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嘉心头狠狠跌了一下,她似有些预感,紫藤,为什么会是紫藤,丁文嘉猛然想到自己去东北时对着胡娘娘软磨硬泡时,对方抛下的一句:“你再继续追问,我能说的也只有那么一些,我连金瑶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你让我怎么答,倒是你的好弟弟,当时金瑶慷慨赴死,唯独眷恋你家弟弟,伸出一小节藤蔓,还给他开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小花欸,我都没有。”
紫色的小花……
哐当一下,一块石子直接砸翻了这人烧黄符的铜盆。
这绿衣服汉子猛地回头,便看到一女娃亭亭站在灌木丛后,眼神犀利,怒气冲冲,像是自己个儿抢了她什么东西似的。
丁文嘉率先发声:“什么狗东西!苍山的地界也是你们这种杂碎能来烧符请神的?”
这汉子四十上下,也是个走南闯北的角色,眼珠子一转,立刻拱手道:“在下姓黄,师从东北毛家,祖上是从关外过来的,美女如何称呼?”
毛家?东北毛家?丁文嘉可不信,她示意梁霄起身跟着自己,梁霄知道丁文嘉要开始逢场作戏了,十分配合,他体格大,踮着脚有一米九,反正人家又看不到他的脚丫子,梁霄且就踮脚站在丁文嘉身后,双手一搭,一副打手气质跃然脸上。
“毛家?”丁文嘉嗤之以鼻,“若是毛家,怎么会不发了拜帖来?滇西这一片是谁管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美女是乔家人?”这姓黄的挤出几分谄媚。
丁文嘉不知可否,指着这红绸布:“把东西给我撤了,黄符端了,念了的也给我收回去。”
“哟,乔小姐,这可使不得,这符咒得我已经念了七八次了,贸然撤回,”这姓黄的眼珠子往这紫藤上瞟,贼眉鼠眼,“怕是这仙家也会折寿啊。”
“所以让你收回去。”丁文嘉自然知道有这一层的意思,不然她也就直接将人赶走了,何必演这一出“狐假虎威”。
方才人家喊她“乔小姐”,她并未否认,这便是扯着乔家的旗子来装样子了,既是装了,就得装下去,丁文嘉昂首:“怎么?难不成得让我奶奶亲自过来让你把符咒收回去不成?”
这姓黄的贼机灵,躬身鞠了一个90度的躬,对着丁文嘉:“乔家奶奶不是前年就去世了吗?我师父还托我送去一份薄礼,怎的?乔小姐是不是一直在外不清楚?不知道?还是说……您这位乔小姐……不是……。”
“住嘴!”还未等这姓黄的说完,丁文嘉登时呵斥了一声,她心里委实慌得很,可嘴上却丝毫不饶人,“我奶奶是否驾鹤西去那是你能说的算的?我奶奶身体好着呢,你个杂碎,自己个儿认了毛家的门户,毛家认你不认?还来揶揄我奶奶阳寿命数,你这样的人,”丁文嘉回头对着梁霄吩咐,“脱了他的衣服裤子,把他绑起来,直接从坡上扔下去,若是人没死,就找家里人抓回去,给他倒吊着,吊得他双眼充血,眼球突出来,只要保证嗓子是好的,能把符咒收回去,随便你们折腾。”
这么狠毒?果然是乔家的做派。
这姓黄的怂了,噗通跪下朝着丁文嘉磕头:“我收回我收回,我收回就是了。”
赶走了这姓黄的,丁文嘉仔细看着眼前的盘桓的紫藤。
“这会是宋戈?”梁霄挠头,过去一年虽也是跟着金瑶和宋戈见识了不少奇怪的事儿,可从草木变成人这种事儿,他只在童话书里见过。
“不知道。”
“我们以后怎么办?”
丁文嘉抿嘴:“以后……就……多来浇水吧。”
自打这以后,丁文嘉像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作息,早睡早起,时不时就上山去给那株紫藤花浇水,行事作风也变得内敛许多,她加了长沙堂口那位的联系方式,担心自己处置得不好,还特意在微信上请教了人家,以确定自己不会遭那姓黄的报复。
对方也很是体贴,事事有回应——“出马仙论资排辈是狐黄白柳灰,没听说哪个能出马了柳树藤条去,这家伙莫说入行,连门都没摸清楚呢,更何况,出马仙支系庞杂,但凡是有些眼力见儿的,也不会认了毛家的门路,他们家一脉单传,只留了个女娃娃继承衣钵,人就在长沙,莫担心,这人是个外行,你吓走了他,他也没本事打听你到底是不是乔家人。”
看着丁文嘉忙里忙外,梁霄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担心,至少人家有奔头了,总比之前无头苍蝇似的乱窜要好,可这奔头如果永远奔不到呢?一段永远没有终点的长跑,能让人坚持多久?
