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拇指按压着皮肤,沿着眉毛边缘, 往两边缓慢地抹开, 停留在太阳穴处, 挤压揉按。
再之后, 右手绕到后脑,一路往上捏到头顶。
刘三郎安静地任她施为。
李四娘只觉这一套手法极为古怪又极为神秘,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摸完之后, 云轻说道:“你的孩子,脑子并未受伤。”
李四娘惊喜道:“真、真的吗?”
浮雪说道:“你放心,我们龙首派的摸骨术,从没失手过。”
云轻解释道:“如果脑子受伤,那么他的识海会相应破损。我方才看了, 你儿子的识海是正常的。”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李四娘高兴得不停抚摸刘三郎的胳膊,眼里焕发了一些光彩,她喃喃自语了两句,又问,“可是三郎他——”
“我话没说完,”云轻打断她,说道,“他身体不曾受伤,但是丢了一魂。”
“啊?!”
“人有三魂七魄,其中天地人三魂,也称胎光、爽灵、幽精。天魂主生命,地魂主灵智,人魂主欲望。
三郎丢失的,正是地魂爽灵。失去灵智之魂,人自然就会变得痴傻。”
李四娘嘴唇动了动,有些不敢相信。鬼魂之说她以前只当传闻听的,现在第一次有人清楚直白地给她剖析开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娘子是对的。
李四娘跌下床,噗通跪倒在地,“仙姑!”
云轻无奈地一扶额,又来。
李四娘想扯云轻裤脚,又怕冒犯,拘谨地捏了捏手指,流泪说道:“仙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云轻把她拉起来,说道:“要救他,除非找回那丢失的一魂。”
“那,那去哪里找?”
云轻皱眉答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能知道他丢魂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回那枚地魂。”
程岁晏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玲珑城看看吧,你看他们多可怜。”
浮雪点头称是。
云轻却摸着下巴沉默不语。
江白榆问道:“云轻,可是有什么顾虑?”
云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太多了。走吧,去玲珑城。”
——
玲珑城坐落在玲珑山下。
玲珑山群峰绵延,据说山体中有无数洞窟交错相连,巧夺天工,蔚为壮观,故名玲珑山。
在玲珑山的南侧有一条大河蜿蜒流过,此河原叫作望清江,后来因着玲珑山的名字,世人都叫它玲珑河。
玲珑河于玲珑山脚下冲刷出一片良田,玲珑城便依山傍河在此而建,坐拥山河之壮丽,鱼米之丰饶,其城市极为繁华富庶。
倘若站在玲珑山最高峰上往下望,整座玲珑山有如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头朝南侧卧着,玲珑河便是美人颈子下缠绕的项链。
自然,玲珑城就是这项链上缀着的灿灿明珠。
在整个王朝的疆域中,玲珑城是个很独特的存在。
据传,三百年前有个叫楚向之的人,与开国皇帝一起南征北战、定鼎中原后,担心功高震主被皇帝猜疑,于是自请退隐山林。
皇帝不想落个鸟尽弓藏的名声,就下旨把玲珑城赐给了他,封他做异姓王。
这楚向之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皇帝虽然封了他做异姓王,他却不肯称王,只以玲珑城主自居,几次声称自己只是皇帝家奴,帮皇帝代管玲珑城,并且向朝廷请派军队与地方官协管玲珑城。
皇帝喜他识时务,自然是顺水推舟地派了。
于是双方达成了一种平衡。
楚向之作为玲珑城主,是玲珑城最有威望的人,每年留下玲珑城的一半税收进自己腰包,剩下一半上缴朝廷。
并且楚家对玲珑城的官员任免有很大的权力,可以说掌握着玲珑城的官场。
而朝廷把控着玲珑城的军队,对玲珑城始终有着监督和掌控的能力,考虑到这一点,在政权稳定之后,皇帝也并没有急着削藩。
据说,三百年来,朝廷不是没想过除掉楚家、完全收拢玲珑城,奇怪的是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楚家人渐渐地在玲珑城扎根繁衍,如今三百年过去,支系子弟极多。所以玲珑城又有一个名字叫“楚家城”。
……
他们租了辆马车,顺着大河一直往西走。
彼时正是初秋时分,秋水长天,层林染醉,行雁排空,芦飘橘坠。
几人站在河边,对着河上红日弹剑而歌,夕阳把少年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马车载着李四娘母子,走了三天走到玲珑城。
远远地看到一座城池巍峨高耸,不少挑担的赶车的,在城门前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浮雪很是兴奋,自从离开广陵城,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大的城池了。她扯着云轻的衣角,指着前方城门前勘验身份的士兵:“师姐,你看!”
