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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航班——茉馥【完结】

时间:2025-01-17 14:46:20  作者:茉馥【完结】
 然后她对视上了他的眼睛。
 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如同清透的玻璃弹珠,清澈透亮,眼尾却又微微向上翘,带了点俏皮的意味柔和了冷峻的眉,男生女相却不阴柔。
 说不上来的好看。
 总归和旁人不一样。
 他的温热呼吸若隐若无地喷薄萦绕,热气为她耳廓染上绯红,只剩胸腔内的心在有力地跳动。
 慌张地想扯出一个感谢笑容,可在少年的寻常淡漠眼神里渐冻。
 浪漫的爱情剧并未上演多久,一切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稳定心绪,沈唤笛若无其事地道了谢。
 ……
 试过衣服,签了收据后,沈唤笛边往外走边往下扯了扯校服裙。
 她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有点不太习惯。
 出来后没看到林郁野的身影,许是先走了。
 骤然长松一口气。
 方才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犹如烙印,让她小臂发烫。耳廓的绯红依旧烧着热烈的火。
 她扬手扇了扇,视野里是风吹飘动的香樟树叶,剧情不断在脑海里重演,没完没了,越来越热,啪的一下她闭着眼睛掌拍了脸颊。
 却在睁开眼后发现林郁野正站在楼道等她。
 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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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9月8日,周三,L的常用词是:走吧。」
 在上一页日记尾巴处,沈唤笛随手画了双NIKE标志的白球鞋。
 画完又啪地盖上,指尖轻触着素净的磨砂质感封皮。自住进来后,她又开始重新写日记,大多数时候就写一句话。用以消磨学习带来的痛苦,给泡在苦涩里的自己找点甜头。
 也能缓解延续一周的莫名其妙的打量。
 她猜测盯上她的原因大概是“林郁野主动成为她同桌”之类的。
 可这本是自由吧?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
 直一节语文课前,一个女生在饮水机前拦住了她。
 女生肤白凝脂,孤傲尖锐。
 昂着下巴,双手抱臂,玩味地打量一番:“你叫什么名字?”
 “沈唤笛。”
 “你和林郁野是什么关系?”女生锁眉,边低语边伸出手把玩她的马尾发。
 “同学。”
 沈唤笛能感受到女生下手没轻重,不疼,不像初二小太妹用力薅,疼得发不出声。
 女生居高临下的,瞪大了双眼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继而贴近了自己:“只是同学?”
 不是同学还能是什么?
 这算哪门子问题?
 女生眼神很凶,手上力度微加重了点,忽地让沈唤笛想起潘丽第一次给她梳马尾时,那种要扯下头皮的错觉。
 被迫微仰头,沈唤笛表情僵硬,紧闭着嘴没再说话。
 等不到下文,女生“哼”了一声,丢下嘲笑和不屑眼神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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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自己被孤立和欺凌是从周五的外教课开始。
 外教老师Mia按照首堂课的测评分数安排了学习小组,课堂作业常是情景表演。
 同组的夏自幼国外长大,负责组内口音纠正,从上课开始便各种挑刺,“你哪来的口音?我不想改了。”
 沈唤笛攥紧衣角默不作声,她也不知为何即便跟读无数次的新概念英语,开口后莫名就夹杂乡音。
 组长凌丛宇折了眉心开口劝:“没那么差,别借题发挥。”
 夏反而像是踩了电线的猫,登时把课本摔在桌上,闹出不小动静。
 最后凌丛宇把人拉走,隔了一会儿,他回来无奈道:“沈同学,这节课你可以不出场吗?”