这一日,阳光正是灿烂,大理的天气古怪的很,可以一边骄阳烈烈一边刮着大风,丁文嘉窝在大堂的沙发里看书,偶尔眼神会瞟去苍山,今天风大,苍山没有雾气,看得很是真切。
“我如一张离了枝头日晒风吹的叶子,半死。”丁文嘉呢喃一句,轻声细语,却吓坏了在下面拖地的梁霄。
“嘉啊,你说啥?”
丁文嘉回头,这是她刚从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她继续说:“但是你嘴唇可以使它润洋,还有你颈脖同额。”
“你要我亲你?”梁霄好像挺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你说,如果那紫藤真的是宋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苍山呢?他们俩不是埋在了西宁吗?”丁文嘉碎碎念。
“嘉,这个问题,我光是今天就听了三四次了,咱不纠结了。”
“那瑶瑶会在哪里呢?”
“嘉,这个问题,十分钟前你刚问过。”
“还是说,山就是金瑶。”
“嘉,这句话……,”梁霄一愣,“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你说。”
“他们俩都是希望对方能活下来的人,我一直觉得,当时金瑶能允许宋戈和她一起,不是想和他一块儿死了,而是想要救他。”
“怎么救?”
丁文嘉没吭声,她只转头看着窗外,风很大,狂风乱舞,层层波粼狂拍着Somewhere露台上沿海的栏杆:“大概就是一人为山,一人为藤,藤须扎入泥泞深处,叶枝摇曳,胡娘娘说,他俩生辰相同,也许万万年前,他俩就是这样相拥而眠的,然后一个先醒来,等着另一个。”
梁霄半信半疑地跟着丁文嘉窝进沙发,喃喃问:“那这次会是谁?”
丁文嘉嗤嗤一声笑:“你没听到菜市场的谣言么,说紫藤能动了,像是人一样,”丁文嘉收敛住笑容,眼神充满了向往,“希望这次是宋戈吧,这么些年了,他也该主动等一等对方了。”
【正文完】
【番外一·我的鹿角又黑又亮】
第117章 文能字字不带脏地骂得人跺脚捶……
在祝知纹的视角里,他的主子……或者叫他的领导昆仑山神金瑶娘娘,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文能字字不带脏地骂得人跺脚捶胸,武能抄着大刀劈山震海。嘿!这不叫文武双全叫什么。
“呸,你家娘娘,就是个无赖。”隔壁红袍蓝褂的太岁星君恨不得再连呸十八下,指着手中命盘便是抱怨,“太岁星君一年一值守,你家娘娘怎地就挑了我当值的这一年下凡历练?老朽年逾万岁,想的是钓鱼休憩,这下好了,老朽还得时不时看顾着娘娘,毕竟娘娘技艺全无,法力尽失,和凡人无异。”
太岁星君拄拐跺脚,像是抱怨又像是惋惜:“不过这昆仑规矩也真是奇怪,虽有仙子下凡历练回来飞升上神的说法,可娘娘早就是上神,怎地这玄女还要安排她下凡?还偏生落到这以丰腴为美的唐朝,娘娘素来喜欢苗条纤细的,这要是嫁不出去,回了昆仑,怕不是别人又要笑话她,你家娘娘那么好面子,没得拿你来出气。”
祝知纹摸着自己黑油油的鹿角,他是个讲究人,或者说他是个讲究神,这鹿角每日都得拿桂树油养护,摸起来和沾了水的雪貂皮似的,顺滑得很。
“要不,我也下凡,把我家娘娘娶了,这样她的面子便也保住了,我也不至于被她拿来撒火。”
“呸,这可使不得,娘娘她……,”太岁星君微微一怔,继而后退半步,直愣愣地看着祝知纹,“你们宫里的小女使最近在传你和瑶娘娘过于亲密,整天同进同出,难不成……。”
“难不成如何?”
太岁星君脸色大变:“小老弟,你要谨慎啊,太会打架的女人可不能要啊。”
“要什么?”
