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嘛的吧。”宋戈直言。
“来看你。”
“换一个借口,我不信。”
“我这……,”辛承这才反应过来,四指轻拍桌面,“怎么叫借口呢?诶,你小时候就很喜欢我来看你的嘛。”
宋戈也不说话,只朝着辛承挤笑,这股笑意十分刻意,像极了小时候被家长带到别人家表演才艺的假笑。
这假模假样的笑意辛承岂会看不出,可他故意不接茬,宋戈如今厉害了,经过金瑶亲力亲为的训导,身体力行的演示,怼人怼得花招式一套又一套的,他才不上当。
辛承挺直背脊,拿出对付金瑶那般的谨慎,才说:“来找你,的确有事,丁家的那套老房子是过户到你名下了吧。”
宋戈眉头一抖,怎么突然问起房子的事了。
辛承问得循序渐进,不急不慢的:“就前两年闹着说要拆迁的那套,丁旺福死后,丁文嘉不是把那套给你了么?”
宋戈往沙发背上一靠:“怎么?你想要?”
“对,”辛承点头,“我想买。”
宋戈更无赖了,直接扭头:“不卖。”
“三倍。”辛承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数:“市价的三倍。”
宋戈睨了他一眼:“那我更不卖了。”
第39章 你知道黥刺吗?
辛承一愣,幡然大悟,是啊,宋戈这小子不说大富大贵吧,如今也是小富即安,钱之一字,他自小也不怎么看重,自己贸然提出要买房子,宋戈只会被他越推越远。
辛承身体慢慢颓进沙发,整个人像是陷进去泥沼一样,身子也跟着矮了一截:“旧友故居,或者,你让我进去看看也行。”
辛承怯场,宋戈就乘胜追击了,他双肘压上桌面,手掌托腮,一副歪头好奇状:“你要进去找什么东西吗?”
风铃响,门被推开。
金瑶打头走在前头,怀里还揣着那包牛皮纸袋,见了辛承和宋戈坐在沙发上说话也不奇怪,只是将手里的资料往外一掏,扔到了辛承怀里,语气似吩咐:“不用买了,你要找的名单在这儿,去抓人吧。”
***
时近日暮,宋戈这是三天来的第一次洗澡,擦干头发,坐在房间露台,还可以看到对面大橡树的霓虹招牌。
记得以前,这大招牌每到晚上六点半就会准时亮灯,为了符合大橡树这个名字,谢老板特意做了一套绿色的,绿莹莹的光照得周围都跟水帘洞似的,今天灯光没亮,宋戈还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地看了下时间,明明已经六点三十一了,顿时才想起,谢老板被抓了。
不得不说,金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宋戈不知道金瑶是自什么时候起怀疑上谢老板的,是在肖金枝住进谢老板客栈那一刻?还是更早?
金瑶说过,辛承的间谍网络密胜蛛网,很多钉子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抓,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旦要动手,就得全网收尽,不然只是白费功夫。
这次行动,算是比较突兀的一次,难怪辛承今日看着疲惫许多,既然已经动了一个凌冽,他就得一直动下去,也不怪辛承对着金瑶的语气都怨念了许多,若不是金瑶让他动手,按照辛承的性格,他只会装作无视Somewhere客栈的事,牺牲少数以谋求更长远的计划,这是辛承一直以来的策略。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金瑶,客栈留下的三人,在劫难逃。
这样算下来,宋戈应该要谢谢金瑶,可这句“谢谢”,他有些说不出口,他心底里是真心感谢金瑶的,可金瑶对待他的方式让他很不习惯。
像是习惯生活在北极圈的人突然一下被拉到了热带丛林,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毫无理由的宽容乃至于纵容,让宋戈无法适从,仿佛被人绑上了手脚,只要在金瑶面前,他就显得有些局促。
隔壁露台突然传来门响,宋戈条件发射一样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擦头发的毛巾顺声落地,宋戈来不及捡,就躲进了屋里。
金瑶也是刚洗完澡,她爱沐浴,水流过肌肤的感觉会产生舒爽顺畅的快感,只是早些年洗澡不方便,她在苍山也没有个能服侍的人,自己辛辛苦苦烧好水洗完了还得辛辛苦苦倒了,加上她被封着,也见不到什么外人,洗澡这种事,就成了她不常做的力气活,现下倒好,龙头一开,温水就能哗哗往外流。
金瑶又穿着那套白色小吊带,不过今天气温低,她在外头套了件蓝白格子长袖,倚在露台栏杆上,眼神往旁边一瞄,就看到了宋戈落在露台地板上的毛巾,深蓝色的,半湿,上面带着洗发水的香气。
金瑶挪开眼神,话里话外都是说给宋戈听的:“胆子这么小,这次掉了毛巾,下次得掉啥?”
