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
□□摸着桌椅蹭到了自家母亲跟前,轻手轻脚地坐到了木台阶上,马夫人瞧见□□,下意识地朝着□□伸了伸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马夫人哽咽着道:“朝廷也是个没心的,我唯一的儿子没了消息,也没人去找,我在扬州老家托了不少关系,可人家一听着人是在西南丢的,便是没一个人敢答应,我是白的黑的都找了,都没人敢答应,家里糟心的事儿也多,我便是一咬牙一跺脚,狠了心又上了京城,我寻思着,前朝登闻鼓可上大天听……。”
“你要去敲登闻鼓?”铁夫人眼睛都瞪大了。
马夫人也跟着睁大了眼,和铁夫人眼中的惊诧不同,马夫人眼中全是决心,这是铁了心了。
“如今外头乱着,莫说你家倏哥儿,便是太子在滇西失踪了,官家怕不是……。”
“你这是要拦着我了?”马夫人泪眼婆娑,眼底是十二分的委屈,“扬州老家听说我要上京的时候,便派了好多人来劝我,马家耆老都没拦得下我,马倏是我的儿子,可只是马氏其中一房男丁罢了,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想着让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想着你是我闺中便认下的姐妹,比谁都更知道我的脾气,我原也没想着要你帮我做什么,不过是听我倾诉一番,若是要去做什么,自然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不会让你们铁家牵连进来。”
“我的天爷,我不过是问了你一句,你就和那夏天里的知了似的将我好一顿说道,”铁夫人脸都急成了猪肝色,“我只问你,你若是敲了,人家不理会你,你还有其他办法吗?若是人家理了你,你又准备和官家说些什么?说你的儿子不见了,让官家派人去找?还是说要追责那些派马倏去谈判的将领?”
马夫人语塞,顿了顿又说:“自然是先找人要紧。”
铁夫人瞧着马夫人算是平和了些,才继续说:“派谁去找?换句话说,你想要派谁的儿子去找你的儿子?”
马夫人顿时没了哭腔,她身子一颓,豁然开朗,是啊,她儿子不见了,可这世上这么多人的儿子都不见了,国难当头,谁会为了一个马倏以身犯险呢?
马夫人唯一的希望破灭了,她喃喃道:“那我的倏儿就得死在滇西不知道哪个山坳里,清明没人上坟,生辰没人烧纸吗?”
铁夫人不忍心说是或者不是,只看了看天色:“晚些我家主君该回来了,上午知道你来的时候便晓得你是为了你家倏哥儿的事儿,便着家里的婆子去和主君打了声招呼,让他今日多去上峰和城防营走动走动,顺便想想有什么法子,你且吃些东西,再安心住下,等他回来,咱们再商量便是。”
这倒像是个可行的建议,可马夫人着急啊,她等不了这么久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让马倏好好地站在她跟前儿,她还想争取几番,□□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夫人看着憔悴,若是将来和马家哥儿重逢,马家哥儿看着夫人这般凄苦,心里也会难受的。”
铁夫人用余光觑了□□一眼,算是默认了□□的劝慰。
门外的婆子十分有眼力见儿地端上了些许清淡的茶点,马夫人无心挑选,随意选了一块儿绿豆饼含在嘴里抿了一下,虽只扯下一小块没有味道的面皮,却也算是今日吃上的第一口了。
□□指了指马夫人跟前温热的茶水,乖巧道:“还有茶。”
傍晚的时候,铁军回来了,外头依然热着,铁军今日抽空去了趟城防营,城防营本只负责京畿安全,但滇西战事吃紧,些许年轻将领也需从城防营抽调到前线,铁军本就是负责京城里的卫将,能知道前线消息的渠道有限,城防营有他的战友,且能问上几句。
铁军知道马夫人必然着急,一路铠甲未脱便直奔了花厅,瞧着□□也在,也并未避讳,直言便是一句:“这事儿有些许复杂。”
马夫人本就神色紧张,听了这话,半起身,却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都不让人把话说完似的,强行坐下,点头示意铁军继续说。
铁军坦言:“将士出征,都会有军牌,内襟领子和袖口上还会缝上将士的籍贯和姓名,都是防止在战场上牺牲无人认领,之前一直没有说马倏已经战死,就是因为当晚去谈判的轻骑兵虽然失踪,但是鲁将军派人是搜过一轮的,方圆五十里都没找见他们的尸体或者军牌,这便是蹊跷了起来。”
铁军几乎都不敢去看马夫人的反应,可事儿还是要说清楚的,他继续说:“若是连续多日失踪也找不到尸首,军中多半都会认定这将士已经死了,可是这都半个月了,鲁家军发回来的讣告里从来没出现过马倏的名字,今日我去问的那位好友又帮我打听了一番,说许是一场计谋。”
“计谋?什么计谋?”马夫人不懂了,让她儿子失踪这算是什么计谋?
