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岭乐知道梁司聿那张嘴,劝他好好说话,缓和关系,转眼一学期过去,两人因为芝麻大的事冷战到现在,真没必要,大家都是好朋友,要珍惜。苗苗心软,一句好话或者示意,就和好了。
宋岭乐这么劝他,梁司聿不耐烦,将人赶出房间,重重倒向床。烦躁之意像麻绳,拴着他的心。宋岭乐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转而去说服苗锦郁,说梁司聿要出国,按倒计时来算,和他相处的时间只剩一年半,难道剩下的时间都要僵持中度过?
高二了,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聚一起的时间少那么多,而每次见面,因为闹别扭的他们,一有点沉默,大家就不自在。
她从不知道这事会让他们跟着不自在,愧疚浮现,说:“好,我找个时间和他缓和。”
当真和好那天,其实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先主动。是国旗下讲话,要求当月文理科双第一上台分享并激励。他们各自拿稿子,在台侧,就那么对视一眼。
苗锦郁的余光里,除了校长,甚至是台下千千万万个观众。她就那么偏头看着他,他也是,垂眸,也不知彼此心里想什么,苗锦郁突然笑了声,梁司聿也笑了,两人相视而笑。
“别较劲了,没意思。”
“明明是你先较劲......”
梁司聿忙打住,“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她嘟囔:“本来就是......”
梁司聿的分心能力比她强,手肘碰她:“快上去。”
苗锦郁这才发现,该她上去了,通知两次仍不见人,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台侧,两人不知说什么,悄悄咬耳朵。
——
他们和好,并未影响夏广易每天送她到家门口这件事。梁司聿在某个晚上,电梯里遇到她,只说:“他喜欢你。”
苗锦郁很认真说:“没有。”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苗锦郁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哪些举动,上课偷看喜欢的人,偷偷关心,送零食,送笔记,补习又或者所有从对方角度出发的爱。
都没有,夏广易从来没有这些举动,他们的话题只围绕学习,围绕未来选择或梦想。社交软件,两人也只讨论题,没有多余分享欲。周末去天文展,也是他给她科普知识和模型。他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或动作。所以,她可以很笃定。
她说:“夏广易和你,都是我很好的朋友。”
梁司聿咽下那句‘你等着看......’怕两人又因别人吵架,梁司聿觉得,等不了多久,夏广易会有所动作。
苗锦郁这个呆瓜。
梁司聿像长辈看小辈的恨铁不成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呆!“算了,看书去,好朋友!”他推她进家门,苗锦郁趔趄扶门,幽怨看身后,身后人已经转身潇洒进家门。
兴许在别人的棋局里,人人都人间清醒。
他的猜忌,让她每次再面对夏广易,会不自觉放大,思考各种相处细节。也正如他所说,有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似乎都在说明夏广易的蠢蠢欲动。
某次课间,夏广易路过她们教室,看到趴在桌上恹恹模样,确认不是生病后主动拿着她的保温杯接水。又是下午放学后劝她回家休息,送她。
会在暴风雨来前,温馨提示她带伞,添衣。
而后在送她回来的某个晚上。小区门口,他拉着她的校服衣袖,让她先别走。他欲言又止让她警惕四起,稍往后退一步,“什么事?如果不着急的话,明天再说也可以。”
他从书包里拿出精美袋子,苗锦郁的目光在他和袋子间来回,没接,“什么意思?”
“昨天是我的生日,今天起,我十八岁了。”
昨天她一个人在图书馆学习,夏广易没来,跟她说是和家人吃饭。她忙说生日快乐,局促摸口袋,“不好意思,我下次给你补上?”
