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对着马车唤了许多声“哥哥”,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终于力竭,哭着跌倒在地。
拉着车的四头骏马张开双翼,嘶吼着奔向空中。
身体痛到极致,元虚舟的心却异常平静。
他甚至模模糊糊地在想,幸好,妹妹没有来送他。
被父王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倒没什么,但妹妹从小就爱哭,若被她看到,怕是连眼睛都要哭瞎。
这种想法,虽在后来已经被证实是他自作多情,但在当时,他的确是,最放不下她。
这是哥哥对妹妹的放不下。
是“元”这个姓氏带来的亲缘。
离开帝都的这五年,他给元汐桐寄了许多封信,从来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复。他虽然渐渐地也觉得不悦,但理智地想,那时她年纪小,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对邢夙的恼怒大约也只是逞一时意气。
而他作为兄长,非但没引她向好,平息事态,反倒在一旁煽风点火,令她与倾慕的男子之间关系降到了冰点,还令她在帝都失去庇佑。
他怕是……真的毁了元汐桐一桩姻缘,因此她责怪他,也是情有可原。
但邢夙绝非她的良人。
即便是隔了五年,再次直面自己做过的事,元虚舟也依旧这么认为。
所以在浮极山时,他恼她恼到失去理智,百爪挠心,连带着这五年来积压的不满一起,对她态度差到极点。
他想过元汐桐身为炎葵唯一的血脉,有她自己要完成的使命,必不会真的甘心被困在将军府的后宅,接近邢夙或许另有目的,但他仍旧害怕她一时昏头,被邢夙的皮相所迷惑。
毕竟她已经被迷惑过一次。
他当了她那么久的哥哥,那至少要负起做哥哥的责任,在真正割舍掉亲缘之前,妹妹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要为她的人生做好打算。
邢夙配不上她,那么,公孙皓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和元汐桐的关系,明明他元虚舟才是更贴切的那一个。
正常的兄长,会为接近妹妹的男子不够优秀,别有所图而感到担忧。
明明元汐桐并未和公孙皓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可无端他就感到嫉妒。
是了,是嫉妒。
元汐桐,他的阿羽,本该与他是最为亲密的人,但他只能站在哥哥的位置上,嫉妒着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每一个男子。
因为她与他们之间,有任何一种可能。
这样的可能,只消瞥上一眼,都足够让元虚舟觉得有-悖-人-伦。
重逢以后,他提心吊胆地渴望着元汐桐的每一次接近,明知道她别有用心,但他并不想制止。
等他感觉到无聊了,他会把她想要的东西全都给她。
他现在就觉得无聊。
沉湎在假惺惺的克制中,尽心扮演着清心寡欲,端方君子的角色,真的……好无聊。
也许,他从骨子里就是个坏种,血液里写满了离经叛道四个字。呼风印不该选择他这样的人成为宿主。
灯火完全熄灭的藏书阁第九层。
元虚舟钳住元汐桐的下颌,不顾一切地吻上去时,内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清醒过。
他想,他的行为不配用爱来描绘。
爱是要跟诗和画、风和雪相关的,要两不疑,要无穷好,要在阳光下耀目生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逼仄黑暗的小阁楼里,似乎下一刻就要葬身在深渊。
掌心握着的精巧头颅,此刻正因害怕而轻轻颤抖。
香风裂鼻,珠钗不安地晃动,晃得他心头蹦出恶意。
他伸手,将元汐桐揉进怀里,滚--烫的气息一并挤过去,喂到她唇间。
只要他想,他和阿羽之间,可以更加亲密。
无论她愿不愿意。
反正他担了那么多的骂名,如今不过是再多一桩而已。
第34章 用力一点也没关系。……
钳制住元汐桐的胳膊的手松了劲,但这并不表示她获得了自由。
反倒是另一种容不得半点反抗的压制。
年轻神官高大到过分的体格逼近她眼前,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像暴雨奔袭,而她是只纸鸢,在顷刻间被浇得变形,走样,软塌塌的好像下一刻就要碎掉。