云轻立在城池前放眼观看,倒是没看出这座城池有什么异常。
验过身份,顺顺当当地入了城。
玲珑城又比广陵城不同。广陵城水陆两便,交通发达,商贾云集,百姓们受着商业影响,头脑也比较活泛。
玲珑城有着得天独厚的良田,老百姓看天吃饭,生活富足,便少了些“闯劲”,生活悠闲恬适。
远处的商贾来玲珑城,都是带
来外地各色特产如布匹瓷器珍玩香料等等,到玲珑城换回粮食美酒。
玲珑城出产一种美酒,传言为楚向之发明的,楚向之喝过后曾经一醉三年,醒来问家人如今年号,是以此酒获名“不知年”。
云轻几人自然是要尝尝这不知年酒的,只不过现下他们要先陪李四娘回刘家看看。
刘家住在玲珑城的东南角,几人要去刘家,需要沿着朱雀街一直往东走。
这朱雀街宽有十余丈,街上甚是繁华热闹,云轻细心观察街边,果然,这里也有看起来傻乎乎的乞丐,且还不少。
朱雀街边一座高大秀丽的酒楼上,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两人身边又立着四五个人侍奉着。
坐着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白净俊秀,斯斯文文的,天生一双笑眼。
女子也极为俊俏,柳眉凤眼,眼角微微上挑,一双红唇一张一合地说着话,男子安静听着,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一下。
远远地,看到几个十分打眼的男女走在朱雀街上,身旁还跟着一辆马车,因为大街上人多,他们走得并不快。
那几人男的俊女的美,路上行人看见纷纷侧目。
“爱哥,你看!”凤眼女子指了指他们几个,对面前男子说道。
笑眼男子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在看到那几人时,眼里划过惊艳,“咦,玲珑城里还有这样的人物吗,我怎么不知,想必是外来的。”
凤眼女子抬手招来身旁侍奉的、其中一个五官深刻凌厉的男子,说道:“楚星,你来看。”
名唤楚星的男子恭恭敬敬道了声“是”,走到窗边看了看,随后满脸真诚地评价道:
“那两个女子确实很美,但是远不如大小姐你美。那两个男子也确实有几分倜傥,但是远不如二公子气质出尘。”
凤眼女子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们看脸吗,看他们的剑!”
楚星赶紧说道:“那把巨剑,与那个红衣女子的玄剑,当真不凡。”
凤眼女子便有些满意:“楚星,你觉得,他们四个人,谁的剑法最好?”
“依属下之见,那红衣女子剑法最好。”
笑眼男子便有些意外,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竟然是她吗,一个女孩子?”
嗖——
他话音刚落,面前一个粉色身影飞出窗外。
笑眼男子急道:“喂,小妹!”
楚星解释道:“大小姐去找她切磋剑法了。”
“我知道!还不快去拦住她!”
第34章 狗腿 “是有那么一点侮辱人。”……
云轻好端端地走在路上, 突然神色一凛。
前头有个人提着剑跳窗而下,直朝她袭来。
云轻早怀疑有人要害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仓啷啷拔剑迎敌。
江白榆第二个拔剑, 其次是浮雪和程岁晏。
那人想必有些功底,一纵一跃, 几下便跳到他们面前。一边将剑光递向云轻,一边说道:“你们都闪开, 我和她呃——”
云轻只用了一剑。
一剑, 拨弄了对方剑刃,看似轻飘飘的, 却震得那女子虎口发麻, 宝剑飞脱出手,钉在路旁一根门柱上。
随后,云轻习惯性地补了一脚。因察觉到对方剑法极其普通,她这一脚倒是没用多少力道。
女子被当胸踹到,身体纸片一样飞了出去, 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
直到飞出去两丈远, 她才落地。
云轻实在没想到这女子不仅剑法稀松平常, 还这么不经踹。
方才交手, 她感觉到对方一点修为也无,这种水准也来偷袭她,真是太侮辱人了。
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吓得尖叫, 抱头散开,云轻一行人周围眨眼间便空了。
有一伙男子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身后乌泱泱缀着一群人,其中一个男子蹲下身抱起女子。
女子在他怀里睁眼,抹了一把嘴边鲜血, 一指云轻诸人,俏声说道:“可恶,把他们都抓起来!”
