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好得也太……王也识趣转移话题,“就不下床了,省得来回动,伤口又裂开。现在几点了?”
“三点二十五。你睡了一个半小时。”
“我以为我会睡到晚上嘞。”任由她把自己的头发扎好,他半躺去床上,下意识的去拿手机,准备看消息,问她:“没人来过吧?”
她摇头,“没人来。这里很清静,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俩安安静静的,一个躺在床上玩手机,一个站在窗边看外面白云翻涌成黑云,乌云滚滚下积攒出电闪雷鸣。
在这样的对比下,王也觉得自己过于懒散懈怠了,放下手机问她:“小鱼儿,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她收回目光,仔细思索了下,“以前有,特别喜欢做菜,研究新菜式。现在没有了。”
“不玩手机吗?”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她笑。
这个嘛,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只能打发时间用。他黑线,又问她:“那你在看什么?”
“看云。”为了让他也看到,她把窗又开了些。于是凉风卷进来,吹得她眯起了眼睛,也让王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清爽。
她道:“天地的变化需要用心感受,才能体验到自然对一切生物的压迫感,从而有所敬畏。王道长,你听说过听雷吗?”
“听雷?”他起了兴趣。
“云层在相互摩擦中会产生电,当电量积累超过云层承受限度时就会向大地放电,形成雷电。但在欧洲的异人圈里,却有少部分人认为天上之所以会打雷,是因为天地在释放一定时间段内所积累的炁,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如果能从那段雷声中以特定的频率去听取信息,就能从中知道自己想知道。这就是听雷。”
“这个也太……”该怎么说呢,他斟酌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们这里也挺多稀奇古怪的门派的,欧洲那边有这种看法,也不奇怪。”
只能怪他见识少,竟然第一次听说。
这让周归余笑,“虽然理论很疯狂,但他们认为雷电是天地在释放一定时间段内所积累的炁这一点,却是没错的。你不觉得吗?”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嘞。”他生出了些好奇,“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突然想起了。”她整个身子靠去窗边,看向外面的状态是极其放松的,就连语气,也像是同老友聊天,令王也平白生出了几分亲近,“感觉和王道长你说这些奇闻异录,你不会驳斥它们存在的合理性,就还蛮舒心的。”
“这就舒心了?小鱼儿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他好笑,“话说,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你们有自己的公众号和圈子,我们也有啊。说来,道长你知道红鼻子吗?”
“那是谁?”
“欧洲地下城的老大,圈里的一位大佬,很多人都想和他做生意。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红鼻子吗?”
“为什么?”
“因为他扮过小丑啊。”
一时间,王也无话。
她这话说得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既像是在说这位大人物之前的职业是小丑,又像是在说这位大人物之前做过什么小丑一样的丑事。
为什么会突然提及这个人呢?他也不想深想。她好像并不太喜欢下雨天,现在看着外面的眼神都是晦暗的。
却又偏偏要看。
像是在怀念。
她小小的这么一个人,就站在窗边,看外面的电闪雷鸣,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他:“王道长,你要来听雷吗?”
许是知道自己的情绪跳跃得太快,会让人不能理解,她又解释了一下,“就像我说的,感觉天地的变化。”外面黑云压城,风雨欲来,她在这天地变色下显得寂寥缥缈,问他:“王道长,你要不要过来看看,那些云层是如何翻滚的?”
那是王也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眼前这个叫做周归余的人,是人如其名,会归去来兮,惟余莽莽的。
不,更准确地说,是他在她这里感受到了敬畏。
对天地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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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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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次对王也来说更偏于是猎奇的看云听雷体验以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荒诞方式不了了之了。
原因无他,电闪雷鸣不过一次,暴雨就忽至,以倾盆之势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不多时就已成气候,飞溅到了窗边,差点打湿他的衣服。周归余摸了摸他的手,见有些发凉,就赶紧把窗关了,让他上床休息去了。
这般无微不至的程度,就像老母亲照顾残废儿子。王也躺去床上后,忽然被自己心里冒出的这种形容给惊悚到了,见她已经关门出去,看了看被她拉上的纱帘,赶紧阿弥陀佛说自己乱形容。
他可真不是有意把小姑娘想成大妈的。但说真的,她要是个大妈就好了,那做针灸时他就不会这么别扭了。像她这种小年龄的姑娘家,除非一直照顾人,不然哪来的事无巨细?
可是,也没理由去探究人家的过往啊。她愿意和他说,那他就听。她要是不说,那他又何必多问?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这么奇怪么?因缘际会,因缘消散,因缘得缘。她对当年的事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好像就只是她能从他身上得到的那件东西。所以,在照顾他这件事上,她虽然显得无微不至,却也,有意为之。
想着这些杂七乱八的,手机是没办法刷下去了,王也索性闭眼睡觉。
算球了,为今之计,养伤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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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夏日里的暴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晚上,如意穿着雨衣都来给他们送来饭了,王也都还没醒。
把食盒拿到餐桌上后,周归余进去看他,见他面色潮红,神情不耐,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有些惊人,心头跳了下。
是她不好,没意识到他现在是个普通人了。
如果他还是异人,有炁流通,养身护体,绝不会如此脆弱。
把他的衣服脱掉,从书包里翻出酒精片擦拭他的额头,又从手里凝出冰块给他物理降温。这么一折腾下来,就是大半夜。直至凌晨三四点,雨小些了,他降下温来,她才放心回房睡去。
第二天,天清气朗,如意过来送早饭,顺便提了一袋子的零食水果,说是让她平时刷剧解馋吃,她笑着收下。
“昨晚你们没吃饭吗?”因为交代过不能多过问他们的事,彼时,如意提起昨晚那个食盒已经准备走了,但因掂量了一下,感觉重量没变过,才多问了这一句。
周归余闻言回神,指向屋里头那扇禁闭的门道:“他发烧了,折腾到很晚,就没吃。”声音清清浅浅的,像是一阵风,确实符合照顾人反倒把自己照顾累了的状态,“陈姑娘,请问这里能抓药吗?”