本就昏暗的视线被遮得半点天光也不漏,她的后脑勺被他扣住,脑袋就这样被掬在掌心,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忠诚地冲他扬起脸,承受他突如其来不打招呼的吻。
是堪称粗暴的吻法。
像凶兽扑面而来,捕食的技巧却很生疏。他以前亲过元汐桐那么多次,从来都只像是大猫给小猫梳理毛发,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意味。不会像这样叼住她的唇瓣,或轻或重地啃咬。
牙齿与牙齿相碰撞,有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他却愈加兴奋,手指隔着元汐桐的两腮将她的牙关卡住,于是那张丰盈红润的嘴便张出又惊又爱的一道口,等着被什么东西擘开,塞进去。
他思索片刻,很恶劣地,用上了舌头。
元虚舟当然是有攻击性的,力量、出身、相貌……天道赋予他太多的偏爱,没有人在拥有这么多特权的情况下,眼睛还能不长在头顶上。但他身为未来的神官长,自幼被教导要虚怀若谷,所以他尽量不让这份锋芒展露得太明显。
他最好的脾气都给了元汐桐。
在王府里,面对妹妹时,他是温柔调皮、值得信赖的兄长,在她开心时逗她,她伤心时哄她。
五年过去,他已是个成年男子。
虽然他不像以前那般事事顺着她,但她仍旧执拗地,在一点一点地试探他的底线,以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高高在上的神官,不该像她们妖族一样,被欲*望裹挟。
凭着一腔冲动亲过元虚舟之后,她从不期盼他会有所回应。
或者即使是回应,也应当如同小时候那样,小打小闹,点到即止,在面颊、额头、眼睛处撅着嘴巴碰一碰,轻轻柔柔地抱做一团,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所以在真正被元虚舟压在墙边亲的这一刻,元汐桐突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慌。
牙关被卡住,张开一道容他侵入的小口,唇瓣被挤压,口腔被剐蹭。一张不大喜欢说真话的嘴,里里外外都在被男子品尝。呼吸如同沸开的水,烫烫地晕在彼此脸上,津液都要被压榨干净。
后颈处竖起根根寒毛,不知究竟是太过兴奋还是太过害怕。她想不明白,直往后缩,却被男子率先发觉,握住脖颈的大掌张开,半是安抚半是强迫的摩挲。他的面孔压下来,似乎觉得躬身的动作有些吃力,又伸手在她腰背处托了一把。
这下她才像只被完全束缚住的猎物,只能绷直了身躯迎凑上去,引颈受戮。
藏书阁顶端的藏书室,因主人许久都未造访,连书籍上产生的粉尘都凄凄地趴着,四下静得不能再静。
元汐桐直到这时知道,原来舌头交缠时,可以发出另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羞耻声响。津津水声伴着她小幅度挣扎时,从喉头溢出的嗡嘤声,还有他同她一样,完全乱了节奏的喘息声。
中途有一次实在喘不过气,元虚舟只是稍稍退开一寸,随即用额头抵住她的脸平复呼吸,她竟下意识地想追吻过去。
并且巴望着他能再次亲上来。
用力一点也没关系。
她喜欢他这样。
她喜欢。
她喜欢哥哥,喜欢元虚舟。
好喜欢好喜欢。
可哥哥对她呢?他如今这样,只是想找点刺激吗?是他当神官当得太无聊,所以兄妹的身份能令他更加兴奋吗?还是说,只是单纯想借此来惩罚她,让她吸取教训,从此远离他,不要再打他或者其他东西的主意?
衣料在窸窣摩擦,一点春心在胸腔翻腾,结缭得她整个人都是乱的。
抵在男子胸膛上的双手,完全不知该怎样使劲才对。不知道究竟是该在他贴近时往外推,还是在他退开时往里扯。
嘴唇和舌头都没了知觉,一直在发麻,她还沉溺在这种不受控制,无法抗拒的感觉里,说不出话来。嘴角流出的津液被元虚舟很体贴地擦干净,接着,面颊被他贴脸蹭了蹭,一如昨夜她对他做过的那般。
她恍然回神,动了动眼珠子,终于艰涩地开口:“昨天,你根本就没睡着,是吗?”
是自恃她没办法解开禁制,所以一直在冷眼旁观她做无用功?
“睡着了,”似乎感受到她内心在计较些什么,他侧过脸,轻轻在她面颊上印下一个吻,“在这之后就睡着了。”
生平头一次尝到滋味的神官动作没停,继续沿着她的面颊,将吻落向她的下巴。
“若只是想要惩罚我……”耳畔却传来元汐桐微弱的反抗,“现在这样够了吧?”
他的鼻尖悬在她面上,呼吸率先缠上来,人却顿住没动。
“惩罚?”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紧跟着笑了一下,“究竟是谁在惩罚谁啊?”
