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在南人看来,作为一个女子,倘若失了贞洁,该是如何。
他不忍心看到一个单纯无辜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就此牺牲在人尽可夫的唾沫声中,成为袅袅孤魂。
于是他当机立断,将参与这桩暴行的人通通杀了个干净,以此将真相彻底掩埋。
在谢落雁睁开眼的第一瞬,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刘起。
谢落雁笑了,她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
她照着那魏公主的画像梳妆,覆上面纱,化作北人模样,终于被他错认成了心头的白月光。
从前,旁人都说她与画像上的女子眉目相像,她都不信,如今看来,却是像到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从此,她了却所愿,“真真正正”成了刘起的人。
自那之后没多久,她就怀上了刘起的“骨肉”。
第81章 长庚伴月 “为何你却从不曾……
闻及此, 我悠悠叹出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小夫人至今仍不知道真相?”
孟清玄摇摇头, “定是不知道的, 若是知道, 便不会这样对婉儿了。”
推己及人, 若她也受过这般苦楚,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又怎会这般对待别人。
我问:“倘若真在说这次, 那和大夫人又有什么关系?王爷为何要迁怒与她?”
孟清玄道:“公子有所不知, 小夫人向来性子乖顺,虽有些小心思, 但心底却不坏, 此事若没有大夫人默许, 她万不敢擅自主张。”
“你是说,她潜去军营这事, 是谢沉鱼指使的?”
“是不是大夫人指使的, 末将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测, 只是听闻将军当夜便从营地赶回了府中,对着大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难不成这就是姝婉口中,刘起偏宠小夫人,对大夫人不理不睬的缘由?
谢落雁受辱,生下孽子, 若名不正言不顺,孤儿寡母在这乱世之中定没有半点活路。
莫说是这世道吃人,纵是让紫宫里的知道了, 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谢落雁母子也定将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谢沉鱼也将受万人唾弃。
刘起是她们的夫君,虽没多少感情,但终究有一份责任在。
走投无路的他,只得认下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让他以庐陵王嫡子的身份生下来,好好地、自在地活下去。
至于此事,终究是缘他而起。
他心中有愧,因而对谢落雁也愈发客气些,只对谢沉鱼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过了一段时日,姝婉才勉强能下地走路,我见她总算没了大碍,心下也宽慰许多。
她总归是受我牵累,若非谢落雁将那日在刘起房中的人认作了她,想必她也不会惹来这场祸端。
眼见着姝婉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梅兰竹菊还在狱中,我不是没想过法子去救,只是事与愿违。
人毕竟是刘起抓起来的,若要放人,也必得有刘起的赦令。
我也寻着机会开过几次口,可每次到了最后,却总是不欢而散。
但凡提起梅兰竹菊,刘起不是闭口不谈,就是摆着一张臭脸给我脸色看。
我再提心吊胆多问上几句,他便不留情面道:“那几个男宠有什么体面的,非得你如此挂怀?”
我本想不与他计较,谁叫我有求于他。
再说,梅兰竹菊是我招进府里的,若不是因了我,他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洛京并非比不上建康,若能帮着他们回到洛京,又何苦要待在这建康的大牢受难。
于是乎,我三缄其口,不管刘起怎么盘问都不敢搭腔。
却没想到,刘起竟学会了大谢氏蹬鼻子上脸那一招,直愣愣质问我道:“本王有什么比不上他们四人?”
“为何你却从不曾这般记挂我?”
事到如今,我也搞不清楚,他这么稀里糊涂地拈酸吃醋,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并非不曾记挂过他,只是记挂的多了,受过的伤也多了。
时间一长,痛到麻木,便再不敢多记挂。
只他这一问,直戳我心头之痛,也叫我一时狗急跳墙,不甘示弱地顶撞道:“庐陵王殿下行峻言厉,威严肃穆,半点闺房情趣也不懂得,怎比得上梅兰竹菊几个我苦心招来的。”
刘起听了这话,登时气得七窍冒烟,俊俏的面目涨得通红,反问道:“看样子却是本王的过错了?”
我直言道:“王爷所言不差,既是男宠,必然是懂得服侍人的那一套,可不似王爷这般,只顾自己埋头作力,从不管旁人作何感想。”
“你!”
刘起气急败坏,一把将我推到榻上,不顾我挣扎,腾手将我扒光。
我心惊肉跳,生怕他正值气头上,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只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再没有低声下气的道理,只得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怎得?王爷难道听不懂人话?”
