鲜明的血迹。
“.......可以了,”帝君似乎是有些不忍,移开目光没再看她,“可以了,小白。”
“算我赢了吗?”师月白好像全然意识不到疼,只是扬起脏兮兮的小脸看着帝君,眼睛亮亮的。
尽管浑身血污,但是师月白脸上并无痛苦或是疲态。看起来不像是在比武中落败,倒像是踏青归来意犹未尽的模样。
少年人都是这样吧,姬樊想。意气风发,永不言弃,受了再多磨难也能马上重整旗鼓。
自己从前也是这样的吗,他不记得了,做少年时的年月过去太久,他早已记不清那时的感受。
可唯有年少的齐姜得胜策马归来的场景,在他灰白的记忆里,占据唯一的亮色。
风吹旌旗猎猎作响,桃花马,黄金甲。
他的王后,他的将军,他王朝的另一个主人。
群臣向他和他凯旋的王后俯首,齐声高呼万岁。
那时的自己又是何种模样呢,他却记不真切了。
“就差一点了,小白。”姬樊转过身,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先去休息吧,明日再来。”
还没等到师月白的回应,他一挥袖,师月白就又回到了以清山的山头。
谢珩在山门之前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师月白这才有点慌张地想起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
帝君也真是的,临走了也不知道给自己治个伤先。
师月白只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术,而且学的并不精,在她狼狈地趴在地上,试图施放第二个治疗术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越来越近的,谢珩的衣摆。
完了。
这是师月白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想法。
.......
喉咙干得厉害。
师月白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挣扎着起来,想要找水喝。
有人把她揽进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茶盏被递到她唇边,因为被伺候得太舒服了,师月白连伸手去接茶杯的念头都没有,就安然地靠在那人怀里,被他喂着水。
“谁欺负你了,告诉师尊好不好。”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回来找师尊。”
她实在太累了,喝完水就又靠在那人怀里昏昏欲睡,无论对方问了什么都没能做出回应。
“小白乖,睡吧,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
谢珩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在安抚师月白,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
连擦破皮都要扑进他怀里要他吹吹的小白,浑身血污地倒在离家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的小白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师月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其实她受的都不过是些看着狰狞可怖的外伤,一个治疗咒就能治个大半。躺了这么久其实多半只是累得睡着了。
“好些了吗?”
师尊像是,守了她一夜。
师月白不敢细问,只回答说好多了。
谢珩坐在她床边,似乎没有相信她好多了的说辞。许久之后,谢珩轻轻勾住了她小指。
“不是答应了我,自己要平平安安的吗。”
“我.......”谢珩的小指明明是温凉的,搭上来的时候却好像烙铁一样能灼伤她的皮肤,让她别扭得想要逃走。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同人比试的时候......自己技不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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