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快,也敌不过周围都是树藤和乔木,也得多亏了宋戈喜欢在客栈里种满花草,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瑶可以差使的自家人。
金瑶微微抬臂,手指一勾,四面立刻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那是树藤伸展蔓延的声音,原本缠绕在栅栏和花架上的藤条冲天一甩,互相交缠蜿蜒,自下而上织成一张遮天大网,丁文嘉就躲在窗户后面,几乎都看呆了。
金瑶的本事她听宋戈提过,也在父亲丁旺福的日记里读到过,可当时金瑶在后院审人的时候,她和梁霄都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现在想来,金瑶这般厉害,让两个普通人睡一顿美觉,应该也不是难事。
又是数声响,丁文嘉且就躲在窗户底下只听到外头的防腐木地板哐当当响个不停,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摔绊在了地上,紧接着是抽陀螺似的鞭响,丁文嘉听到金瑶的声音才敢冒了个头,只这一眼,就看到外面遮天蔽日的藤条瞬间消退归位,而金瑶的脚尖前头,跪着一个人,那个开着探岳从昆明跟着她到大理的消瘦男人。
“你就是当时跑掉的那个吧。”金瑶打量了这人一眼,这人很瘦,手长脚长的,以跪姿伏地,两只手跟断了似的别扭地耷拉在背上,他手脚都被藤条缠得紧紧的,那藤条很能吃力,使劲一勒,手腕供血不足,手指尖直接变得一片黑紫。
当时金瑶安排辛承抓人,结果跑掉一个,辛承本说只要人在附近就必定找得到,可结果也没个结果,只等着辛承今天都回昆明了,也没听到抓到那人的消息,只说依旧派了人在四处搜,让瑶娘娘不必担心。
辛承办事,金瑶的确不担心,可能在辛承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超过三天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金瑶一直以为,凌冽是这群人里难对付的,没想到,这条漏网之鱼才是卷土重来的一场沙暴。
可是他不说话,他就一直以这样奇异的姿势在地上趴着,甚至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说吧,你一路跟踪,从昆明到大理来,是做什么?”金瑶审人不喜欢走过场,爱说说,不爱说自然有让他开口的办法,金瑶努努嘴,继续问,“你刚才使的三枚镖子上都有毒,你当时是以为,开门的是丁文嘉对吧,你直接对人家就下狠手,是直接要她的命?怎么?你是不想要她手里的东西吗?如果我是你,我明知道她手里有我要找的东西,我肯定不会下狠手的。”
金瑶缓缓推进,可这人还是跟死木头一样,一言不发,只是肩膀微微耸了一下,若不是这耸的一下,金瑶都以为他当真被藤条勒得没气了。
金瑶蹲下身,她不准备直接碰他,蛇族擅用毒,她可不想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你不是想要她手里的东西?那你……是想要她的皮?”金瑶这句话明明是反问,可语气却像是已经下了定论,这人听了,双肩又是一抖,还是没声。
“你倒是和凌冽一样,犟脾气,可惜,在我这儿再犟的脾气都没用。”金瑶手指头一勾,那树藤就跟人的手掌一样,一下子扯开这人后背的衣裳,露出他折扇一样的骨头嶙峋的后背,金瑶瞄了一眼,并没有印记。
“你的皮还是自己的?”金瑶也不管他回不回话了,她只回头看了一眼,瞅到了趴在窗户边上偷看的丁文嘉,金瑶轻抬下颌,示意丁文嘉:“把你那两个瑞士军刀给我一个。”
丁文嘉愣了一下,立刻反身掏出藏在枕头下的瑞士军刀,自己好像没有和金瑶说过自己在枕头底下藏了东西,金瑶怎么知道?还能具体知道是什么?
丁文嘉握着刀柄准备递给金瑶,金瑶站起身推开窗,又说:“把刀打开。”她说完,背靠着窗框,低头看着趴在眼前的瘦男人,放了最后的狠话,“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既然不愿意说,我就自己剥,我的技术可不似辛承一样好,他可以分三层地剥开你的皮,第一层,薄如蝉翼,就像宣纸一样,又轻又薄,第二层,就带血了,可他剥得很均匀,红得很好看,像是被浸染过的红灯笼皮,第三层,其实已经不是皮了,而是你的一层薄肉,你吃过宣威火腿吗?辛承切火腿的技术就是从剥人皮练起的。”
金瑶一边说一边抬着手准备接刀,可空手支举了很久,丁文嘉还是没把刀给她。
金瑶回头,猛地愣住。
丁文嘉的眼眸里哪里还有一点眼白,她的眼睛似绿似蓝,左边嘴角极其不自然地往上一抽又一抽,看到金瑶转身,她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忽然从窗户里扑出来,手里的刀直接朝着金瑶心口扎过来,金瑶反手夺刀,又猛地朝着这男人一踹,骂道:“you his mother和我玩夺舍这一招?”