□□下意识地呢喃一句:“假死?”
铁军瞥了她一眼,像是没理会,自顾自继续说:“若是讣告里发了马倏的名字,而且带回军牌,那马倏是必死无疑,若是没发名字,但是带回了军牌,多半是失踪而且大概率人还活着,可是这种没法讣告也没军牌,其中怕是有些辛秘。”
“会不会是弄错了?”铁夫人蹙紧眉头。
“不会,”铁军摆手,“滇西虽然战局紧张,可越是紧张的时候,发回来的军报和讣告越是不能出错,鲁证也是多年的老将了,他手下的人若是这点儿小事儿都会弄错,他也不会作为主帅出征滇西了,况且,就算是传错了,我那好友特意拿了一份誊抄过的讣告给我一一核对我,我俩四只眼睛,翻了又翻,的确没看到马倏的名字。”
铁军劝慰马夫人:“夫人,没有名字,反倒是件好事儿。”
马夫人自然也知道是好事儿,可她不放心啊,还是不放心。
“咱有办法去寻一寻吗?”这话是铁夫人问的,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问,马夫人憋足了劲也是要问的,与其让她腆着脸问,倒不如自己开口。
铁军摇头:“如今京城戒备森严,城外市集都不让开了,除非红白事儿,不得出入京城。”
红白事儿……
铁夫人看了□□一眼,瞬间又转过头,对着马夫人:“不如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马夫人几乎绝望,哀啕:“扬州老家一个人都不肯出,这次我要来京城,便也只有几个心腹妈妈和丫鬟陪着,老家那些人,只怕都开始研究王禧打过来之后如何投降了。”
铁家夫妇相视一眼,只劝了几句,铁军若有所思:“其实要找人也行,重赏之下,总是有些不要命的,最近我倒是听说,坊里有家军户,三兄弟全都在滇西了无音讯,寻了个城外的什么帮派,变卖了所有家产,那帮派便找了人去了一趟滇西,不过可惜,人没了,三个军牌也只带回来了两个,不过也算是有本事了。”
“可总归是要出城的呀。”铁夫人狐疑,“你倒是要有办法出去才是,那城门的人你可不认识,你哪里去寻这些关系能让咱们出去?”
“城防营都能去,一个城门罢了,怎的出不去?”铁军反将一军,马夫人听了恨不得立马跪下道谢,好歹是被□□给扶住了,可马夫人也看明白了,她连连朝着铁军点头:“麻烦了麻烦了。”
得儿,这事儿便就这样落在了铁军头上。
入夜。
铁家夫妇躺在床榻上,铁夫人还是按耐不住,轻声抱怨了一句:“你倒是热心,官家都不管的事儿,你还去找那个什么帮派来管。”
铁军累了一天了,迷迷糊糊地道:“这不是看在是你的姐妹的份上,上月马家人来的时候,你私下都和我一口一个叫女婿地称呼马倏,怎的,之前是一家人,如今便不是一家人了?”
铁夫人好气没气:“姐妹归姐妹,可咱始终要替自家女儿打算的,若是真寻了回来,那马倏缺胳膊断腿的,你说着婚事是定还是不定?若是真的没了,你这样费心去找,叫坊里都知道咱们家曾今有意和马家结亲,你女儿的寡是守还是不守?这些你想过没有?”
铁军翻了个身,语气竟是些许无所谓:“这事儿,阿凝之前便和我说过,我倒是觉得,咱家女儿的格局比你的大。”
铁夫人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好气没气:“她和你说过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知道什么?”
铁军不假思索:“比你知道格局。”
铁夫人生气了:“什么格局不格局的?咱们就是普通人家,天下格局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替阿凝考虑有何不妥?”
铁军不回话了,只翻身把被子搂了一下,大热的天,捂着脖子也不嫌热,许久才吭哧出一句:“夜深了,睡吧。”
***
滇西。
马倏这几日过得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他被人下了药,每次只要稍微清醒一点,便又是一碗汤药狠灌下去,一睡便是大半日,不过从第三次起他就学乖了,靠着勉强的意志力将药含在嘴里,能吐出来一些。
不过看守他的人也很是精明,发现他会藏药,便每次都掐着他的喉咙逼迫他咽下去,马倏无奈,却也想出了其他办法,每次吞下药,趁着人走了之后拼命将药吐出来,虽然效果不大,却也能勉强保持清醒。
就靠着这一丝丝的清醒,马倏逐渐摸清了周围的环境。
周围有马蹄声,还有马粪和铁锈的味道,进出的人身上有血气和汗臭,这应当是军帐中,而且帐中除开他应该还有其他人,但是他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儿,马倏的双眼被蒙着,双手捆着,膝盖以下也被绑的结结实实的,都是防止他逃走,不过一个军帐且就这么大,估计同伴也都是被捆绑被日日灌这让人昏昏欲睡的汤药。
马倏动了动腿,感觉腿上似包裹了什么东西,他微微扭了下脚踝,又屈了屈膝盖,这才是确定,自己的右小腿应该是受伤了,被包扎过,看来看守他的这群人并不想要他的命,甚至都没虐待他。
是王禧的人吗?
