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无声擦掉脸上的泪,温和地同电话那头的林雪浅讲:“雪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跟沈重云的这段感情,结局非常不好,特别特别不好的那种,你也还是要去试吗?”
林雪浅闻言突然笑了。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呢雨浓?在一起算好结局吗?可在一起也有可能分手啊?结婚算好结局吗?但就算是结婚了,也有可能离婚啊。”她声音很轻,但很确定,“所以雨浓,没有发生的事情,自己臆想中的结局,又怎么能说是最后呢?”
自己臆想中的结局,又怎么能说是最后呢……
江雨浓琢磨着这句话,然后把手插进口袋,换了个姿势,也笑了,“好,那就去吧。”
无论做任何事情,得到闺蜜支持的幸福感是很特别的,尤其是爱情方面。
并不是说自己的爱情必须要得到闺蜜的认可,只是沈重云是江雨浓的朋友,而且林雪浅和江雨浓认识这么多年,江雨浓的祝福对于林雪浅来说,很重要。
“那你呢?”林雪浅笑问,“真的不打算跟沉澈复合了吗?”
“……”
江雨浓昂起下巴,转动身子,整个后背和后脑勺都抵在柜门上,闭眼思索林雪浅这个问题。
今天之前,是的。
江雨浓百分百不打算复合。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有点不知道了。
她握了握手中的手机,犹豫再三,第一次决定参考一下别人的看法。
“雪浅。”她开口道,“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而且……我的家庭状况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非常的糟糕。所以越长大,我就越希望他的人生繁花盛开,不想让他卷入污泥。”
她顿了顿,又说:“但是今天,他跟我说,是他一直高攀了我。”
“不论是高中还是现在,我从来都以为在他眼里,我们只是平等的而已。但……”
江雨浓低下了昂着的头,第一次体会到心事说出来原来是这种舒畅的感觉。
“雪浅,高中的时候,我对沉澈特别不好。”
“我把伪装下的所有坏情绪都给了他,我……”江雨浓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我真的对他特别,特别特别不好。”
这是林雪浅第一次从江雨浓口中听到关于她和沉澈的事情,尽管江雨浓只是囫囵说了几句,但林雪浅知道她最终想表达什么。
“雨浓,沉澈出国那天,他其实联系过我。”
“他找过你?”江雨浓倏地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地晃动惊醒了感应灯。
见江雨浓情绪有起伏,林雪浅连忙安慰说:“你放心,没什么大事。他只是拜托我,让我多关心你,多照顾你,尤其是你的情绪,但就是不要问为什么分手,以后也都不要问。”
17、8岁的年纪真的懂爱情吗?
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很多人会说那个时候的爱情最美好,因为懵懂,因为纯粹。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会有很多人觉得那个时候的爱情并不是爱情,只是对爱情好奇,从而引起的尝试心理。
那个时候想跟一个人在一起,充其量就是喜欢。
可如果仅仅是喜欢,沉澈又怎么可能在被世上最锋利的刀子刺破之后的第二天,去拜托另一个人照顾自己呢?
明明那时候的他还千疮百孔,还鲜血淋淋啊……
感应灯又灭了,没了光亮,黑暗便无尽放大。
江雨浓浑身上下突然一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整个人像被谁在眨眼间割肉剜心了一般痛。
她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两人便在几句寒暄后结束了这通电话。
江雨浓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餐厅,林雪浅问她,还爱不爱沉澈。
爱他吗?
当然。
毋庸置疑。
江雨浓爱沉澈,从高中对爱情懵懂时她就知道,纵使有别的心思,但自己就是爱他,不是单纯的喜欢或者对爱情的好奇。
甚至这种爱意并没有因为两人分开或者时间前行而减淡,反而更像是红酒,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地积淀,越来越醇香,越来越浓烈。
但爱一个人,和要跟他在一起不是必须挂钩的事情。
自己的摊子没有处理好,她甚至没有学会如何更好地爱自己,又凭什么去爱沉澈呢?
