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跨进去,侧身:“进来吗?”
他是真没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
她只说:“我的意思是,年纪大了,觉少。”
梁司聿耸肩:“还行,二十七,是挺厉害,各方面。进来参观下吗?”
“不了谢谢邀请,这套房隔音不行,我有神经衰弱,请求您平时动静轻一些,谢谢。”不与傻子论长短,没必要吵架,只会憋死自己。她克制怒火,挂笑礼貌说完,扭头就走。
她回床上想睡回笼觉,思绪早就清醒过来。无法,躺着看手机,发信息给宋岭乐。
【你把房子租给梁司聿做什么?他这些年混这么惨吗,买不起房?】
梁司聿先前在上海,刚回罗城。他也是空降兵,比她早半年到。他嫌家离公司远,鸠占鹊巢。宋岭乐很少住,没意见。
苗锦郁意见很大,问她怎么不先问自己。宋岭乐嘿嘿一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惊吓,谢谢。】
她再次严正重申,【我喜欢过他,是年少时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的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你千万别做什么撮合我们的事,没必要,我看到他就很烦躁,糟心窝。】
【为什么?】
能为什么,为他轻飘飘一句话,她前期的工作全废了。
这是家内斗极其严重的酒店管理公司,各人心怀鬼胎,而她又是空降总监,他一句话,让接受新业务变得棘手。
单是周五晚上的聚餐,各个群就开始传她和梁司聿的绯闻。各种揣测,风言风语。
早在梁司聿空降前,副总和执行总裁内斗,执行总裁出局,但并未轮到副总上位。副总是苗锦郁的学长,叫郑意丰,是他极力邀请她来。被他磨了几次,各方面慎重考虑后,她答应了。
所以,她和大boss有渊源,又是内斗失败副总的人,关系复杂。她能想象到,一个个欲看好戏的嘴脸。
算了,明日事,明日忧。
苗锦郁起身洗漱,换身居家服,换成客厅躺,点外卖等外卖。
学生时期,生活两点一线是教学楼和出租屋。社畜时期,客厅和卧室和公司是她的三点一线。
宋岭乐看不惯时,会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去逛街。看得下去时,陪着她坐电视前,吃外卖,小酌,滑手机。
苗锦郁太享受,每个周末坐地毯上,整个世界只是她的,无人叨扰。累了就躺沙发上眯一会儿,醒了就玩手机看电视。时常她醒来,落地窗外的夜幕悄然而至。
而她的客厅,连灯都没开。
每次醒来,她都是趴在沙发上,看着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城市怔松醒神。网上说睡午觉醒来发现天黑后,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感。
苗锦郁最初会有认同感,到现在,那种孤独而失落的情绪混杂在她的生活中,更多是习惯,享受。
她胡乱摸手机,在沙发缝里找到,夜里八点了,苗锦郁坐起来点外卖,等着投喂。
楼上响起强烈鼓点,起先是隐约听到,后来直接震耳欲聋。这种复式小洋楼是一梯一户,声音传向没有误会之说。苗锦郁打电话给宋岭乐,关机,估计在飞机上。
无法,她又一次敲了楼上门。
里面人声混乱,本是极力克制轻声敲门,但没人应,大力拍门,每一声都带着她极端的怒气。
门里的人隐约听到,暂停音乐后细听,一阵暴躁怒火,像提着砍刀等人的敲门声,他的友人噤声,纷纷警惕着。梁司聿一手拿酒杯,一手小心翼翼拉开门。看清来人,放松朝身后看一眼,门大大开着。
“怎么?”
“动静小些,好么?晚上九点了。”她克制语气,多几分无奈。
“才九点,夜生活才刚开始。”他忽视她的怒气,下巴微抬,示意她进来。苗锦郁拧眉,谢绝。
“生什么气,在怪我没叫你一起?”
身后朋友问他是谁,明显不是纯邻居,但也没有朋友的熟络。他扭头回应:“邻居。”
“噪音扰民时间是晚上十点至次日六点,并且,居民楼的噪声标准是白天五十分贝,夜间四十。”
“梁司聿,多少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好吗?再吵闹,我就报警。”留下这句,她转身离去。
梁司聿不以为意,等她进了电梯再关门。友人好奇追问,真是邻居?
他坐回高脚凳,和人摇骰子,“真是。”饮尽杯中酒,他又说:“我才搬来第一天,能认识谁?”