语落,门框处宋戈歘地窜出个脑袋,语气还挺倔:“你说谁胆子小?”
金瑶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看了一圈,眨巴眼问宋戈:“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吗?”
宋戈弯腰捡起毛巾,上面沾了些细泥,也不能擦了,他随手把毛巾搭在花架子上,像是故意遮挡金瑶投射过来的视线。
金瑶反手就把毛巾一撩开,从花架缝隙探出半张脸,笑着:“你这算什么?一叶障目?你看不见我就觉得我也看不见你了?”
宋戈还没回话呢,金瑶又笑着问:“听说你把辛承给气得够呛?他在微信里发了好久的牢骚。”叮咚几声提示音,金瑶拿起手机在宋戈面前虚晃了一眼,像是在验证自己没有说大话,“瞧瞧,还在埋怨呢。”
这话说得,宋戈还没和辛承说几句话呢,金瑶和丁文嘉就回来了,他能怎么气?宋戈觉得挺冤的,就像自己在外头被别家孩子欺负了,人家孩子还跑过来给他爹妈告状。
宋戈没好气:“他说我怎么他了?”
金瑶瞧着宋戈来兴致了,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说你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还问是不是我教你说的,瞅瞅,这都把帽子扣我头上来了。”
“你回他什么了?”
这俩露台中间原本就是有半截水泥墙的,宋戈只是用花架围了剩下半截,水泥墙墩子上被他搁了几盆花叶络石,彩叶似丝绦一样垂延而下,宋戈问金瑶的时候就故意低头去看那似油彩斑斓的花叶,装作不关心的样子。
金瑶倒是大气,直接捏着手机递给宋戈看:“诺。”
宋戈扫了一眼,辛承发的全是语音,只有最后一句是文字——“瑶娘娘,您可不能这样。”
金瑶则是回了一句:“就当是我教的,咋地吧。”
辛承能把金瑶“咋地”?金瑶不把辛承“咋地”了就算不错了。
怎么说呢,宋戈看着别扭归别扭,可心里还是有一股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快感。
“他为什么要买丁家老宅?”宋戈忽而问。
“他不是说了吗?旧友故居,想要重游一趟。”
“你信?”
“我不信。”
宋戈瞪大了眼看金瑶,她自己都不信,还拿这套说辞来搪塞宋戈,未免太敷衍了吧。
“名单呢?”宋戈仔细回忆下午说话的细节,“你说名单在你手里人,让他去抓人,什么名单?”
金瑶两只纤长的胳膊往花盆旁边一搭,头趴在肘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宋戈,在红黄绿交错的花叶遮掩下,好似也没之前那样凶巴巴的,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我不能说。”金瑶动作摆得很是到位,可这次连敷衍都不敷衍了。
宋戈头一歪:“金瑶,你可是答应过我,不瞒着我的。”
金瑶“啧”了一声,和他咬文嚼字:“我答应你的是,不和你说假话,那翻译过来就是,我和你说的话,必须得是真的,这一点,我做到了啊,你可没说我知道什么都得告诉你,没这个讲法。”
宋戈眉头倏地一下皱起,他还疑惑金瑶当时怎么答应得这么快呢,原来她心里早就打好算盘了,宋戈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了?”金瑶更来劲儿了,“你看,这个承诺是我说出口的对吧,当时我咋哄你都哄不好,就答应了你这件事儿,你也点头了对吧。”
“是。”宋戈忙不迭地追上一句,“可你当时也没说是……。”等会,金瑶说的什么?哄?她哄他?宋戈思绪跟断了线的雨珠子似的,再也衔补上了。
“你瞧瞧外头那些整得贼漂亮的海报,”金瑶慢吞吞地插上一句话,“一杯珍珠奶茶,半杯珍珠果的那种,拿到手里,三分之一都没有,你仔细去看那宣传图,才发现最下面的一行字叫做‘最终解释权归官方所有’,我这儿也是这规矩,我说出去的话,解释权归金瑶所有。”
宋戈哑然,也是,嘴长在金瑶身上,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谁也奈何不了她。
“那我姐她……。”宋戈下意识地用上齿摇了摇下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姐她没生气吧,就我告诉你肖金枝给她发消息的事儿,她……。”
