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人和苗强谈一番,不开心就不参与。婚礼唯一无法缺席的是新娘,不是她。
爸爸的人生,女儿不一定全程参与。
她确实不开心,也不想强撑,拧巴着,拉扯着,情绪复杂的坐台下。如果是其他人,她也许能完美掩饰。可那人是她爸,她真的不确定会不会在那时刻崩溃哭成泪人。
“真的可以不去吗?”
“当然,把重心放自己身上,自己开心比任何重要。听听师父的话,徒儿!以后想我教你,都没机会!”
是啊,隔着大洋彼岸,他们之间没有机会,无论任何。
苗锦郁鲜少抛却分寸感,小鹿般的双眸湿软,灵动看着他:“那你去国外读书,还回来吗?”
“到时候再说。”不是客套话,一切早早计划又有什么用,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补充:“看我妈在哪儿,愿不愿意定居国外。”
“哦。”她假装不知道什么,垂眸躲避他那红外线般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离婚了?”
“什么,他们离婚了吗?”
“太浮夸,你的演技。”
“我就算不了解你,我也了解宋岭乐,她憋得住才有鬼。”
她是过来人,想安慰他:“其实不是大事,跟谁都一样。”
他嗤笑:“我十八了,成年了,不用判给别人。不是你,身份证都借不了。”网吧要成年人身份证才能进,他是说想借她身份证开机子都不行。
“明年就可以借......”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明年他回来不回来是一回事,再说,他不需要。
“你到时候记得发两张照片给我看,分享国外的趣事,等以后我出国,我就知道怎么顺向思维,不丢人。”
“好说。”
可乐见底,两人往回走。
——
毕业宴会是班干部商讨得出的餐厅,好巧不巧,和梁司聿他们相邻。班级互窜,大家唱歌喝酒,盛临站在台前,手拿酒杯,祝词一连串,开玩笑:“大家终于不用背着老班喝酒,抽烟,谈恋爱了。老班也不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难。敬老班。”
他们班人纷纷举杯,隔壁苗锦郁他们班起哄,问:“司神,有没有背着大家谈恋爱啊?”
“想打探我目前的感情状况直说,拐弯抹角的做什么!”
“那司神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啊——我有机会吗?”
“没有。”
他开玩笑的语气,语速快到没过脑,紧接女生的句号,不给女生留喘气空间,让大家笑作一团,纷纷调侃女生,除了胆量,什么都没有。
苗锦郁只笑,不参与。她习惯于此,在任何人群里做边缘,陪衬人物。若聚光灯突然聚焦在她,她只会浑身不自在,局促。
盛临陪宋岭乐,两人全程屏蔽外界,剥虾吃虾,喝饮料咬耳朵。
在她们这边的聚会,自然而然会有她的戏份,很多。只是她不接茬,沉默,干笑应对,久而久之,他们就放过她。
那天晚上,她被灌酒,有男生替她挡,实际上没喝太多。也寻了个借口,提早离去。
餐厅在学校附近,苗锦郁就近原则回到出租房,没想好怎么面对苗强婚礼这事,正好思考一下。夜里十一点,宋岭乐打来电话,说和醉鬼在出租车上,要她下来接人,而小情侣要去看夜场电影,没空。
苗锦郁无奈,披上外套匆匆下楼。
梁司聿酒量不好,她听说过,但没见过。那晚,她彻底见识了,平日多高冷,傲娇拽哥,双夹酡红,眼皮几度上翻才能抬起来看她,嘴里含糊不清说什么,她要凑很近很近才听得见。
梁司聿醉得重心不稳,只靠着她。
盛临和宋岭乐坐回出租车,在车里和她招手,郑重将兄长托付给可信任之人。
“诶.......”苗锦郁想说什么,回应她的只有一排尾气。
梁司聿没有醉得不省人事,能走,只是从小区门口到进楼栋,艰辛的是苗锦郁。拉着扯着,才让人转向,避开障碍物,上阶梯,下阶梯。
实在没办法,挽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人拉到楼栋里。
他在碎碎念,苗锦郁听得发笑,想录下来,但又不敢招惹他,他很记仇的,会加倍报复。
梁司聿进了一楼开始耍赖,不走了,非说到家,要脱鞋脱衣服。苗锦郁几番拦他,才不至于在监控下丢人。他念念叨叨:“你想看、看吗?”他左右掏口袋。
她凑近:“看什么?”