她待在他身边,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每一时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惩罚。
于是他近乎无情地忽略她的请求,再次吻上去。轻轻柔柔地,一下一下地从她的下巴移向耳后,“是妹妹别有所求,先接近我的,不能你说够就够。”
浓烈到极点的占有欲,若是不经撩拨,他永远不会觉得不正常。
现在不过是,终于明白,不加掩饰,直白地而坦诚地在她面前暴露而已。
这就受不了了,是吗?
他将代表着神官长之位的太一戒摘下,收进摄八方。
然后张嘴将元汐桐那颗早已被他揉搓得通红的耳垂含住,听见被他一句话噎得气咻咻的姑娘,在这瞬间从喉咙眼里发出一声轻嘤。
她羞耻于自己的反应,立马用牙齿咬住嘴唇,试图阻止自己再发出什么声音。但捧住她脸颊的手却悄然挪过来,顶着她的牙齿将她的唇瓣撬开,伸进嘴里将她的舌头也按住。
已经完全不受她控制的舌头在此刻正循着本能绕着那根指头缠磨,发出的水声听起来饥渴无比。
意识到这一点令她感到有些绝望,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娘亲要骗她。
什么妖骨产生别的欲望,这都是假的。她的欲望,从来都只为元虚舟而生。他做她哥哥时,她就只喜欢他,黏他黏到要在他怀里筑巢。知道他不是自己哥哥后,她害怕他。
这种害怕,无关他本身,而是害怕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无法和他亲密无间,没办法享受这世间独一份的好。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自私又蠢笨。
她被自己狭小的心胸折磨,被困在名为“愧疚”的巢穴中,任由这份感情悄悄变质。
她脑子钝,察觉不出来。娘亲却早已知晓,有所防备。
大荒的妖,向来活得恣意,爱和恨都简单明了。可大歧的神官不一样,他们不是可以用来爱慕的对象。妖族和他们牵扯在一起,双方都不会有好下场。
娘亲是在防着她意识到自己对元虚舟的心意,所以才会这样误导她。正如这五年来,娘亲从未向她透露过,落星神宫也藏着一件灵器,就这样任由她以为今后和元虚舟会再不相见。
若那时娘亲便告诉她,终有一日她要来到落星神宫,重新利用哥哥一次。或许还会为他带来灾祸。为这个原本不是她哥哥,却因为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而无辜承担了做哥哥的责任的人带来灾祸。
恐怕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早早地便会心生抗拒。
少女的心事愁肠百结,在想明白娘亲用意的这一刻,忽然变得十分无助。
还有些委屈。
指尖发软,脚尖也在发软。
嘴角流津,腿心也在流津。
忽张忽合的一双眼,朦朦胧胧,在眼尾凝结出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又滴在元虚舟的下巴上。
他愣在原地,终于停下来,也终于清楚地听见元汐桐吸鼻子的声音。
他将手指从她嘴里撤出,唇瓣却仍紧贴着她的耳畔,不肯挪开。
只是元汐桐的泪珠好像止不住了,小溪似地流下来。像小时候受了些许气,总得跑到他面前无限放大,哭得声泪俱下。
不同的是,这次的委屈,是由他带给她。
而她也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咬着牙,似乎对他恨极。
“这么讨厌吗?”
唇瓣感受到的全是湿意,元虚舟闭上眼,自嘲般地笑了笑,诚恳地道歉:“抱歉,阿羽。”
这样说着,他却揉了揉她的耳垂,顺着她的脸继续吻上去,一直吻到她的眼角。
是熟悉的亲昵动作,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明朗可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挡在她面前,将她护好的哥哥。
可哥哥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在委屈些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进退两难。
怪哥哥太粗暴,怪娘亲的隐瞒。
总之她只是想找个人来责怪,来获得短暂的喘息。
而元虚舟也的确给足了她时间,搁在她腰背的手,没有再用力挤压,只松松地将她圈在怀里,堵在墙边,一边低头去吮吻她的泪珠,一边等着她平复下来。
这一刻他又温柔得要命,仿佛方才那个凶到要将她吃进肚里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被用力亲过的嘴唇,被轻柔啃过的下巴,还有被捏在指尖把玩过的耳垂,无一不在发麻发烫,中了毒一样,要化成一滩没用的水。
应该要放开了,但她的手指仍抵在他胸上,提不起力气来推拒。
只好压抑着心声抬眼,以期盼着他能先放开她。
可她的表情,太糟糕了。
在黑暗中也能精准视物的年轻神官,看到被他禁锢在怀里的元汐桐,今早才盘好的发髻被揉散,珠钗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掉下来。他干脆伸手将其摘下,却没打算还给她,而是在她湿漉漉的眼神中,将那根珠钗收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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