“没有,她只是很担心你,担心把你牵扯进来。”金瑶深吸了一口气,“她所知道的事情应该比告诉我的要多,不然她不会这么害怕,不过她不愿意说,不过那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她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交托给我了。”
金瑶回头看着宋戈,看着他依旧眉头紧皱的样子,突然喊了他一声:“宋戈。”
“啊?”宋戈愕然抬头,双目炯炯看着金瑶。
“你要允许你身边的人藏着秘密,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是如此。”金瑶扬起下颌,她说“亲密”二字的时候眼神一直像钉子一般钉在宋戈身上,像是在预示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
宋戈退一步问:“那她身上的月牙印记……。”
“那玩意洗不掉。”金瑶直言,“不过辛承会处理她身边的人的,只要她平日不要露出来,往后也没什么大事。”
“我是想问,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戈耸肩,“我不带相信这是黑月的印记,不然也太危险了,你之前说过,辛承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抓不到黑月的人,可这个印记未免也太显眼了,而且凌冽有,那其他六个人为什么没有?”
“嗯,”金瑶点头,“你想得很周全。”
金瑶这话说完,却并没有下文,亏得宋戈还在苦苦等她开口,金瑶眉头一抬,一脸诧异:“做什么?指望着我直接告诉你?”
宋戈低头微微嘟囔:“我姐可说过,如果我问,你什么都会说的。”
“金瑶的嘴,骗人的鬼,辛承没告诉你?”金瑶大肆笑了几声,又把头埋在臂弯里继续狂笑,笑得两肩高耸,乐不可支。
“你知道黥刺吗?”金瑶忽而抬头,一脸正色。
第40章 你确定有人一路跟着你?……
宋戈点头:“知道,黥刑始于唐末,盛于五代,小刑用刺,次刑用刀,多是黑色。”宋戈说完,语意略迟,许久才长舒一口气,“黑月的意思,是黥刺?”
“你知道得挺多,”金瑶抬眸,“怎么?还是你也怀疑过,查过?”
“我是怀疑过。”宋戈点头,反复确认,“背上有黑色印记的人是黑月的囚犯?”
“差不多吧。”金瑶见已经说到此处,也懒得多做隐瞒,不然还得编全套谎来圆,她累不累啊。
可从何说起呢?
金瑶思虑片刻,才说:“起初,是来源于辛承对黑月的一场误会,我之前说过,那伙人之所以会被辛承标为‘黑月’,是因两边初交战之际,辛承俘获的大多都是背上有黑色月亮的人,而这些人大多都被拔去了舌头,无法说话,也不识字,看到辛承更是满目恐惧,辛承便以为那些人就是同党,所以才称其为黑月。”
“可事实上,他们也只是傀儡罢了,或者用你的话说,其实就是那帮人的囚徒,这些人里,不肯归顺的,就被拔去舌头,挑断脚筋,后来他们发现可以剥皮换脸的法子,就抓了这些人来换脸,一张皮一个身份,发展到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但凡是打上了这个印记的人,都是他们的皮囊库,等到他们惹了事,需要脱身,就会找上这些带印记的人。”
“如果是一开始就肯为其效命的,境遇稍微好些,譬如凌冽,你刚才问为什么只有他身上有印记,那不是他的印记,是他换上的那张皮的印记,他原本的模样,不是这样,所以当时辛承与我拼了命也要把他的皮给抽掉,不过……你看凌冽当时视死如归的模样,我猜他多半没有家人被人家握住,如果是有家人被挟持,想死都不敢死,例如你的养父丁旺福。”金瑶说完,故意看着宋戈。
看到宋戈听到“丁旺福”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并没什么太大变化,金瑶才继续说。
“丁文嘉去上大学后,丁旺福带着妻子四处飘摇,东躲西藏,偶尔又露个水花,吸引火力,无非就是为了保住丁文嘉,你看,他这一死,没两年丁文嘉身边就全是那些不干净的人了,凌冽绝对不是第一个,大橡树的谢老板也不是,肖金枝勉强算是最早出现的,不过也不一定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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