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同类相杀,肖金枝应该动了手。”金瑶还真是答了,并没有什么避讳的。
宋戈愣了一下,竟是没听懂这意思,是肖金枝杀了周奇?还是说不止肖金枝一个人?
宋戈想开口问,却听到金瑶又说了一句:“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这附近所有的监控都在周奇死的那两分钟之内没了信号?”
宋戈点头。
“除了万分之一的概率是集体出现故障,我更相信,是有人动手了。”
“我当然是知道有人动手了,我不信概率。”宋戈摇头。
金瑶看着他:“能有这本事的,大概率不是人,这个概率,你信不信?”
“等下,你这说得有些绕了,你先是说同类相杀是吧,又说肖金枝动了手,所以杀周奇的是肖金枝?她又过来求你,说是为了你才如何如何,”宋戈倒吸一口凉气,他有些后怕了,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才和敢和金瑶单独相处,弄了半天,金瑶是幕后黑手?
“我什么时候说杀周奇的是肖金枝了?”金瑶觉好笑,“我只说肖金枝动了手,她不一定是对周奇动了手,她极有可能,是对杀周奇的人动了手,算了,蛇族的规矩你不懂,我还得和你从头说起,想听吗?”
金瑶以为这句话一出宋戈指定不想听了,宋戈这两天对自己有些时冷时热的,一会儿给自己送奶茶,一会儿偷偷放录音笔,他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他护短谨慎的样子像极了立秋时节四处搜罗松果的小松鼠,在嘴囊里塞一个,手里端两个,把自己喜欢的一个一个藏进自己的安全区。
金瑶能理解宋戈为何对自己,对于宋戈来说,他爱护犊子,可金瑶目前还不是他的犊子。
金瑶问宋戈“想听吗”像是在撒钩子,她明晃晃地引宋戈上贼船,上和不上,一念之间。
宋戈深吸一口气,他寻思着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问个彻底了,自然不能放过,他伸长了脖子:“你说,我听,先问一句,辛承是蛇族的吗?”
“是,”金瑶答他,“不仅是蛇族的,还是整个西南蛇族走兽水禽飞鸟的头头。”
宋戈缩回脖子:“什么概念?”
“你读金庸的吗?”
宋戈没明白什么意思。
“一灯大师段王爷知道吗?”
宋戈拼命点头,又问:“段王爷的原型是辛承?”
“那当然不是了,”金瑶摆手,“他写的那些和我们这儿都不是一个系统的,我只是打个比方,让你知道辛承在江湖上的地位。”
宋戈口气略带揶揄:“你还读金庸呢。”
金瑶开始掀起塑料盖吃奥利奥冰沙上的奶油,不经意地说:“你六岁离开大理去昆明后,再也没来苍山看过我,我闲得无聊,让那姓宋的给我找了几本书看。”
宋戈有意无意地回:“宋老爹,倒是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那当然了。”金瑶微微昂起下颌,看起来些许得意,“我吩咐过他不能泄露,他怎么敢呢?”
宋戈顺势扯回主题:“说正事,辛承是头头,然后呢?”
金瑶看了他一眼,继续耐心说:“蛇族支系庞杂还好斗,尤其是滇南的那一块儿的蛇族,特别喜欢和东南亚那一拨势力互斗,久而久之,内损过多,昆仑就下了一条规矩,蛇族内斗者会遭反噬,起初这反噬并不严重,用你们平常人的承受能力来类比的话,不过是一场高烧,或者是腰酸背痛之类的,根本防不住蛇族那些好斗的约架斗殴抢地盘,所以,民国时期,昆仑把力度又加重了。”
“蛇皮?”宋戈试探性地问,“就是肖金枝说的什么,蛇皮长满全身,她就死了?”
“没错,”金瑶点头,“蛇族融入凡间已有数千年,他们已经十分习惯以人类的外形讨生活,毕竟,你们人在体力和身体素质上脆弱得和蝼蚁一般,但是娱乐活动还是层出不穷,勾人入胜,时间一长,蛇族自觉是人的一份子,这种想法是很可怕的。”
“怎么说?”
金瑶笑:“你们有句老话,叫人不能忘本,蛇族也是一样,总不能用人的外表活了几十年,就真把自己当做人了吧,就算你自己想,蛇族背后庞大的支系和家族也不容你脱离,自打一条小蛇诞生,他所有的生活路径都是处于监控之下,要上学,只能上那几所和蛇族关系好的学校,要恋爱,也只能族内通婚,若要生子,也必须提前报备。”
“有人不干了?”
“那是自然。”金瑶靠着沙发,她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一段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故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蛇族原本也不是一条心,勉强凑在一块儿,不过图个辛承能帮他们快速办理各种手续,什么小孩落户、转学、就职证明、离职证明,有时候公积金提不出来,都得找辛承帮忙。”
落户、转学?