“什么药?”如意赶忙回过神来问她。
“这些有吗?”周归余把早就写好的药方拿给她看,“要一个疗程,四天的量。”
“光喝中药就成吗?”如意有些担心,“我三爷爷也在这里养伤,西医也有,人大夫医术还不错。”
“不用。他现在喝中药会更好。”她没多解释。
听此,如意也不敢多问了,连忙接过药方对她保证,“那我待会儿就把药方给你抓来怎么样?不会跟外人说的。”
“多谢。”她点头。
“那如果是我三爷爷和留在宅子里的师兄们问起我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他们吗?”
“随你。”她淡淡笑着,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柔花,“劳烦你了,陈姑娘。”
直到目送她提着食盒匆匆离去,她才收起嘴边的笑,似有所悟。
那位陈爷让她来给他们送饭,确实选对了人。太过聪明的人,他们不敢信;太过愚钝的人,领悟不够,也费事,不如憨厚来得好。
要是里面那个也是这种属性……
算了。
.
王也是在三天后醒来的。
他醒来时,脑子特别清晰活跃,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不该乱动。因此,他没为了舒服去作死抻懒腰了,而是改为小小的把左手伸出被窝进行舒展,然后就发现……
自己又是裸的。
人,又麻了。
几乎复刻了他刚醒来时的状态。无论是就现在的心情还是现在的伤势来说。
在那刻,他也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以及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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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觉得醒了还不如不醒。
想得倒很美。《西游记》要看到最终章了,周归余却不小心接收到了他的想法,不由要翻页的手一顿,改为指尖一弹,将周围微乱的炁弹得一个波动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拿起书签将页面夹好,规整放回架子上,才起身朝他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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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裤子穿好了,但衣服没穿,王也怕有伤风化,不敢去拉窗帘。
要去拿手机看时间的空档,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三下敲门声响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他认命的喊了声进,解锁手机去看时间,随后满头黑线。
得,七月八号,上午十点零八,一觉睡过去三天,估计没人比他更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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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归余轻轻把门打开,见屏风后,她放在沙发上的裤子不见了,只剩下T恤,心下明了。
他道德底线真的很高。要是他手好了的话,那他此刻绝对是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她面前的。
“王道长。”她走进去,见他站在床边,把手机放下了,朝她叹气,不由莞尔。
看得出来,还是有些窘迫。她走去沙发拿他的T恤,转移话题问他:“左手感觉怎么样?”
“感觉比前几天要好上很多,有力了,也不细颤了。”他抬起来试了试,有些惊喜。
“那就好。”她也拿起T恤走了过来,“那就自己抬手吧。”
所以,社死什么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把衣服套上后,不太好意思面对她,他假意扯领口,偏头去看床沿问:“我这几天是不是发过烧?”
“有印象?”
“猜的。”他叹气。他就算再累,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睡三天不是?
“是。”不意外他说起这个,周归余点头,“道长你大前晚差点烧到四十度。为了给你降温,就把你衣服都脱了。之后两天想着施针方便,也没给你穿上。”
“哦……”
但她却很自然,拿来梳子给他梳头发,声音平平稳稳的,像静止的湖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精神了很多。两处伤口也不疼了,就是有点痒。”
“因为在结痂长肉。痒是正常的。再养几天,等疤结好,你就能活蹦乱动了。”
“哦……”
“我给你熬了药。”倒是周归余又开了口。
“啥?”
“给你熬了药。我自己开的方子,请小陈姑娘抓的药。已经熬好了,你怕苦吗?”
那问题就来了,这药什么时候熬的?他赶紧问。
“前天就开始熬了。”知道他在怕什么,她眉眼弯弯的笑了,“你昏睡的这两天,我都是直接灌你嘴里的。”她可做不出一勺一勺耐心喂他的事。
这下,王也觉得……他没忍住,去扶了额,“我说小鱼儿,你这……太……”粗暴了吧?
但她却故作疑惑,打趣他问:“那我要怎么让你喝药?”
“……”
得,小姑娘又在调戏老道士。
他举手投降,“我就说我嘴里一股苦味,合着已经被灌两天的药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喝过中药,之前感冒生病,都是看的西医。”
“但西医连不起你的经脉,治不了你的本。现在这一疗程的药虽然有点苦,但不是最苦的。从明天开始,进入下个疗程,就可以加蜂蜜了。”
喂,这好像不是加不加蜂蜜的问题。他想反驳,但又怕他一说出来,连加蜂蜜的福利都没了,干脆闭嘴了,在她给自己扎头发时问她:“要喝多久啊?”
“最起码要把你肺部的病变给治好。”把他的头发扎好,她去把窗帘拉开,半开了窗,让空气流通,“至于之后要不要连经脉,可以等到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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