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某人,淡定问:“笑够没,点餐,服务员等着。”
一家西餐厅,几人各自点餐。苗锦郁无视他,只和宋岭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梁司聿不无聊,和苗欣慈说天真话,逗得小姑娘咯咯笑。
一言一语,小姑娘交代得清楚,他猜得没差,是苗强的小孩,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小孩的眉眼和她晃眼有相似之处,但苗锦郁的眼睛很圆,水灵灵的。小孩的眼睛相比更细长些,他觉得不像,否认八卦人们口中的一模一样。
不过两人的性格是像的,说话柔声细语,小孩更多带着童真。他似乎透过眼前小孩看到苗锦郁的小时候。小孩问:“你和我姐姐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梁司聿想了想:“我是她领导。”
苗锦郁有意识教她规范性词汇,精确表达和沟通,她知道什么意思,“那你一点不凶。我姐姐的上一个领导,总是很凶,语气不耐烦。我讨厌他。”
“那你讨厌我吗?”
“嗯......我不知道。”她很认真给了答案。
自认为魅力十足的男人对答案颇为意外,问原因。苗欣慈说:“因为、我不确定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姐姐喜欢你,我就喜欢你。姐姐不喜欢你,我也讨厌你。”
苗锦郁听到,顿了顿,没打岔两人的话。
小孩定义的喜欢,和大人不同。苗锦郁不想和小朋友较真这个问题,也不想当他的面讨论‘喜欢’二字。
梁司聿自给答案,“你姐姐当然喜欢我了,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来吃饭了,对不对。”
“好像是。”小姑娘反应几秒,又说:“可她刚刚说你是坏人,那你是吗?”
苗锦郁以为他没耐心,对小孩儿应该亦如此。以前和他出门,公共场所有小孩打闹,嚎叫,撕心裂肺哭,他肉眼可见的烦躁,抓狂,恨不得上去给小孩几拳。
可他今天出奇的耐心,全程软声软语,语速很慢,苗锦郁很意外。
三个大人吃完饭,小孩睡着了。沉重的任务委托给梁司聿,他没不耐烦,轻柔动作,小心翼翼抱着,调整姿势让她趴着。
梁司聿穿着西装,递给她,示意她给小孩盖上。
宋岭乐退一边,默默看着这画面。
以前她只觉得梁司聿是不婚主义,因为他无数次在别人幸福婚礼时,在她为新郎新娘感动落泪时,在她一旁泼冷水,问她感动什么,结婚有什么好的?或过年看到别人的小孩,他只觉得烦人,只会哭,背地里批判人家只会生不会养,只顾自己爽。
宋岭乐每回都说:“你给我忍住,别表现那么明显,我怕跟你一起被打。”
看到他这模样,有种见鬼的吃惊,以及新鲜地直勾勾看。
等把小孩送到苗强那儿,三人一同回家,宋岭乐才调侃,“不是有恐孩症吗,被欣欣治好了?”
“我只是无差别讨厌所有没教养的小孩,及父母。”梁司聿坐后排,仰着头,嫌座椅不舒服,不符合人体构造,他坐着颈椎不舒服。
宋岭乐吐槽:“没给你丢路边都不错了,挑三拣四。”
她问:“车修好了吗?”
“没有。”
宋岭乐戳穿他:“你的车库里多少辆车,数不过来,怎么,对追尾那辆情有独钟?还是纯粹想蹭我家苗苗的车?”
梁司聿不以为意:“她载不载我,都要开车,上班。上下级关系,不至于蹭个车都抠抠搜搜的。”他的重音放在‘上下级’三个字上,只是当事人至今不知矛盾起因于此,也没当回事。
第49章
苗锦郁洗完澡,敲门声响起。不用思考,阴魂不散的人是谁。他穿着睡衣,一脸不耐烦,手上攥着蓝衬衫,说肩膀上是小孩留的口水,要她负责。
晚上,她不想和他拌嘴,一言不发接过去。扔洗衣机的事,不难。梁司聿看穿她所想,强调:“定制的,几千一件。”
“?”
“意思是别丢洗衣机。”
梁司聿说完,转身欲走,又问她:“吃不吃宵夜?”
“不吃,谢谢。”
宋岭乐洗完出来,忙说:“吃,什么宵夜?”
“面。”
“行,你先上去。我们马上就来。”
夜里十一点,宋岭乐头发都来不及吹,问她拿钥匙。苗锦郁给她,让她自己去,宋岭乐劝她一起,“我哥现在厨艺了得,他煮的葱油面超级绝,不吃白不吃。”
“不饿。”她更好奇,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竟然下厨房,听她的意思是游刃有余的程度。
她不问,宋岭乐自行解释,“他嘴叼,国外东西难吃到没办法,少爷只能自食其力咯。”她揽着人上楼梯,“穿着睡衣,还是别绕监控坐电梯去了,直接上楼。”
苗锦郁半推半就,从楼梯上去。
梁司聿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只是抬眸看了眼,等着俩馋鬼。湿哒哒披头散发的宋岭乐穿白色睡裙,原有心理准备的梁司聿从厨房出来时面汤洒手上。
很嫌弃:“吹好头发再来,披头散发,水全滴地板上!”
宋岭乐搭肩膀的毛巾湿透,选择乖乖去厕所吹头发。餐厅只有他们俩,不拌嘴,只剩沉默,如今的感情更像有裂纹的镜子,远观糟心,近碰割手。不管不顾,凑合能照。
她安静吃面,他也是。
比的是谁先沉住气,但谁能有苗锦郁能忍啊,喜欢一个人都能忍三年,某年梁司聿失眠胡思乱想,换位思考,但凡是他,不想方设法暗示对方他会难受,就像满腿蚊子包,捆着他手不让挠的感觉。
男子汉大丈夫,跟一女孩叫什么劲。
梁司聿没话找话,“听说张元正开会迟到半小时?”