他以为再见,无论如何,应该是介于陌生与熟络之间,而非剑拔弩张。他自认为八年未见,没得罪过人,莫名其妙烦躁写满脸,女人心海底针,八年能把人变得戾气这么重?又不是他的错,与他无关,他不买账。
友人问他,音乐还放吗,梁司聿点头:“放。”
没参与游戏的友人参观他的新家,对他的软装发出赞叹之声,看到那扇紧锁的房门,友人试探性下压门锁,开玩笑说:“金屋藏娇?怕我们知道,要上锁?”
那扇门低调神秘,吸睛十足。
梁司聿扫了眼,“确实藏了人。”
“那勾起我好奇了,打开让咱看看?”
梁司聿漫不经心,接过对面递的烟,“都说是藏娇,哪儿能让你们看呐。”他低头够火机,手拢火,火苗在他的眼眸中跳舞,明亮的火苗却照不透眼底情绪。
苗锦郁刚坐下,听得人杀心四起的音乐响起。她忍不住火,给物业致电,物业搪塞,说十点后仍这般,再致电。
最后,十点,苗锦郁拨通报警电话。
周一上班时,她在电梯与人相遇。她以为强行报警扫他的兴,关系急剧恶化才对。却没想,梁司聿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她皮笑肉不笑,“早上好。”
电梯里只有他们,她高昂着头,目光落在投屏广告上。梁司聿也没说话,没尬聊,任由沉默充斥逼仄空间。快到负一层时,梁司聿才开口,让人载他。
苗锦郁面色淡然,“你的车呢?”
梁司聿的车被追尾,返厂维修。周一早高峰,他才不愿挤地铁挤公交。苗锦郁婉拒:“你可以打车,我们俩同车出现在公司停车场,肯定会有难听话。”
“我倒无所谓,毕竟离异带一娃,不差这点坏名声。我听宋岭乐说,你还是单身,有损梁总名誉。”
她没给他回话机会,门一开立马抬脚出去。步伐很快,垂头发消息给宋岭乐:【脸皮真的厚。】
【他怎么好意思?!】
苗锦郁解锁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副驾驶门打开,某人自顾自坐上来。关门系安全带调整座椅,一气呵成。
她不可思议的偏头看几秒,对方晃手机,“打了车,没打到。”
第44章
苗锦郁顿了半晌,无奈,起步,生硬放下话:“我只送到公司附近,你自己走。”
“行。”
他调整座椅,寻找最舒适的姿势仰躺,问她要吃什么早餐,他请。苗锦郁不跟他客气,咖啡和面包,都是最贵的选项,让他点了送办公桌上。
金钱上面,他向来大方。以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只让人收得惶恐。出去玩也是他出钱的次数多,他从没多话。
收了手机,双手环抱胸前,“到了叫我。”
“......”
苗锦郁重重出口浊气,忍了再忍,打开车载音乐,音量调到最高。他不恼,就闭着眼听着。一首接一首,直到第三首响起,他才睁眼问她:“单曲循环了八年?”
任我行,这首歌,循环三遍了。
苗锦郁听歌习惯单曲循环,只是恰好这两天,怀恋这首。苗锦郁莫名心虚一下,切歌。她的歌单,都是他高中时候那些,梁司聿没再睡,下降车窗,风灌进来。
昨夜大雨洗刷这座城市,风里藏着城市残余的眼泪。
他们都不说话,任由旋律带着回忆,萦绕他们,不止耳朵听,每个感官都在沉浸式感知音乐里的情绪。
向来有话说,听歌人听的是自己的故事,可偏偏,他们是同一个故事。
淋过的暴雨,躲过雨的屋檐,肩并肩看的晚霞,目睹暗蓝的大海,面对面奋笔疾书的深夜,也见证过彼此的高光,他们都是彼此的青春目击者。
苗锦郁微不可察的叹气,感慨时间之快,怎么就、怎就从十七岁的少女成了二十六岁的社畜?过程太快,快到她只觉得是断崖式下坠。
梁司聿没问她叹什么气,“你家小孩呢?”