“不用,昨天我在商场选了很久,终于选到喜欢的表,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她以前和他感慨时间快,每次一低头一抬头,一星期就过去了。好多时候很恍惚,总觉得才刚上高一,她就要迎接高二下了。他说那带块表,想看时间随时抬腕。
他说送表的寓意,是希望她每次看时间,都可以记忆当时当下,她在做什么,而不会认为时光飞逝。也希望,转动的齿轮可以记得,时光里的他们。
他的私心,靠近手腕能感觉到心跳,手表听见,传达给他。
她敏锐的觉得,‘他们’不是泛指,而是她和他。她有些不知所措,继续装天真,“不能收,你生日本来是我送礼物,怎么反过来了。”
“你比梁司聿要大,他要明年才十八。”
提到他,夏广易的目光转而暗淡,“之前他们都在传,说你们在谈恋爱,当时我一点都不信。”
苗锦郁追问:“为什么?”说完她后知后觉,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重点。
他觉得苗锦郁不会喜欢梁司聿,“你喜欢的,应该是成熟稳重的类型。善解人意,温柔,能靠得住。”
她垂眸,点头。确实是,她喜欢温柔成熟的类型。再想到梁司聿,她微不可察的轻叹。喜欢不可控,她的自制力再好,也控制不住面对喜欢的人时,心跳加速。
夏广易说:“收下吧,我挑了很久,才找到这款的粉色。”苗锦郁这才看到,他的表盘反光。她眨眼看着,脑子里是他的那句话。
很明显,是情侣款意思。
这一两年,苗锦郁不是没收过情书,转告版表白,垃圾场附近的告白墙上实名表白。但都没有当面,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应对才体面,不尴尬。
也好在,他没有戳破,没有直说那句话。只要没说,关系就不会变质,就不算曝露阳光下。
她面露难色,“抱歉,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礼物。”
“你不是别人。”
“你对我来说,也不是别人,是朋友。”偏偏是朋友,让她很为难,有无法直说的拒绝词。“我们做了一年同学,前后桌,你一直是我追赶的对象。每天我都在想,怎么超过夏广易成为班级第一。可惜,没等到就分班了。”
“也好在,我们都在不同的赛道发光。各自为王,梁司聿总和我说,不要跟别人比,做自己的盖世英雄。我也是这么想,要做盖世英雄,我需要更努力,更专注。我自认为挺笨的,没办法像梁司聿那样,精力无限,可以分心做很多事,并且每样都做得很好。所以,我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步伐。”
“这块表,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不能收。也许拥有它,会让我思绪混乱,原先关注效率,每天只在意学习时长。也许拥有它,其他同学会猜测,这块价格不菲的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上。对于高中生来说,除了手里的笔,习题,试卷,其他都是赘余。”
“请原谅我,不能收。”
夏广易收回去,有些沮丧,“行吧,我不能强迫你。”他不再和她对视,留下一句再见,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梁司聿从暗处走出来,“我说什么来着......不相信老夫的火眼金睛。”
苗锦郁不理会,从闸机过去,快步向前。梁司聿腿比她长,轻松跟着她,“你说得对,现阶段的学习更重要。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
“好一番拒绝套话,你哪儿学的,一套又一套,看来得拜你为师多学学。”
苗锦郁无情将他的声音拒之门外。
她以为事已至此,意思传达到位,还是朋友。可深夜十二点,苗锦郁收拾书准备洗漱,夏广易发来短信,【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我也知道,这则短信发出去,可能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想知道,你不喜欢我,是因为喜欢梁司聿吗?就像传闻说的那些......】
传闻说的那些......
苗锦郁看了很久,不知如何回他。传闻太多,多到她不知道他指的那条。短短几分钟,她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输入框删了又删,思绪很乱,不知如何回复。也很庆幸,夏广易没有当面问她,问她是不是喜欢梁司聿。梁司聿一直在,她知道早在她到之前。
他总是在那个点出现,买可乐,买宵夜,买水,又或者其他。然后他们一起进小区,上电梯,回家。
所以,幸好他没问,她可以当所有人面说违心话,前提是不能被他听见。
第36章
打破砂锅问到底,破罐子破摔的夏广易终究将两人面前的薄纱撕碎,大课间再看到他,她匆匆垂头视而不见,挽着宋岭乐闲聊转移注意力。
楼道熙来攘往的人群,噪杂,哄闹。那丝似有若无的尴尬,只有当事人感受得到。宋岭乐叽叽喳喳和她讲钢琴老师的经历,余光注意到夏广易的目光紧随,而苗锦郁垂眸漫不经心的回应,宋岭乐没提示人和夏广易打照面。
宋岭乐对情绪的感知力时而敏感,时而迟钝,这一刻她很敏锐的闭嘴,用眼睛自己看。夏广易的黑框近视眼镜不是墨镜,藏不住那份她无法描述的情绪。
苗锦郁拉着人快步,躲开那道灼烫目光。梁司聿不知从哪个方向来,拍宋岭乐的头,迅速躲苗锦郁身侧,故作无辜。宋岭乐看身后,又看他,“幼稚!”
“学学盛临,做个成熟大人好吗?”她的目光搜寻,“盛临呢?”