太岁星君脑部五千字,瞠目结舌:“是瑶娘娘强要你?”继而挠头,“不像啊,瑶娘娘还是比较喜欢长得好看的才对。”
“老子不好看吗?”祝知纹别的没听懂,倒是最后一句听懂了,他不好看吗?他个子这么高大,站在自家娘娘后面都不会被遮住脸,每次洒扫的时候那些小女使们不都是一窝蜂地让自己帮忙剪叶子吗?这说明自己的女人缘也是不错的。
“好看,很好看,牲口界里难得找到你这样四肢健全的了。”太岁星君压根没瞅祝知纹,听说只要不和对方的眼睛对视,撒起谎来就不容易被发现。
“话说回来,娘娘到底在哪儿?”寒暄完了,玩笑完了,祝知纹可时刻记着自己的目的,玄女让自家娘娘下凡渡劫,娘娘本不需多此一举,可登时娘娘还没开口说话,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仙娥便嚷嚷着说玄女不公,哪里有让上神还下凡渡劫的,玄女刚要治罪,又有人窃窃私语,说这小仙娥来路可不一般,看着年轻,可背后的靠山可是山东神兽一族,惹不得也惹不起。
玄女刚掌昆仑,手段略显稚嫩,也不敢轻易得罪人,本想着装模作样训斥几句,这件事儿也就和蒸馒头揭盖布一样,揭开晾凉了就好了,哪晓得这小仙娥脾气暴,玄女一训她,她便跳脚理论,扯天论地,差点把元始天尊都搬了出来,玄女正是骑虎难下。
“有本事你就砍了我好了,我早就瞧不惯你这副作威作福的样子了,天帝养病养了这么些年也不露面,怕不是被你戕害了吧。”
哟,这话一出,事情非同小可,虽然大家都有猜测,可谁也不敢妄言,更别提当着玄女的面和诸神的面说出来。
这怕是要变天啊……
大家纷纷低头,无人敢应,只有那叫不上名字的小仙娥一脸稚气地看着玄女,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等玄女的反应,这事儿,可大也可……
“小事儿罢了。”金瑶缓缓开口,“许久没下凡了,始终觉得人间的炙羊肉比昆仑的好吃,下去便下去,但时间不可给我定得太久,三月足矣。”
金瑶一开口,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戏瞬间破了功,这小仙娥一下也泄了气,她泪眼巴巴地看着金瑶,一副为你冲锋为你流血你却还不领情的委屈,可金瑶看也没看她。
金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玄女不好多说,倒是多多客气了几句,和颜悦色地解释自己一片苦心,又说刚好这三个月金瑶不在昆仑,可以把她的紫金宫好好修缮一下,老早就看着那破宫墙不顺眼了。
行吧行吧,反正也不用动她金瑶的俸禄香火,修了也就修了,只是事后,金瑶让祝知纹特意打听了一下这替她出头的小宫娥。
“娘娘要是要赏赐?要不别了吧,当面闹得这么大,若是让人知道了,遭人诟病。”
“不是,”金瑶还真没赏赐这个心思,“我只是想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害得我得下凡去,凡间正是酷暑,热得慌,最不喜欢衣襟黏在身上的感觉了。”
金瑶咬牙切齿,仿佛周身已经被太阳晒得闷热起来,祝知纹也不好吭声,只得连声应道,又说自己干脆陪着金瑶一块儿下去,金瑶反呛了他一句:“别想偷懒,在昆仑好好练兵。”
下凡的前几天,金瑶一直在想自己该投胎到哪个高门大户的肚子里去,为此还做了不少调研,首先,她得投胎到长安城里的人家,这是最起码的;其次,得是长安东市,这都是贵族住的地方;最后,姓氏要好听,最好和皇室沾亲带故的。
当时负责给金瑶写凡间生辰簿子的司命听了前两句还认真记下,听到最后,索性撂了笔,拱手作揖:“娘娘,您不如直接说自己个儿想当公主便是。”
金瑶听了眉眼一亮:“这倒是不错。”
“不可啊娘娘,”司命一边瞅着金瑶旁边站着的祝知纹,一边缓缓拆解道,“娘娘,您这下去是为了历练,既是历练,必然是要遭些磨难的,凡人弱骨,一顿饭吃不饱也叫磨难,皇室贵胄,那得是国破家亡才叫磨难,所谓树大招风,娘娘若只想下去享福,那历的劫难也是剔骨要命的级别,依小的看,倒不如选个贫苦人家,小的再帮您做做手脚,让您一出生就饿死,一来,您投胎转生的时候年纪小,记不得事儿,也不知道饿死的滋味有多难受,二来,这样也不用耗费三个月就能回来了,玄女娘娘敬重您,也不好说什么。”
这法子听着挺好,就连祝知纹都连连点头,就差替金瑶答应了。
可也不知金瑶怎么想的,沉思一会儿,只说:“方才三个可以都不满足,但……还是替我找个适龄的女子吧,我也不需你替我操作些什么,既然说了三个月就是三个月,不带少的。”
这样也行,起码比之前要好,司命听了连连点头,埋头在生辰簿子里翻找起来,得找个刚死了不久的凡人让金瑶投胎过去,还得是年轻的女子,按照金瑶娘娘的模样,还得找个清秀大方的,家境也不能太差,瑶娘娘投胎虽然附的是人家的身,可到底琼浆玉液养了千年的山神娘娘,这人家至少也得小富即安吧,父母双全这是打底的,兄弟姊妹又该如何呢?要不还是安排一个两个,娘娘虽不喜欢热闹,可也不好太过孤单,行了,差不多了,再找可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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