第42章 我不怕死,我是怕你死
心口猛地一阵剧痛。
宋戈喉咙一哽,倏尔睁开眼,只看到头顶天花板上月光留下的斑影,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心口,黏黏的,他不敢乱动,只用双肘撑起身体,想要转身去拉亮床头灯,可右心口痛得很,像是被人捅了个对穿,连转身都变得十分吃力。
心口似还有汩汩液体流出,他用右掌死死压着,那像是血的味道,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地往外淌,他的手背都变得黏糊糊的。
灯终于被拉亮了。
宋戈满头大汗地斜倒在床榻边上,余光看着自己的心口一眼,簇新的白T恤上什么也没有,他心里更不淡定了,只用右手反复摩挲自己胸口,又撩开衣服想要去看,可这T恤太紧,这还是他大学时跟宿舍一起团的舍服。
只是这上头活泼跳跃的皮卡丘与他的风格实在不符,他买了但是一直没穿,这次金瑶也是搞了一通大动作,把他的衣服全部都洗了一遍晒了一遍,唯独这压箱底的皮卡丘没被金瑶荼害,宋戈也不管自己比大学胖了十五斤的惨痛事实,胡乱套了这件旧衣服埋头就睡。
摸着明明没伤口,可宋戈还是觉得右心口痛得很。
撩不开衣服,宋戈索性脱了看,胳膊肘才抬起,就听到外面“滴”的一声,梁霄拿着万能房卡冲了进来,才喊了一句:“宋老师,赶紧下……。”最后一个“楼”字儿还没说出口呢,梁霄就愣住了,歪着头看着宋戈:“这件衣服……好眼熟。”
宋戈的头还卡在衣服里,两条胳膊跟衣服支架似的撑着衣服往上抬,上半身是裸着的,虽然捂着被子,可他分明感觉到原本遮在腹部的被子已经滋溜溜滑落到了大腿根。
宋戈奋力把衣服一脱,低头看了一眼,右心口没伤,真没伤,可他痛啊,痛得撕心裂肺的。
他咬牙看了一眼梁霄,眼神落在梁霄指尖夹着的那张万能房卡,气上心头:“你,房卡,上交。”
梁霄低头瞄了一眼,连忙帮房卡往裤口袋里一收,催着宋戈起床:“赶紧起来吧,一楼出事了,金瑶受伤了。”梁霄指了指自己的右心口,“这儿,被刺了一刀,对穿眼啊。”
***
“谁说我受了伤的?”金瑶的眼睛跟雷达似的,绕着这屋子里三个人轮番打转,梁霄一米八六的大高个硬是窝成了一个窝头一样,他低着头,缩着肩,靠着墙,像是一只没人要的小野猫。
宋戈看了梁霄一眼,也不多说,只冲着金瑶:“没受伤就好,”宋戈又指着外头被捆扎成一束毛线一样的男人,问金瑶,“那个人怎么处置?”
“辛承的人不是就在附近吗?”金瑶说完,便觉得不对劲了,对啊,按照丁文嘉的说法,这人是中午就来了,到晚上足足十几个小时,辛承的人没发现?就算是摸鱼偷懒了,这边这么大动静,他们不赶过来吗?
宋戈也跟着冷哼了一声:“辛承的人,真的可靠吗?”他微微仰起头,这角度这模样,还真是和金瑶耍狠扮拽时有些相似,宋戈似在提醒金瑶,“你之前说过,两帮内斗得厉害的时候,辛承连守在自己屋外的人是要杀他还是要守他,都弄不清。”
金瑶身形一震,扭头朝着外头去,宋戈紧随其后,丁文嘉也想跟着去的,却被梁霄突然拉了一把,梁霄默默摇头,声音极低:“你让他们去看就好了,你得跟我待在一块,安全。”
丁文嘉转了一下手腕,平日里梁霄拉她扯她她只要轻轻一扭总能逃脱,可这次梁霄是下了死力气的,丁文嘉怎么扭也脱不开手,丁文嘉放弃了,她垂着手,好气没气地对着梁霄:“梁霄,可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怕死。”
“我不怕死。”梁霄委屈极了,他眼润鼻红,声音在颤,“我是怕你死。”
丁文嘉恍然出了一下神,又立刻瞪大了眼冲着梁霄:“我出事了多好啊,我出事了你就可以找你微信群里那些小姑娘了,咱俩吵架的时候你不是一老这么说嘛,说如果我甩了你,你就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换一个,闰年休息一天,哼,”丁文嘉耸耸肩,似个无赖,“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开车多紧张吗?我本来就好久没摸车了,走高速,还被人跟踪,这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个鬼样子。”
丁文嘉说完,只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梁霄,逼着梁霄松开了手,才扭头准备敢去阳台上看一眼呢,就看到金瑶转身朝着屋子里说了一句:“别过来了,这人化了。”
“化了?”丁文嘉愣住。
宋戈侧过头,似不愿意看到阳台上那摊黑红交错的污秽:“是,都化成一滩泥巴水了。”
话语才落,宋戈又看到金瑶突然蹲下身子努力地去看地上半凝固的血水,她头发没扎,又长又黑的头发半垂在肩头,眼看着发梢就要落进这一滩恶心的血水里。
宋戈快步一揽,帮着金瑶把头发抓了个马尾,可他没东西扎啊,只能尴尬地半蹲着,一只手替她握着头发,另一只手撑着膝盖。
金瑶抬眸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一下,道了一句:“谢谢。”她又低头去看这绑缚用的藤条,上面也有许多黏液,似乎比地上的新鲜一些,颜色淡了很多,有些枝蔓上垂挂的黏液更接近乳白色。
“你还是很在意我的嘛。”金瑶这话是对着宋戈说的。
宋戈瞬间就想把她头发给散下来,声音也跟着干巴巴的:“你能使唤藤条草木,怎么不让他们替你扎个头发?”