“看我的帅气。”
“......”怎么总下意识相信他,哪怕这个时候了。
他长臂一揽,锁她喉,搭她的肩,凑耳畔:“我知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
“苗锦郁。”他的重心完全倒向她,嘴唇贴她的耳朵,她的心脏,高悬一瞬,再猛烈俯冲。他压低声音:“你喜欢我吗?”
“为什么问这个?”
“她们都喜欢我,你、你呢?”
苗锦郁没办法回复,沉吟许久,就那么站着。他的头远离她了些,低声说什么,她闻声偏头,想问他说什么。可他的头摇摇欲坠,寻支撑点。而她就那么偏一下,和他的唇擦肩而过。
如果说他在她耳畔吹酒气,贴耳朵,她心跳麻痹。那这个吻,应该是心脏骤停前的急剧放大情绪,是瞳孔扩散的征兆。
第40章
那晚,苗锦郁不知道几点睡的,胡思乱想,回顾很多从前的事。高中三年的记忆锚点,在脑海里过一遍,有些值得再回味的,她翻出手机看相册。看着照片傻笑,夜色昏暗,她的房间没开灯,只有屏幕荧荧光亮照在她的脸庞。
她轻轻触摸嘴唇,搜索关键词,想知道每个人的感受一样吗?
她看到有人辟谣,说喝醉并非断片,会有印象。突如其来汇聚精神,思考梁司聿会不会记得,万一记得,该怎么办?开诚布公聊这事还是故作不在意?怎么粉饰太平才显得不尴尬,苗锦郁不断搜索。
‘和异性朋友不小心亲到,该怎么办?’
‘喝醉酒的人当下有意识吗?断片症状详细。’
‘和好朋友不小心越界,怎么相处才显得自然。’
‘不小心亲到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网友的答案,像势均力敌的拔河赛,她的想法反复横跳。
不记得几点睡的,等醒来时是中午。她猛地坐起来,拉开窗帘,窗外刺透的光让她清醒不少。电话上有梁司聿的未接来电和未回消息。
他没比苗锦郁早多久醒,打了几个电话没接就去洗漱,再敲对门。主要问她吃什么。
苗锦郁站在门前,也不回话,梁司聿像看神经病,“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问你中午吃什么。”
苗锦郁侧身让他进来,她反问他想吃什么,打开空荡荡的冰箱,“出去吃?”
她穿着睡衣,碎发冲天,不修边幅。梁司聿着装简单,他没耐心等女生出门,每次宋岭乐都会把他逼疯。
问她要吃什么,他下楼买。
苗锦郁不大好意思麻烦他,要换衣裳,梁司聿懒得废话,几步跨出门槛,“我先看看吃什么,发菜单给你。”
苗锦郁慢吞吞回房间换衣服,脑袋迟缓,反复忖度他的神情。等人买回来,她故作自然坐他对面,“你醒来不头痛吗,我听说喝多了第二天会头痛。”
宿醉第二天,他不想吃油腻,买的粥,食欲不佳,抿了口,“痛,怎么不痛。”
“那你记得昨天怎么回来的吗?”她用勺子来回舀馄饨,迟迟不送嘴边。
“怎么不记得。”
“后面呢?”苗锦郁忙问,“还记得吗?”
“除了你,还有谁。”
苗锦郁突然紧绷,嗓子干涩,很想故作姿态抚平眉头,吊儿郎当揶揄两句,可她学不来他的那套。
梁司聿垂头挑粥里的肉,听时戏谑抬头:“你紧张什么?”
“哪有……”
梁司聿松开勺子,直指她肯定做了图谋不轨的事,趁他喝醉断片。她被他步步紧逼,忘了最大的漏洞,梁司聿如果真记得,就不该是猜测语气。
梁司聿胡乱猜测,“你趁老实说,是不是趁我意识混乱,占我便宜?”
苗锦郁怒瞪,充耳不闻。梁司聿更来劲,“你瞧你,心虚了!”