梁司聿下巴一抬,坏笑。俩女生双双看过去,不远处的盛临和一女生聊得很投入,时不时笑笑。那几年流行韩剧,宋岭乐不止一次和苗锦郁花痴她的心头好,叫都敏俊教授,说他的单眼皮像都敏俊。
她的笑容垮下来,低声咒骂他,“癞蛤蟆都爱惦记天鹅?”
女生是高三学姐,学声乐,漂亮。
宋岭乐只记得这几个标签,她一时半会想不起名字,即便总凑人面前亲热叫姐姐,抱她的手臂撒娇求艺考经验。
本是小插曲,苗锦郁没放心上,思考一会儿去图书馆还是回家。她不确定夏广易会不会躲她,万一不躲,坐一起学习太尴尬。最后,她发信息:【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先回家,不去图书馆了。】
【好。】
【那以后呢?】
【苗苗,连朋友都做不了吗?】
他在现实里很腼腆内向,相熟的人话才多。宋岭乐说他是闷sao型,面上不显,心里可能燃着熊熊烈火。
他不会当面问她苗锦郁尴尬问题,她想彼此留余地,可一隔着网线,他给人不管不顾的感觉。
她选择性回答【以后都不会去了,家里学习环境好。】
【苗苗,可以不躲我吗?】
【我不会打扰你,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
【我可以辅导你数学,英语。】
苗锦郁没回复,若说学习,她完全可以找梁司聿,何必舍近求远。虽分科,梁司聿一直是物理竞赛班的佼佼者,并未挪窝。高中数学她早过了几遍,可考满分对她来说还是很难。
和解后,她又开始拿着题敲门,她放下手机,拿起试卷到对门。
梁司聿搞来一套简易实验器具,在房间捣鼓。根本没有落脚的地儿,苗锦郁进去后随他坐地上,梁司聿鼻音哼声,冷战时候多傲气,一和好就来问题,目的性太强。
他拍手上的灰,接过卷子和笔,“先叫声师父。”
“......”
“学费不交,这么久也没听过一声师父,是不是白眼狼?”
实在叫不出口,她支支吾吾看他,他:“叫不叫?”
他欲还她,“你以为大师课这么好上,出去打听一下市场行情。”
“......师”她提口气:“梁师父。”
梁司聿一口气堵在胸腔,闭眼忍下恶气,再睁眼:“师父就师父,成心噎死我?”下一句她是不是要报目的地,要他打表计价。
她扭扭捏捏,心想心口不一才是常态,像宋岭乐,梁司聿,他们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讨厌的人,只要他们愿意,都能搂着称兄道弟叫姐妹。这于她不算违心,也不用那么在意,言语不抵万金。
“......师父。”
他很满意,“好徒儿,为父很是满意。”
“哪道题,给你讲个百来种解题方式都行。”
苗锦郁问完就走,没多停留。梁司聿朝她马不停蹄的背影骂:“白眼狼,利用完我就跑。”
她回头:“你不会懂,时间紧任务重的含义。”
从高一到现在,匀速小跑,从甩尾车排名,一步步到现在,她抓紧一分一秒,全力紧绷,才得以上山顶。
苗锦郁回家,宋岭乐的房门开着,晚上她要去练钢琴,苗锦郁看眼时间,比平时晚得多。站门口问她一句:“钢琴老师拖堂了吗,怎么这个点才回?”
宋岭乐没回,背对她坐书桌上,书桌的台灯没开,她紧绷着背一言不发。苗锦郁多看了几眼,试探性问:“怎么了?”
她仍旧没反应。苗锦郁上前凑她面前,果然……她泪如雨下。
宋岭乐紧绷着,控制不住的泪,一旦被宽慰,被爱意轻拂,她的强撑瞬间破碎。双腿抵在椅沿,下巴紧靠膝盖,蜷缩起来。
呜咽哭泣。
她失恋了,她说。
她和盛临表白,盛临拒绝了。所以,就是苗锦郁看到的这幅模样。
宋岭乐和梁司聿差不多的人,不太考虑未来,更在意当下的情绪,有时只瞬间念头的推动,她就冲动而行。
她上完课,磨盛临去接她。盛临不情不愿,最后出现在公交站前等她。两人并排,共享一首歌,带一幅耳机。
耳机里是婉转动听的情歌,
【无人可挡我路,望着千军万马都直冲,我没有温柔,唯独这点英勇。】
【全部世事亦沦落陪衬,眼中只得身边这个人。】
那天的歌单真奇怪,怎么全是情歌。宋岭乐明明也听很嗨,节奏很强的英文歌,或者周杰伦的饶舌。
她侧头看他,他的目光全在窗外,不知看什么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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