见他仍僵直着身子不肯退下,我继续讽道:“床上功夫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王爷身强体健,天赋异禀,想必假以时日也会有所精进。”
我这话刚一出口,刘起挥手抽出腰间系带,一手抓住我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再用绳带牢牢捆住。
他二话不说,倾身压了上来,全身的重量都覆在我身上,直压得我呼吸困难。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被气成这样,好似一条失去神智的疯犬,不受控制地被欲望驱使着。
他将我压得那么紧,肌肤贴合着肌肤,不让我有一丝动弹的机会。
柔滑的绸缎从背后滑落,
墨染过的长发越过肩头,垂落在我耳边。
他怔楞地望着我,眉间紧合,双唇泛出血色。
倏地,他低下头,用牙尖啃咬我的肩头和锁骨。
针扎般的疼痛无比真实,他唇齿间炽热的触感让我害怕极了,我不知所措地颤抖着身躯,仍由泪眼洇湿双眸。
热泪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他稍稍顿了顿,这才逐渐清醒过来,缓缓抬起上半身,他有些懊恼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我好不容易得了空挡,喘上一口气,挣开手上的束缚,像只受了惊的猫一样止不住往里缩。
“玉兰,我……”
他的神色愈渐紧张,光裸的背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别过头,饮泣吞声,再不想多看他一眼。
窗外月色沉重,落满一地白霜。
屋内烛火昏黄,暗光浮动剪影。
终于,他直起身,连滚带爬下了床,狼狈地捡起落下的衣物,狼狈地钻出门去。
我本是想讨好他的,也暗自打定过主意,不管他如何羞辱我,我都要面不改色地尽数咽下,好叫他能发泄这些年来,他心中的不痛快。
但恨就恨在,我终究是我。
无论过去多少年,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性,却是半点也改不掉。
好好的一场叙旧,却成了这副下不来台的场面。
也让我和他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剑拔弩张起来。
我走投无路,只得问起了身边唯一的军师――姝婉。
我把前因后果掐头去尾那么一说,歪在病榻上的姝婉俩眼珠子一转悠,闪着精光道:“有了。”
我急不可耐地问:“什么有了?”
姝婉道:“当然是有招了。”
我问:“什么招?快说来听听。”
姝婉道:“殿下不就是想救出梅兰竹菊吗?那还不好办?”
“等下次孟副将再来,我同他说说,奴婢旁的不好说,这三分薄面也是有的。”
我摆出一副苦瓜脸,“姝婉,你若是想孟副将不得好死,你就早些说,想必把命给你,他也是情愿的。”
姝婉歪歪头,“殿下这是何意?”
我敲了一把姝婉的脑瓜子,急道:“孟清玄是刘起的副将,你让他去偷着放人,不是把他的脑袋送上去给刘起砍吗?”
姝婉顿时倒吸凉气,“嚯,奴婢该死,竟忘这茬了。”
我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心想姝婉果然是个傻的,哪有人这么害自己未婚夫的。
不过姝婉傻归傻,倒也不是毫无用处,她这番话算是给我提了个醒,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管它是阴招还是阳招。
我转头便心生一计,嘴角咧出一道坏笑。
孟清玄每日都要来看姝婉一眼,他酉时换岗,要从城外的营地赶回庐陵王府来,路上都会经过建康城中最繁华的风月一条街。
我托他做了件难事,起先他是愁眉苦脸,说什么都不答应,好在姝婉在一旁煽风点火,他这才绿着脸应承下来。
隔日,孟清玄将一个包袱交到我手中,神情焦灼道:“此事万不可让将军知道是末将所为。”
我豪情壮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气道:“孟兄弟放心,定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孟清玄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半晌又踱步折了回来。
我道:“孟兄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孟清玄直问:“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解惑。”
我道:“孟兄弟请说。”
孟清玄垂眸看了眼我手中的包袱,不解道:“不知公子为何要男扮女装?还非得扮成舞姬的模样?”
姝婉听到话,趴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我状似为难地挠了挠头,实在不知该怎么同孟清玄说清楚,斟酌半天,只得认命似的道:“不瞒孟副将说,在下有些隐疾,这其中之一,便是好男扮女装,不知……”
言尽于此,我警惕地看他一眼,只见孟清玄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道:“无妨,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公子不必介怀,原是末将不懂规矩,多嘴了。”
说完他一拱手,逃似的飞快窜出门去。
我转头对姝婉道:“今夜我应是不会回来了。”
姝婉语重心长道:“殿下此去,有几分把握?”