这么听着这么熟悉,所以当年丁父丁母找辛承,是因为辛承真的有门路。
金瑶盯了宋戈一眼,只继续说:“可如果不在乎我说的那些呢?辛承和整个蛇族对他们来说,可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渐渐的,这群想要离开系统和正统蛇族的人成了些气候,他们私下找了其他门路,准备了很多假身份用来联络,包括每年必须上报给辛承的数据都是做了假的。”
宋戈止不住感叹:“可怕。”
“他们不可怕,”金瑶明明是反驳,可语气异常的温柔,“他们的下一代,乃至下下代才可怕,第一代的人虽然信息造了假,可至少辛承还能掌握个七八成,可他们用假身份婚配繁衍,他们的儿子女儿才真正脱离了辛承的控制,自成体系。”
“这群人……怎么形容呢,他们就像是蟑螂一样,无处不在,只是平时都藏匿在柜角床下,或者是你家天花板的夹层里,一旦关了灯,他们就会一窝蜂地出动,开始搬动食物,寻找水源,全部拖回老巢,来供养他们庞大的地下系统。”
“你的语气,好像不大看得起他们。”宋戈指出金瑶言语里的不屑。
“那你又错了。”金瑶两口喝了半杯冰沙,可她没松开塑料杯,杯壁上起了很多水雾和小水珠,金瑶抽了一张纸巾,正慢慢擦拭着这些快要滴落的水珠,防止弄脏了这沙发靠垫,金瑶抬头,“敢于抗争的人,至少勇气可嘉,可他们……做得太过了。”
“怎么说?”
“人多了之后,他们开始排出异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闹饥荒,那一阵,这群人可是做了不少大动作。”金瑶抬起手臂,横手做刀状,贴着脖颈一划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宋戈,又问他,“你能明白吧。”
宋戈点头:“那辛承我可以理解为是蛇族官方代表对吧。”
金瑶想了想,点头。
宋戈又问:“那周奇和肖金枝呢?”宋戈伸长了脖子,“他俩谁是那群蟑螂里的人?”
“这个……还不能完全确定。”金瑶没细说,只应了一句,“周奇的资料是可以在辛承的系统里查到的,但是信息不详,肖金枝不在辛承的系统里,可她的身上又没有那个标记。”
“什么标记?”
金瑶突然不说话了,她用鹅黄色的塑料长勺子一点儿一点地搅拌着余下的冰沙,眼看着原本半凝固的冰沙都快被她搅拌成冰水了,宋戈都快要坐不住了,金瑶才突然伸手撩开了矮茶几的桌布,金瑶握着冰沙杯的手指湿漉漉的,她索性以水当笔,在透明玻璃的桌面上先是画了一道半圆的弧线,然后又顺着弧线画了个月牙形的图案,她指着这图案让宋戈看。
“这样一个上弦月的纹身。”金瑶声音很轻,很淡,“那群人左边肩胛骨上都会纹上一个很小很小的月牙图案,只有指甲盖大小,黑色的,所以辛承那边的人会把这群人简称为黑月。”
金瑶看着宋戈目瞪口呆的样子,突然朝着他眼前晃了个响指,又用指甲敲了敲桌面上快要干涸的月亮图案,指甲敲击玻璃的声音清脆得像是钟鸣,金瑶偏头,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宋戈的眉眼间:“怎么这么震惊,你见过这个图案?”
第24章 宋戈,是你说你不害怕的……
“没有,没见过,”宋戈挠头,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你这用水画的看不清楚,我不得凑近了仔细看么”
宋戈握着加冰酸奶杯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也不晓得是这杯壁太凉了,还是他心里怵了一下,心里发虚的感觉很不好受,宋戈甚至都不敢再抬头看金瑶。
他努力找寻着其他话题,突然想起在小卖部监控里看到的内容,周奇从马路中间突然加快速度,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加速呢?不是躲车,也是赶时间,之前金瑶提到了一句“同类相杀”,好像一下就解释通了,让人突然加快脚步还有一种情况,是他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人?
“这么说来,杀周奇的,也是蛇族里的人?”宋戈小心地推测了一句。
金瑶点头:“你还算是个聪明的。”
宋戈看着金瑶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像是在故意躲避金瑶,眼里全是怀疑和揣测。
“昨天周奇看你的眼神,你俩之前认识?”