可,就像林雪浅
说的,自己臆想中的结局,又怎么能说是最后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雨浓放下包,径直往卧室走,没有换鞋,也没有脱下外套。
卧室里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张书桌,旁边有四个抽屉。
上面放着生活日用品,经常被打开,也经常被试用。
最下方的那一层抽屉除了刚搬来时往里面整理了东西,自此再也没有打开过。
江雨浓坐在椅子上,犹豫许久才弯腰拉开第四层抽屉,从最上方拿出一个本子放在桌面。
那是一个A5大小的塑料硬壳皮本,封面纯蓝底色,下方正中央印有“国泰”两个加粗的黑体字,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图案或文字。
“国泰”是江雨浓高二高三两年一直居住和打工的宾馆,也是她初遇沉澈的地方。
这个本子是宾馆里的,当时她省钱,本子都是两面用到极致才舍得换下一个。
宾馆老板娘人好,偶然看到江雨浓在本子最后一页的封皮上做笔记,心疼得不行,就从仓库收拾出十几本印了宾馆名字的硬皮本放到江雨浓面前,笑着说:“使劲用,不够仓库里还有。”
当时江雨浓不好意思收下,说自己有钱买。老板娘却跟她说:“你的钱留着花在其他地方,我这些本子都是今年年初刚定的,原本是要记账的,谁曾想现在大家都用电脑,没人喜欢手写了。扔了浪费,给你做笔记啊,就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后来仓库里一本本闲置的笔记本被江雨浓一点点用完,几十个本子,上面的内容全部跟学习相关,唯有手里这一本不同。
整间卧室只亮了桌面一盏台灯,暖黄灯光下,江雨浓小心翻开了它。
第一页印着北安市当时的地图,用各种颜色区分出了地区,印刷十分清晰。
下一页是日历,每一月每一天都不少,其中几个日子上用红色签字笔特别标注了出来,画了个圈。
那是江雨浓画的。
继续往后翻,是满满两页纸的电话记录簿,只是上面跟出厂时一样新。
江雨浓不曾记录过任何一个号码。
因为想记的人不用记,不想记的人没必要记。
再往后,终于看到了字迹。
黑色钢笔,略微泛黄的纸张,工工整整,漂漂亮亮。
-
2015年11月26日,感恩节,雾霾。
这一年的北安出现了持续性雾霾天气,11月份连阴寡照,连续18日都阴天,创下了1951年以来最长连阴天纪录。
连续多日的阴霾天气使人们心情变得糟糕,原本我也是一样的。
又或者说,从我记事起,心情明朗的次数便极少极少,尤其初高中后,极少的好心情更加罕见。
那几年的我浑身带着刺,却不敢把它示以众人。
于是我在每根刺上放了一颗棉花糖,人们看到的我永远都是甜的,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锋利的。
从未有人发现糖是假的,直到遇见沉澈。
-
江雨浓记录生活的习惯并不是从小就有的,也不是遇见沉澈开始的。
她遇见沉澈是在高二开学前两天,但她第一篇日记却是在这一年感恩节写下的。
那天,沉澈拿着给她准备的礼物风一样跑进宾馆,带着外面的丝丝寒意趴到前台,低头笑着看江雨浓,满眼星星。
他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说:“江雨浓,今天值得庆祝,感恩老天让我遇见你!”
少年眉眼飞扬,恣意热烈。
江雨浓看了他两秒,视线下移到他手中的礼物上。
两本书。
一本的封皮上有只倒着的黄色小鸡,另一本则是一棵巨大的树木上坐着两个少年。
中英两册,塑料封膜都没有拆,灯光照耀下泛着光晕。
Flipped,怦然心动。
第27章 她的爱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承认爱我呢……
这天看着江雨浓上车后, 沉澈一个人在华川大学又走了许久,直到天黑才回去。
他也不得不回去,因为自己的母亲来华川了, 此刻就在家里,说是有特别重要的事跟他说。
沉澈家在华川是有房子的, 但他来华川后从来没有去住过,一直住酒店。
他母亲这次来华川除了因为公司的事,也想跟自己儿子谈谈心。
沉澈回到家的时候, 饭菜正好上齐。冯曼君穿着套装坐在沙发看韩剧, 手里一杯红酒,边柜放着一小碟干果。
养了九年的金毛犬在沉澈还没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他的气息,兴奋地在门口转圈。
等到他进来, 跳起来就要往怀里扑, 沉澈只好蹲下来柔声安慰。
见她进门,冯曼君连忙放下酒杯起身迎接。
“宝贝!你回来啦!”
她鞋都没穿, 赤着脚跑向门口, 耳饰项链在她的跑动和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沉澈见她这样就过来,不自觉蹙了眉头。
他站直身子,说:“老沉不让你光脚跑。”
“他管不了我。”冯曼君说着,揽上沉澈的胳膊带着他往里走, 伸长了脖子冲屋内喊, “李嫂,可以开饭啦!”
金毛就跟在沉澈后面, 他脱了外套递给母亲, 去洗手的时候还跟着。
等到一人一狗出来的时候,冯曼君已经端庄坐在餐桌上,双手托着下巴, 满脸春光地盯着沉澈看。
沉澈被她这眼神看得有点背后发毛。
“你这是什么眼神?”