仓啷啷——集体亮了兵器。
大街上的人跑得远远的,不少人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驻足往这边看。
就连李四娘也掀开窗户往外看,见到一群人人持着明晃晃的兵器,凶恶得很,她吓得赶紧缩回马车。
车夫更是直接绕到马车后面躲着。
对方抄刀子的约莫有二十来人,一拥而上时,云轻左手握住剑鞘往他们身上一丢。
三尺剑鞘携带着千钧之力,撞上人群时,仿佛有一个巨大且无形的手掌轰到他们身上,二十多人被轰得踉跄倒退,摔倒一片,连连呻吟。
剑鞘一击命中,宛如有神智的宠物一般,随即回到云轻手中。
江白榆禁不住暗暗喝彩。
云轻长身玉立,红衣飒飒,眉目凛冽,玄剑一指女子,冷冷说道:“我剑不斩无名,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那女子一身粉衣,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靴,首饰不多,但衣饰全部耀彩夺目,这会儿白着一张小脸,闭口不言。
扶着女子的男子衣着矜贵,举止典雅,见状说道:“误会,误会一场!娘子还请冷静。”
浮雪阴阳怪气道:“剑架在脖子上知道要冷静了?”
男子被她说得脸讪讪的。
地上人群纷纷爬起来,男子将受伤女子交给身旁一个五官深刻的劲装男子,走到云轻面前,朝他们深深作了个揖,说道:
“在下楚言川,这是舍妹楚言禾,小孩家有眼无珠,冒犯诸位,还请见谅。不过,我妹妹确实不是有意偷袭这位娘子,她只是想和你切磋一下剑法。”
四人俱是一愣。
浮雪奇怪道:“她剑法这么烂,还想找个最厉害的切磋?疯了吧?”
楚言禾脸“腾”的一下红了,捂着胸口说道:“爱哥,你还跟他们废什么话?”
云轻问道:“你不是姓楚吗,她怎么又叫你’艾哥’?”
一句话把楚言川也问得红了脸,“我在家中行二。”
“原来是’二’哥啊,”浮雪憋不住笑了一声,“还是个大舌头。”
楚言禾气的吱哇乱叫,又要上前,被那个面貌深刻的男子拦住了。
云轻说道:“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散了吧,我们还要赶路。”
楚言川于是又朝她拱了拱手,笑道:“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几位得空,我们一定登门道歉。现下就不耽误你们的事情了。”说着侧身让开路。
“不必那么客气。”云轻说罢,几人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路过一扇门,见门柱上插着一把剑。
云轻拔下剑,嗖地一下往楚言禾身上一抛。
剑柄对着楚言禾飞回去,楚言禾扬手便接住。
“你剑法也不差的,不必妄自菲薄。”云轻安慰她。
楚言禾哇的一声哭了。
云轻:“???”不懂了。
她摸了摸鼻子,问另外三人,“我说得不好吗?她怎么还哭了?”
江白榆眼睛里带着点笑意,说:“嗯,语气是有点生硬。”
程岁晏:“表情还有点虚伪。”
浮雪:“是有那么一点侮辱人。”
总结:不如不说!
最后程岁晏又安慰云轻:“没关系,你可是云仙姑,愿意纡尊降贵地安慰她,她就烧高香吧!”
浮雪:“程大少爷,我警告你,别抢我位置。我师姐身边最好的狗腿子永远是我,也只能是我。”
“切,浮雪,你能不能出息点。”
“那你说,我把这位置让给你,你要不要?”
“要!落子无悔,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云轻身边最棒的狗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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