 “好。”她妥协。
 ……
 外教课后是体育课,周五下午的最后
一节。
 跑了三圈,浑身是汗,临下课前,众人纷纷去卫生间洗脸。
 沈唤笛也不例外。
 忽略那些女生的OO@@。
 洗完脸,排队上厕所,不停地被插队,最后只剩自己。
 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放空了一会,看了眼腕表,想起和梁晓霜约好今天去学校附近夜游。急忙推门而出,却发现门纹丝未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有人吗?”她轻呼。
 回应的只有空荡回声。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环视周遭,沈唤笛咬紧下唇,决定踩着水管爬出去。
 刚踩上水管,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她立即再次询问:“有人吗?门好像被锁…”
 话语未落,迎面而来的是浇下的一桶凉水。
 水“哗”地一声砸地上,淋湿了她半边身子。
 嬉笑和脚步声渐远。
 她沉默地爬了出去,草草地用卫生纸擦拭干净,回头看抵住门的是拖把,她忍住眼泪将拖把摔进卫生桶里。
 湿哒哒地走到了楼层拐角处,正巧遇见梁晓霜。
 “晓霜。”她的笑容凝在脸上。
 她视自己如空气,同室友孟云洁与她擦肩而过。看着她们下楼,而她飞快地抬头,对自己无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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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教学楼出来前下了一会儿阵雨。
 广玉兰花瓣在初秋阵雨的摧残下,簌簌掉落,洁白渐染成暗黄。路过的鞋子踩在上面只剩四分五裂的软烂。
 同打湿的半边身子一样,无人在意。
 沈唤笛看了一会儿,抬脚转去了位于校园西北角的废弃小礼堂。
 小礼堂本来是锁着的,大概年久失修,侧门门板上被虫蚁侵蚀了略宽的一条缝,刚够她的手腕穿进去。
 轻车熟路地开了门又落上锁。迈过厚重的灰尘,悄步上了小礼堂的天台。
 站在天台上,能够将南中校本部尽收眼底。
 ――这是她无意发现的好地方。
 她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不管是家庭环境还是初中那些事。
 姐姐总笑她没脾气好拿捏,她也不反驳,因为她会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总以为共患难的梁晓霜也这样想。
 可今天那双充斥歉意的眼神太过刺心。
 还未流完的眼泪奔涌而来。
 又不愿自己太脆弱。
 继而张开嘴,故意让秋风涌进喉咙里,想让秋风这把寒刀割破那些酸苦。
 最后她哭累了,也想通了。
 沉默地望着散落在校园里各处的人们,像是书中的逗号跳着舞,忽地笑出了声。
 放空思绪,视线渐渐追随那些扑簌簌往后飞去的鸟儿。
 于是当林郁野突然闯进视线里时,她吓得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小心!”
 林郁野单手拉住她的手臂,手掌沁凉,直至她站稳,他才松开了手。
 “这是天台。”声音恢复清冷。
 僵了几秒,她猛地垂下头,不敢问他是不是全都看见了。
 好狼狈。
 “擦擦吧。”
 一包全新餐巾纸递在自己面前。
 已知答案的沈唤笛颓然抬眸,“谢谢”。却看见林郁野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第6章 Chapter 6 上帝呀,拜托了。……
 “介意我抽烟吗?”
 沈唤笛心想着林郁野像是樽玉雕像,可终归也是由泥人锻造。没太过惊讶。
 摇头表示无妨,然后乖巧地往后退,林郁野离她两步之遥。
 两人并排站着。
 沉默着。
 雨后天空澄明。
 湿透的衣物早已被夕阳烘干。
 但初秋的风总是来得出奇,忽而小意柔情,忽而猎猎作响,吹得满天空的云朵团团若棉又四散五裂。
 沈唤笛双手捏着手帕纸,心在扑通跳。
 不清楚此刻因为悸动而感到紧张,还是因为方才的狼狈还未平息。
 她悄悄地瞄看身侧的眺望远方的少年。
 秋风将他的蓬松墨发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长睫簌簌,眉眼深邃,侧脸犹如浑然天成的雕刻。让她想到了书籍里所描写的克里特岛美少年。
 他微张着唇,咬着细长白烟。
 还未成团的白雾顷刻间被风卷散,星火忽明忽灭。从他那边吹来的风里,薄荷柑橘味和淡淡烟草味交织,并不像在别处闻过的那么呛人。
 就连他吸烟的动作也同旁人不一样。
 不像父亲吸烟时恨不得一口气吸完一整根,让人只会联想到有气无力的风扇下,那熏黄的牙齿和露出腰间肥肉的老头衫。
 也不像整日在县学门前流连,骑着烦人的重机车试图勾搭一些貌美女同学的辍学街溜子,流里流气的,自以为很帅气站在那抽着烟,实则像个没骨头样如同他们人生一样贫瘠。
 林郁野就那样挺直站着,风涌进他宽松的校服里又迅速抽离,勾勒出他微下沉的肩胛骨。他微倾头,空着的手掏出手机发信息,按键的手指,灵活优雅,宛若弹奏钢琴,而夹着烟交错的手指垂着微搭着。
 板正又恣意。
 还透露出一丝不熟练。
 仿若他不为耍帅,不为解瘾,只是因为这一根香烟来得符合时宜。
 她也试着沉下肩胛骨。
 再偷瞄一眼。
 大抵能学得八分像。
 抿唇压下抑制不住的笑容,一手抚上胸口,无法暂缓的心脏似要跳入掌中。也有可能超过了上限值,她有些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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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呼吸半晌。
 忍了忍,缓了缓,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
 问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这什么破问题。小礼堂又不是独属于她。
 林郁野在水泥围台上碾灭了烟,又从裤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垃圾袋,将烟丢了进去。他才回答:“这座废弃小礼堂是我妈捐赠的,我有这里的钥匙。”
 喑哑的嗓音里透出一股破碎,还未来得及细究,瞬时湮灭在风里。
 沈唤笛抿了抿嘴,想起王妈偶尔的碎碎念。
 她好像真的问了个破问题。
 暮色沉沉,浅蓝色天空开始装填大片大片渐变的层层堆叠的火烧云。粉紫色的晚霞宛若某人不慎碰倒而洒出的彩墨。
 古树摇曳,飞鸥掠影。
 彩云蓝天,天际一线。
 彼此默契地以长久的沉默享受这场美景。
 直至钴黄吞噬粉紫,弯月渐明。
 “那你怎么在这?”