“小孩?”苗锦郁从回忆抽身,“哦,最近跟他爸。”
那晚,她让宋岭乐瞒着,因为目前不确定他是敌方还是友人。新公司,不能因为有旧情就随意相信别人。
宋岭乐发送哭笑表情包,应了她,说拭目以待看两人的对角戏。
苗锦郁很无语,发一堆问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谁会喜欢自己上司?有病吗?】
那晚宋岭乐实时更新她和梁司聿的聊天记录,除了那句【她现在怎么戾气那么重,以前那么温柔文静,经历了什么?】
【别管,别问,和你无关。以前没见你关心过她,现在晚了。】
隔几分钟,宋岭乐补充:【结婚离婚还带娃,搁谁谁戾气不重?】
截图时,她将这一段删掉发给苗锦郁。
梁司聿嗯了声,不知道信没信,余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戒指上,抛却这个话题。
倒是苗锦郁有话问他,有关业主关系及绿色发展部人员细况,她接手这个部门,所有了解只停留在纸面,没有深刻体会。
集团的运营模式多种,委托管理和特许经营权是其一,需要业主关系及绿色发展部参与,业主即是出资修建酒店的甲方,居游集团出人力管理酒店。类似于品牌和加盟店的关系。
苗锦郁的部门负责维系业主关系,寻找合作方,以及执行绿色发展理念。
梁司聿:“非工作时间不谈工作。”
苗锦郁:“......”
陈奕迅带着悲情,惋惜的嗓音悠悠响起,是她喜欢的那首一生中最爱,梁司聿也扫了歌词。
对他祛除爱意滤镜,再看,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连朋友都不愿做。
算了,无需多言,她选择屏蔽身旁人,用音乐筑起屏障。那一路红灯和堵塞不断延长两人的相处时间,彼此都不说话,宁愿沉默塞满车内,也不愿开口打碎。
就这么到公司一公里的位置,她示意他下车。梁司聿纹丝不动,她催促:“这儿不让停。”
梁司聿不动,说远,步行过去必定迟到。
“你是大boss,谁敢记你迟到?”
“下不下?”
“不下。”
苗锦郁骂骂咧咧启动,“就这一次,没有下次。”她有早会,不想第一次参加就迟到,却忘了,中高层会议的某个主讲人在她车上,他不在,她迟到一小时也开不成。
“梁司聿,我下次还让你上车,我把头卸下当轮胎。”
下班时间,苗锦郁双手搭着方向盘,面色难看地盯着对面。自她上车坐下,过去五分钟,身旁人催促她:“怎么还不走,放心,我不要你的脑袋做轮胎。”
梁司聿懒洋洋坐姿,注意力在手机上,问她想吃什么,邀请她和自己去餐厅。
苗锦郁被他气饱,冷言拒绝,“我要回家,你一会儿在路边下。”
今天开会整天,大大小小的会议,不配合,阴阳怪气的下属都没让她的情绪起波澜,倒是他,阴魂不散。电梯里,另一部门总监和他们俩闲聊,一听说他要去的商场和苗锦郁的方向顺路,一听说他的车正好坏了,一拍手说凑巧!
苗锦郁极力表现和他不熟,陌生,但一电梯的人眼光都在他们身上,她没法儿不答应。只说:“行,我跟我男朋友说一声。”
无奈笑着,“男朋友心眼小,爱吃飞醋,不喜欢别的男人坐我车。”
她装模作样打起电话,听筒音小,漏不出一点,而她间断听着,和对面一来一回,有模有样,大家便信了她都男友的事。
梁司聿从不是有分寸感的人,才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对象,大喇喇上副驾驶,颔首回应先走一步的下属。
他把定位发她微信,让她按导航走。苗锦郁打开,两人的微信太多年没聊天,一片空白,只有他发的定位。苗锦郁导上车,没好脸色,默默驶出去。
依旧是车载音乐暂缓彼此的沉默无言,没有一句话,路途过半,他接电话,音量大,对面女音渗出来,“我转个弯就到了,你到哪儿了?”
“快了,十来分钟。”
“好,喝奶茶吗,我点。哦对,我忘了,梁大帅哥最看不上这些垃圾食品。”
“嗯,知道就好。”
像是有不该在的人在场,梁司聿的话语收着,克制着。直至挂电话,苗锦郁说:“你接电话的音量,和我爸差不多。”
提到她爸,他问起现况。
初中附近开小炒餐馆,生意一般,过得去,凑活过,她说。
他问地址,说哪天光顾。苗锦郁告诉他,说:“他之前问过你几次,心里是惦记你的,看到你他会高兴的。”说起爸爸,她的话语收起刺,柔和不少。
“我也才回来一个月,忙,没空闲时间。等过段时间,去看看。公司情况你也看到了,人心不齐,有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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