“原本是可以的。”金瑶昂起头,“可我比较喜欢你替我挽头发。”
宋戈嘴角猛地一抽,转身朝里头的丁文嘉喊了一声:“姐,那个……就是你们女孩子捆头发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对,发圈,给我拿一个过来。”
丁文嘉手腕上就套着一个呢,她本想过去递给宋戈,可梁霄一拦,直接取走了发圈,他腿长胳膊长,房间也不是很宽,梁霄就这样一边牵着丁文嘉的手,脚下来了个大跨步,另一条胳膊跟个钓鱼竿似的,把东西一扔,扔到了宋戈手里。
东西送到,梁霄归位,还十分不安心地狠狠攥了一下丁文嘉的手,嘱咐她:“可别松开我的手了,今晚咱就一直这样,你拽着我,我拽着你,要出事一块儿出事,黄泉路上我还能给你讲笑话听。”
梁霄声音不大,可金瑶全都听到了,忍不住笑呛了一声:“这梁霄还挺贴心。”
宋戈捏着发圈递给金瑶:“你自己扎好。”
金瑶头也没抬:“没看着我忙着吗?没空,你替我扎。”金瑶说完,有似故作深沉一般仔细去看周围栏杆,宋戈的手还握着她的马尾呢,只能跟着起身。
十二分的无奈,可宋戈也没给人扎过头发啊,应该和扎米袋子差不多吧,宋戈又怕弄痛金瑶,手跟着往下松垂了一截,金瑶的头发很长,都快到腰际了,宋戈就在金瑶肩膀处开始给她扎头发,一圈又一圈,扎了三圈,再也扯不动这发圈了,宋戈才小心翼翼地放了手,哪晓得金瑶突然转了个身,宋戈被带着一个趔趄,好在金瑶手脚奇快,反手把宋戈一揽。
“谢谢。”宋戈立刻站直身子,他背对着光,金瑶也看不清他的脸,金瑶像是故意逗他:“脸红了?”
宋戈蹭地一下转过头,他右手捂着心口,目光不自觉地也落在了金瑶右心口,宋戈今晚是被痛醒的,那种心脏被穿刺的感觉太真实了,梁霄之前说的那句话似乎还回荡在他耳畔,他说金瑶的右心口也受伤了,怎么会这么巧?
“你真的没受伤?”
金瑶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丁文嘉,又盯着宋戈,语气十足的肯定:“真的没有。”她偏头,饶有兴致地对着宋戈,“你是要我脱了衣服给你看你才信吗?”
“不是。”宋戈有些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宋戈索性换了个话题,“你盯着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
“还不能确定,”金瑶走进屋内,从枕头下掏出手机,从里面挑出了辛承的手机号码,对着宋戈说,“不过,先打电话要辛承过来领人吧。”
“领人”这两个字就说得很有意思,好似这个人……是辛承的人一样。
电话接通了,其余三人都不说话,只有金瑶,声音淡淡的,可语气很坚定。
“那你别睡了。”
“对。”
“立刻。”
“不能。”
“好的,谢谢。”
金瑶挂了电话,看了梁霄和丁文嘉一眼,丁文嘉倒是比之前安静了许多,金瑶努嘴朝着他们紧紧牵着的手问:“你俩要一直这样牵着吗?”
梁霄反问:“今晚还会来人吗?”未等金瑶答话,梁霄就有点慌了,“要不咱们去市里住吧,市里治安好,咱们这,鱼龙混杂的。”
“不用。”金瑶摇头,“不会再有人来了,睡吧。”
梁霄还是不放心,又指着外头说:“那人是死了吗?咱要不要报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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