“我不认识他,”金瑶摇头,“不过他可能认识我。”
宋戈没听懂,金瑶嘴角一扬:“你瞪眼做什么?我虽隐退数十年,可那些后辈认识我很正常。”
金瑶生怕宋戈不信,撅起拇指朝着自己一指:“我,金瑶,名人。”
宋戈噗哩一声笑出声来:“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你继续。”
金瑶忽而笑吟吟地看着宋戈:“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这张冷脸化不开呢。”
宋戈一听,收敛起身体,端端正正地坐好,寻思着该如何应对金瑶这番露骨的调侃,却看到金瑶麻溜地换了一杯抹茶开始继续喝,她一边喝一边说:“其实很好理解,你们现代人追星不也是喜欢买了人家的画报贴墙上吗?”
“人家那是海报。”
“差不多一个意思,都是画像嘛,”金瑶语气莫名骄傲起来,“早在几千年前,我的画像就被传遍大江南北了,所以说周奇认得我,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知道你怀疑我,不过你想想,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人,我还会提醒你是同类相杀吗?况且,我和蛇族可不是同类,”金瑶轻笑出声,“他们可高攀不上我。”
这还来劲了?
宋戈摊手,一脸无奈:“可咱们说了这么一大通,还是不知道谁杀了周奇,什么用也没有啊。”
“有用的,”金瑶可不是专门来给宋戈讲故事的,“我告诉你蛇族的事,是想提醒你,等丁文嘉回来后,不,最好连客栈都别让她回,无论想什么办法,让她先离开大理,最好云南也不要待了。”
这和丁文嘉有什么关系?宋戈蹭地一下站起来,腰板挺得倍儿直:“什么意思?”
“宋戈,你心里担心的,害怕的,瞒不了我,你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我比你更清楚。”金瑶皱眉看着宋戈,“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昂着头和人说话,你坐下。”
宋戈偏不坐,继续问:“你让我姐走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为她好的意思,”金瑶也不逼他了,左右也快聊完了,宋戈不坐就不坐吧,金瑶起身,朝着宋戈走了半步,宋戈立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他还防着她呢,金瑶却不恼,只故意继续往前走,逼得宋戈贴着露台栏杆拐角,宋戈退无可退之际,金瑶还乘胜追击地身子一倾,脸差点就要贴上宋戈的下巴了,金瑶这才开口说,“丁文嘉小时候发过病。”
“那又怎么样?”宋戈这是下意识地维护丁文嘉,可一着急反而露短了,发病怎么了?发的什么病?病况如何?金瑶都还没说仔细他就急着反驳,反倒是坐实了丁文嘉那病和之前说的有关。
宋戈有些懊悔,他憋着气不敢乱动,胸腔快要炸了似的,憋得眼睛都红了,他盯着金瑶,这厮手段太不走寻常路了,一般女孩子谁会主动贴男人身上只为了让人心慌意乱呢?
金瑶微微侧头,打量宋戈的眼神像是观摩一件罕见藏品:“丁文嘉得病的时候身上起的纹路和褶皱与肖金枝今日一模一样,只是那时候没人告诉你那是蛇族的蛇皮,你见过丁文嘉的蛇皮,也见过丁旺福左边肩胛骨的印记,余下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宋戈喃喃不知所措:“我养父是黑月的人?哦不对,是黑月的蛇?”
“不一定。”金瑶摇头,“我刚才说过,蛇族内斗严重,云南解放以后他们不好明着来,所以特别喜欢打谍战,一人多重身份,很常见,丁旺福既然敢顶着这印记和辛承来往,其中缘由,你自己去想想。”
宋戈接上:“第一种可能……。”
“你不用说出来。”金瑶却突然打断了他,“你想的未必是对的,我说的你又未必信,我俩之间的关系如果还没有到你对梁霄丁文嘉,甚至是你对陈甜的程度,不必说得太多,很多麻烦都是来自于交浅言深。”
宋戈像是反讽:“你和我说得可不浅了。”
金瑶挺得意的:“就这些,于大局来说,不过是冰山一角了。”
意思是金瑶还有更多的事瞒着他,宋戈心里猛地坠了一下,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卷入了一个大麻烦,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动了动嘴唇,继续问:“我姐她为什么必须走,这个总是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的吧,”宋戈目光真挚,“你让我劝她走,我总得编个理由,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不刨根究底她就不叫丁文嘉了。”
“你有办法的,不是吗?”金瑶似看穿了宋戈的心思。
“金瑶,那是我姐。”宋戈尾音拖拽着无奈。
金瑶一愣,想了想才继续说:“这么说吧,有一群想杀她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瞧着宋戈眉眼一怔,恩,反应在金瑶的预料之内,金瑶顿了顿才继续说:“他们会想尽办法找到丁文嘉,又或者是,让丁文嘉自投罗网,总之,只要她和这伙人碰上,必死无疑,如果你实在不肯让你姐离开,那我只能劝一句,让她小心最近出现在她身边的生人,这样的话,可能会死得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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