 “啊?我、我。”自从听到这小礼堂原属林家后,自认她进来的方式不太光彩,磕磕绊绊地认罪,“…手伸进缝隙开锁,偷摸来的。”声音越说越小。
 沈唤笛羞愧得偏了脸。
 感觉空气凝结,林郁野浅笑了一声。
 她突然很想从这儿跳下去。
 “你之前为什么生气?”他问。
 “嗯?”
 她没有生气过啊。
 “抱歉。”他说。
 “…啊?”
 沈唤笛晕乎乎地扭头去望。
 ――他正看向自己,猎猎秋风抚顺少年的茂发。霞光洒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俊朗面容半隐,眼神清邃又沉黑如雾。他懒散了站姿,任由宽松校服飞舞着,身后日薄浓云,金光作伴。
 以前姐姐总是问她愿不愿意时间停止。
 她总说不愿意。
 因为她迫不及待想奔向去以后。
 但是现在她想。
 上帝呀,拜托了,请将时间停止在此刻吧。
 可拦不住沉黑的雾隐去。
 林郁野转过头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接通来电前才回答道:“所有的事。”
 “哦。”神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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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响起的晚自习预备铃回荡在校园各处,盖过了林郁野简短的对答。
 在沈唤笛犹豫要不要先说再见时,他挂断了电话,迈步过来:“一起走吧。”并拉开了铁门。
 室内回暖,激起寒毛耸立,沈唤笛不自觉抱着臂,小心翼翼地下着楼梯。眼前越来越暗,步履越来越缓。
 忽一束光亮起,炸起尘埃一片。
 忽远忽近。
 还有那股撕破了木头腐朽气味的薄荷柑橘味。
 耳边仅剩心跳声。
 等再见光亮时,自习预备铃已打了第二遍。
 身边的同学们步步带风,视线偶尔落在这边。
 怕耽误自习也不想给他带来困扰,沈唤笛走快了几步,可又无法舍弃与他
并行。
 ――好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身后的少年似有所感,配合着她的脚步快慢,永远保持着两步之遥。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变得很短,相交又分离。
 直到逸夫楼下,林郁野停下脚步,主动汇入迟到的人群里。
 自习已开始。
 沈唤笛如常戴上了耳机,等听完一节后,那股熟悉的香气才在鼻间浮动。
 突然,一袋红豆面包和一片钥匙落在辅导书上,上面粘有便利贴。
 「谢谢你陪我一起赏晚霞。」
 行云流水,清隽洒脱。
 登时,一颗心宛若在温水里泡着,让她透不过气来。扭头去寻,发现他早已单肩背包,与门外的江雪映一起消失在走廊上。
 钥匙片染上现做红豆面包的温度,在掌心里微微发烫。酸与甜交织。
 耳机里低沉男声还在继续:“No one discovers a rarity by chance。”
 没有人能一下子发现一件珍品。
 而她希望她比弗兰克*更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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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Misty清吧门外时,能听见里面有人唱得鬼哭狼嚎。
 江雪映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凌丛宇苦口婆心劝着:“郁野,今晚是陈雅唯生日,她包了场,请来的朋友大多是相识。”
 “你点到即可啊,别太过火。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难看,日后父辈们也不好谈生意是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即使凌丛宇知道,大多数时候是别人上赶着求林家合作。
 “陈雅唯做的事还不过火么?凌丛宇你清醒点,连老丁送我们来的路上,听了都直皱眉。”江雪映颇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她非常讨厌陈雅唯喜欢搞拉帮结派,仗着家世在学校里弄了个玫瑰帮,幼稚又无聊。
 凌丛宇沉了声:“小祖宗,叫你来是让你帮忙看着点。”他顿了顿,“再者,我收集到的信息也不一定全。”
 江雪映冷笑:“早知道是这事,我才不来,耽误我上晚自习。”
 “而且管它全不全,陈雅唯干这种事还少吗?夏也是没脑子,当狗腿子冲锋陷阵,难道郁野哥会高看她一眼?无知。”
 凌丛宇表情讪讪,摸了摸鼻子。
 “我知道。”沉默已久的林郁野开口道。
 表情没有多大起伏。
 可那简短的三个字宛如一把上好的利刃,裹上了寒霜,刺得无辜路人凌丛宇都要退避三分。
 说完,他就推开沉重的木质玻璃门走了进去。
 虽不情愿,但江雪映还是赶紧跟了上去。她见过林郁野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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