马倏心中思量,想到那日在树林里谈判,当时两人对垒,却不知道从何处窜出一支暗箭,几乎是瞬间,马倏立刻胳膊一掼,拖着对方匍匐在地,顺势躲过。
不了对方却立刻反手用袖口中暗藏的袖箭抵住马倏脖颈,怒斥道:“你方耍诈。”
马倏刚想说这并非他们安排,下一瞬,却被人猛地从后面敲了一棍,顿时昏了过去。
是谁下的手?
马倏一直在想这件事儿,按道理,当时他的背后都是自己人,而且都是自家姑父派出来的人,谁会打他?又为什么要打晕他?打晕他的人是不是就是如今囚禁自己的人?目的是何?
第128章 “你要出城?”
“你要出城?”
京城,铁家,铁军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坚决,甚至坚决得有些陌生的女儿有些不敢相信。
铁浼知道最近家里来了人有事相求,也是找了个由头回了家,如今怀胎已近八月,肚子比之前又大了许多,铁浼起身都有些难,如今正是靠着枕头斜眼看着□□,眼中也是些许不解,直问:“阿凝,现下榕姨也不在,你姐夫也回去了,就咱们四个自家人,我问你,你说要出城找人去滇西,是一时气话还是认真的?”
□□抱着怀中的知知,她知道自己说了些大胆的想法,可既然已经说了出来,索性也说个明白敞亮。
“咱们家已经想了这么些天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自打阿爹在城防营中的好友去了前线,这京里头的消息就越发真假难辨了,榕姨这几日茶饭不思的,我瞧着也难受,阿爹有军职在身,阿娘平日里也不出坊,阿姐如今肚子大了,若是去城外走动便更是奇怪,也只有我,坊间都知道我在城外女夫子那儿上课,也知道近日有些人家为了女子上学,直接将女子送到女夫子住处长住,咱们家也可以有样学样,势必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铁夫人听了便是皱眉:“总归也不能让你一个女娃娃露面。”
“我不会露面的。”□□心里像是早就有了主意,她指了指在门外候着的菖蒲,“我让菖蒲去。”
菖蒲听了,下意识地朝着这边点了点头,像是早就和自家姑娘商量好了似的。
众人陷入沉思,似乎都在思量这件事是否可行,唯独□□怀中的知知小脚乱蹬。
我的娘娘啊,您可不能去啊。
祝知纹喊不出声,只能用脚丫子扒拉着□□的衣襟让□□好歹看他一眼,祝知纹用爪子使劲攮着□□,□□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轻扇了知知一下,祝知纹心都凉了,祝知纹好难过啊,他叱咤风云的娘娘怎么成了个恋爱脑。
祝知纹还想努力,忽而又想到几个同僚好友对他的告诫。
“祝哥,祝爷,您好好想想,娘娘下凡是渡劫的,您这儿也舍不得,那儿也要帮的,好歹您现在还憋着,没插手做什么,若真是要插手,干扰了凡间命数不说,娘娘渡劫失败,岂不是还得再下凡一次?”
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祝知纹想要金瑶早日回到昆仑,自己要做的就是憋着什么都不做罢了。
这感觉挺无助的,上次祝知纹这么难受还是金瑶炼丹的时候,他火急火燎地想要帮忙,结果配错了药方,导致金瑶得从头再来一次,祝知纹当时又眼巴巴地等在旁边,跟个孩童似的颤巍巍不敢伸手,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娘娘,有什么要帮忙的?”
金瑶当时语气和缓,态度温柔:“答应我,这次你什么都不要干,好吗?”
祝知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死死地瞧着铁家夫妇俩的态度,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祝知纹深知铁家夫妇对□□的看重,这可是唯一一个还未出家的女儿,夫妇俩不该是捧着哄着吗,怎么会忍心让□□一个弱女子出城犯险。
铁家夫妇还在思量如何劝住□□,□□倒是又补上一句:“我出去后,必定日日送书信,不让爹娘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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