连说几句,苗锦郁也学会使坏,“你想知道昨天发生什么吗?”她左右找手机。
“嗯哼?”他才不惧。
苗锦郁播放音频,是他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词汇。
“我、我怎么这么优秀……”
“明天可以不上奥数课吗,妈…难受,头好痛……”
“妈……我…我去英国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是想我了,你就……你就抱抱我。”
毫无逻辑,前言不搭后语,苗锦郁当时一手扶他,一手操作手机,还要安慰他。
最后几声诶……诶……
单是听音频,画面感十足。他强行把人当妈索抱,她不断后退,让人理智。最后,他踩了她,柔声柔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踩到你了,我给你刷鞋,对不起……”
“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你是苗锦郁,我知道,对不起,把你的鞋踩脏了,我给你洗……”
苗锦郁躲闪,他扑空,倒地上。
就此,录音结束。
画面一闪一闪卡顿,浮现于他的脑中。梁司聿的脸色不大好看,能看出在强掩尴尬。
“胆大包天……手机给我。”
苗锦郁往后藏,又问:“这下你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还有更糗的,比如,你掩面痛哭。”
梁司聿噌一下起身,快步过来夺手机。苗锦郁没设防,想跑时已经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紧摁住肩,扽在椅子上。
梁司聿另单手去捞她的两只手,她极力够出去,远离他的追逐。不过终究徒劳。他的手环着她的肩,另一手轻松夺到。
门猝不及防打开,宋岭乐一手拿钥匙,一手拎零食,滞了一秒,“你们继续,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苗锦郁的脸噌地熟透,想解释,又不知从哪句开始。梁司聿才不在乎,忙操作手机删除,反复确认够还给她,警告语气:“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完蛋了,苗锦郁!”
她现在不怕他,也没告诉他已经上传空间相册,点头顺着炸毛的猫。“放心,我不说。”
她只是借此笃定,少年不记得的,什么痛哭画面,是她胡诌。
梁司聿解决后,离开修罗场,让她直面宋岭乐小情侣的戏谑。盛临倒还好,有分寸,开两句玩笑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宋岭乐,左一句你们在干嘛?右一句你们有情况!
没有,没有,真没有。
苗锦郁的头摇成拨浪鼓,赶紧回房间逃避。
躲开宋岭乐,背靠房门自己静下来时,整个房间的情绪,通过这扇门,逼迫她直面。和他闹这番,担忧的尴尬和不自在,不复存在,梁司聿根本不知道。
她以为是松口气,可再细想,好像不至于此。她感觉肩膀上还有余力,是他紧捏过的触感。
那双手好像在心脏留下指印,有一点辣疼。
——
去海边,是少女兴奋几天的事。她拉着宋岭乐逛街,网购,不厌其烦试穿,搜索各种攻略。
除了苗锦郁和李舒润,宋岭乐吐槽其他人是老爷。因为苗锦郁闷不吭声向群里扔几个攻略,以ABC分类,问大家意见。
大家是懒,所以随和的人,没异议。
程久桉:【怎么有这么多方案,看着都心疼苗姐累,我的苗苗姐,太贤惠了,太爱你了!】
【除第一个,其他是备案,万一计划有变呢。】
李舒润其实也懒,纯粹不忍心看她一人忙活。宋岭乐虽说不忍心,但也只是动动嘴关心,使唤盛临帮忙。
苗锦郁嫌人多了只是帮倒忙,反正放假无事,就当打发时间。
梁司聿倒没多话,一句“辛苦”就结束。少年们整天泡在篮球馆,网吧,他根本不看手机,更不看群消息。
看不到,更是欣然享受不动脑,乖乖出门的感觉。
启程前,苗爸给她转了旅行资金,三千。
苗锦郁瞠目结舌,负担很大,说不用,苗爸只让她放宽心,家里不紧张,拿得出来,并叮嘱她以安全为重。
自从爸爸来罗城,自从她上高一,家境有起色,摆脱低保户帮扶,爸爸能攒到钱,也能给爷爷汇款。到如今,再次成家。不容易,甚至说很艰难。
她清晰记得,家境急剧下转,是因为妈妈偷偷拿走存折,夫妻俩开餐馆所有积蓄。那本存折,是夫妻的信任,也是家庭的支柱,妈妈心狠。
爸爸开始打零工,跑货车,搬砖修房子,也试过种菜赶早市。爷爷有各种基础病,每月是压力极大的开销。
那几年,真的很辛苦。
爸爸从不说,但她见过烂醉如泥,满脸通红的爸爸被叔叔搀扶进来,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无奈和强撑,他说:“兄弟,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就只有这么一个了,还有爹要养,赚不到钱啊……钱这玩意……”
再后来,爸爸和同村人要出远门打工,她故作轻松,让爸爸放心去,她照顾爷爷。早在很久前就有人让爸爸外出打工,只是他觉得家里老小无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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