“想你呗。”冯曼君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沉澈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随意问道:“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后天还是大后天,忘了。”
“……”沉澈无语地瞥了一眼冯曼君,“自己老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忘?”
冯曼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大言不惭道:“那怎么了,他最好再晚点,回来早了耽误我找小鲜肉。”
沉澈一口汤差点没呛进气管里。
虽然知道冯曼君是说着玩儿,沉澈还是放下碗转头看着她无奈道:“冯女士,你这话能别当我面说吗?”
“哦。”冯曼君调皮地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嘴。
两人吃了几筷子菜后,冯曼君问沉澈,“研究院投资还顺利吗?”
“嗯。”沉澈应道,“挺顺利的。”
“那跟雨浓的重逢还顺利吗?”
这话冯曼君接得十分自然,跟刚刚问研究院时语气语调都如出一辙。
只是听到这话的沉澈不自然了,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你要说什么?”
冯曼君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撑在桌面,十分认真地说:“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沉澈不以为然,还在吃饭。
见自己儿子不重视,冯曼君刻意放重语气,一字一句道:“跟雨浓有关的事。”
果然,这句话一出,沉澈顿了一秒,然后转头看他,“什么事?”
“其实――”冯曼君小小卖了个关子,“你大一的时候,我带她去看过你。”
这下沉澈是真的愣住了,他蹙紧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什么?”
冯曼君点点头,“没听错,江雨浓在你出国的第一年,偷偷去看过你。”
沉澈动作迟钝地放下手里的筷子,身体机械般侧转向冯曼君,安静听她说。
见自己儿子这反应,冯曼君不想让气氛太低沉,于是转身拿过红酒杯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甚至还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有意逗弄他。
从沉澈记事起,冯曼君就是这样调皮的性子。
小时候她带沉澈去游乐园,结果自己玩儿上了瘾,每个项目都要玩儿还不算晚,还一个劲儿让沉澈给她拍照。
后来去海洋馆,见到大白鲸的那一刻张大嘴的是冯曼君,跟海豹互动玩游戏的是冯曼君,排队跟美人鱼合影的还是冯曼君。
所以看到自己母亲现在这情形,沉澈
知道,她是想听好听的了。
于是他放柔声音,软软唤了一声,“冯女士。”
冯曼君装没听见。
沉澈:“……妈。”
还假装没听见。
沉澈:“母亲大人。”
这下冯曼君满意了,放下筷子重新转过头,笑着摸了摸沉澈的头,“行吧,不吊你胃口了。”
闹过,冯曼君收起玩心,认真跟沉澈说。
“17年5月,我在医院碰到了雨浓,她一个人去看病。”也是足够了解自己儿子,不等沉澈开口问,冯曼君又连忙补了句,“放心,小病。”
“她看到我的时候那双眼睛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也很礼貌地跟我问好。”冯曼君说,“我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因为顾及她的情绪,我特意没有提你。但后来,她主动开了口,问我你在美国还好吗?”
冯曼君说到这里顿了顿,抿了下唇后才继续道:“其实明知道她很大概率会拒绝,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问她,暑假的时候,要不要去美国看你。”
“她答应了。”
“我说我会准备好一切,她只需要空出时间就可以。但……她只让我帮忙办理了签证,出国的所有费用她全部自己承担的,甚至签证费都提前给我了。”冯曼君说到这里,浅吸了一口气,“虽然在那之前我就跟她只见过一面,但我觉得自己了解她,所以没有拒绝。”
“到了美国后,她问我要了你住址和学校,然后一个人在美国待了三天,第四天回了中国。”
这些话像是一记又一记猛拳,一下比一下重地砸在沉澈心上。
他倏忽间想起来,下午的时候江雨浓曾说,自己在美国住的房子是很多当地人都无法触及的。
当时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江雨浓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住所,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曾经亲眼见过,美国那么大,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呢?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凝重,冯曼君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她抬手抚了抚沉澈的脸,“抱歉啊宝贝,现在才告诉你。但当时雨浓不让我说,我既然答应人家了,就不能食言啊。”
“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沉澈问。
冯曼君好看的双眉一挑,又有点不正经地说:“那你现在还想追人家,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得助攻一下?韩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沉澈:“……”
“既然想助攻,还有其他没跟我说的吗?”沉澈问。
冯曼君怔了,捧在沉澈脸颊的手也停了动作。
须臾后,她笑笑,“没了,我一共才见过雨浓两次,哪里能有那么多事瞒着你啊。”
“真的?”沉澈不信。
冯曼君点头,“真的。”她放下手,连忙又说:“好了,既然现在知道了,那以后要怎么相处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快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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