我笑道:“自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没错,我很自信。
因为我相信,只要刘起还爱我,就没有他踩不中的圈套。
原先我是瞧不上使那美人计。
而今,我却别无他法。
第82章 长庚伴月 “玉兰,你好美。……
我托孟清玄带回来的是件银白色的大袖襦裙, 是建康舞姬中最为时兴的样式。
风月街里的白楼是南朝第一名楼,以白舞名动天下,其中豢养舞姬无数, 娇柔媚态, 美艳绝然。
我原先在洛京时, 也曾去过南人在洛京开的酒楼, 见识过几回传说中的白舞。
不需多说,自是飘然若仙, 婉若游龙。
舞姬们轻施粉黛, 云鬓峨峨, 只一出场,就吸去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
那一次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就连坐在身旁的梅兰竹菊四个都连连叹谓称奇。
我想, 这世上男人大多一样, 若得梅兰竹菊们喜欢的,想必刘起那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我费尽心思地让孟清玄弄来这身衣裳, 为得就是扮成舞姬, 向刘起献上一支白舞。
我虽不大擅舞蹈,但没吃过猪肉, 总还见过猪跑,想必那身衣裳一穿,再蒙着面纱转悠几圈,保管给刘起转得神魂颠倒。
是夜,在南水的布置下, 刘起回了嘉福堂用晚食,大小谢氏仍在禁足之中,因而堂上只坐了他一人。
我身着白舞衣, 额缀梅花妆,以百金乌膏着唇,头上插满雀形铜花,鬓边垂下两条长发,随风浮动。
梅花妆是南朝女子里最时兴的面妆,传闻宋武帝之女寿阳公主卧于檐下,一缕梅花恰巧落在她的额上,拂之不去,遂而成妆。
我特地挑在刘起酒过三巡之后才出现,手提裙摆,莲步微动。
堂上坐着的人在看清我的那一瞬,登时僵住了手中的动作,落杯提眉,狭长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大袖纱衣下的云凤纹随着脚边的旋转轻轻荡漾,仿若浴火重生,我双手起伏微抬,时而高举,时而垂下,如羽鸟煽动翅膀,如白蝶翩然起舞。
我含情脉脉地回望着他,唇边轻露笑意,腰间环佩叮当。
我借着两圈旋转,加大步子去到他的面前,一个下腰扬起纱袖,像白云那般拂过他的脸颊。
我禁不住脚下一软,顺势跌坐在他的身上,抬起一双明眸,宛如秋水盈盈,微风荡荡。
刘起的脸色变了几下,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地泛了红,他僵着一双手,悬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我坐在他怀里,柔弱无骨地倚靠在他身上,甚至能感觉到他愈渐澎湃的心跳,和愈发混乱的鼻息。
“王爷,佳酿难得,不如陪妾身痛饮一杯可好?”
我学着谢落雁说话时的语气拿腔拿调,直把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一地。
我知道,上回之所以会是那样惨淡收场,无非是因了我不懂女子的温柔。
我早先曾听妙真说过,这天下没有不喜欢似水柔情的男子,她便是拿捏住这点子精髓,由此才得了皇兄的宠爱。
我想刘起应当也是一样的,像他这般的钢铁直男,怕是早就习惯了女子的做小伏低。
原先,我只凭着自己一身“本事”,处处跟他来
硬的,半点口头上的亏也吃不得,故而总是让他时时难堪,他不高兴,也是理所应当。
眼下我却是想清明了,还是要换种方式,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
曲折迂回一些,也好叫他知道知道,我这个北人女子身上,也不尽是飞横跋扈,气焰嚣张。
刘起敛容屏息,一手夺过酒杯仰头闷光,目光深沉而火热。
我借机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王爷真坏,美酒怎可只顾一人独享?”
我话刚说完,喉头一阵泛酸,差点把晌午吃下去的都吐出来。
就在此时,刘起一把扯下我的面纱,垂头吻了上来,滋润的酒水顺着他的唇畔滑入我的口腔,丝丝缕缕,细腻甜滑。
分明度数颇高的陈酿,本该入喉辛辣刺激,不成想,却变得如此甘甜美妙。
“玉兰,你好美。”
刘起看着我,眼尾的火焰越烧越旺。
“真的好美……”
我见他虽三魂七魄都不在身上,但却还能叫得上的名字,想来还是醉得不够。
我提壶又斟上一杯,半推半就道:“妾身最爱看王爷饮酒了,男子气概十足,王爷何不再饮一杯?”
刘起不说话,接过闷头又是一杯见底。
我看他如此爽快,心里的算盘也打得飞快,转而拿起酒壶,凑到他面前,“王爷侠骨豪情,妾身爱慕不已,正值兴头,王爷多饮一些。”
刘起唇边带笑,来不及点头,壶盖一扔,便咕咚咕咚仰头长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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