对于日理万机的他,这算什么事。传他耳朵没必要,显得她无能,吃不住下属。她囫囵嗯了声,略过话题。梁司聿以为她还生闷气,换个话题,“罗城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法餐,周六去不去?”
“不去。”
梁司聿:“为什么?”
“不想去。”需要理由吗?
他忍了忍,不要生气,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被激素控制,要谅解。“那你想去哪儿,天天宅家有什么意思。”
“没想法。”宅家有很多意思,她可以拼积木,追剧,玩手机,浇花,总之,她一个人怡然自得。
“行,周六我要去苗家特色餐馆。”
“不行。”
“你管我?”把小孩给苗强时,他和苗强寒暄两句,说好了要去找他,周六正好,反正他没人约,去和老苗叙旧。
——
周四那天,她向郑意丰汇报业务进展。他向她邀约晚饭。他是懂话术的,知道苗锦郁不一定答应。先问她晚上有约吗,准备干嘛?
苗锦郁没设防,说没约,回家点外卖或路边随便吃点。宋岭乐继续做空中飞人,她一个人随便应付得了。
郑意丰下一句便是:“晚上我也没约,这不巧了,赏脸吃个便饭?”
话都递跟前了,她没有任何客观理由拒绝,若拒绝只能是不想,不愿和人吃去。太冷酷,太扫兴,苗锦郁心里不情愿,但点头说好。
苗锦郁整个下午很忙,开了两个小组业务例会,一个阶段复盘会。
大脑插空休息的间隙,苗锦郁都在期盼郑意丰通知他临时有事,放鸽子。累了一天,她就像找不到充电器的智能产品,急需充电线。她想回家,横躺沙发,追热播剧,手机握着追热点。桌上有水果,外卖,可乐或啤酒,这是她的充电线。
又或者,
春天,小区路上樱花开了。她可以在夜幕昏暗时,吹着凉风,在小区休息椅上听歌,感受花和风的缠绵。
总之,她不想应付人群。白天为了上班,为了生存,强迫自己开朗,大方,幽默,真的耗费她全身力气。他们都不懂,为什么社交于她是件耗费体力的事情。
二十六的成年人了,也不会因为没人懂而失落。
郑意丰在下班点准时发来消息,【我在停车场等你,还是到公司楼下去接你?】
【没事,你开车,我跟着。】
苗锦郁没问地址,没问吃什么,在川流不息的车辆里,紧随他的车。那是家新开的法餐,苗锦郁看到店门口米其林几个大字时,滞了瞬,心想不会凑巧?
转念一想,他说的周六,而且也不一定是这家。不至于,这么、冤家路窄。
苗锦郁和他边吃边闲聊,听他讲在总部的小半个月,他是如何与外国人斗智斗勇。不记得哪句话,联想到大学,两人有很多共同回忆,回首诸多幼稚但当时认为很成熟的行为,两人一起发笑。
他伸手与她碰杯,苗锦郁回应他,高脚杯碰在一起的清脆声,像是寺庙晚钟被撞响,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人被惊吓,因为她抬眼正好对上斜对面的凛冽目光。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需要再确认对方时,已经扭头走了。
她怎么会认不得,那背影,那眼神。
郑意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疑惑问她看什么,她很快掩饰,笑说:“刚刚看到一个帅哥,欧美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郑意丰揶揄她,“先前学校的留学生,追你三个月,你愣是没和人约过一次会。”
“哪个?”
“比利时那个。”
“看来是追求者甚多,记忆模糊。”
吃完饭,两人各自的代驾已就位,郑意丰绅士给她关车门,玩笑话说:“本来让你别开车,坐我车,送你回家,不听话,多麻烦。”
“现在方便了,那明天我怎么去公司?早高峰打车难。”
“行了,学长回吧。”
“到了报平安。”
苗锦郁比OK手势,示意代驾启程。
春夜的风,直往衣领灌。任由风乱秀发,也乱心神。窗外飞速掠去的树和路灯,快得像这八年,让人来不及感受,看清细节,就消失了。徒留心间空荡荡,灌冷风。失意而怅然。
她将窗完全降下去,伸手感受风意。
轻哼耳机里的歌——怎么好像前一秒钟,还在自由放空,突然就变失落,成长变成了我和我的隔阂。
她自认为是词不达意的人,由衷感谢音乐,感谢世界上有精准的歌词和旋律承载她的情绪,与她灵魂共鸣。
等车子减速,准备进小区,她将弥散的情绪拢回,暂停音乐。纠结一路,最后发消息:【吃宵夜吗,我在楼下,顺路带上来。】
【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烧烤摊。】
他没回,她放好手机,自顾自回家。洗澡,洗衣,隔了一小时再拿起手机,心空了又空。
苗锦郁将那两则消息解释成红酒在血液里作祟,激昂情绪而导致。他不回就不回,不重要。
周六那天,她问苗强,他和梁司聿当真约了傍晚在店里一聚。苗锦郁想了想,去了。她试图在停车场截人,但梁司聿不在,很早便出门,下午在健身房,从健身房直接过去。
苗锦郁到时,已经闭店,梁司聿余光瞥她,很快收回去。他们喝白的,苗锦郁先去楼上和张姨打招呼,检查给欣欣布置的作业情况。
她来前,苗强已经喝了不少。视线追随她往上的背影,不自觉叹气,叹了又叹。
梁司聿问他有什么不满意,女儿凭一己之力买车买房,大有前途的工作。一切,欣欣向荣。
苗强自顾自添酒,“好什么好,二十六七了,没个着落,当爹的看着闺女独来独往,没个牵绊,着急啊。”
梁司聿懂他的着急,也懂现在年轻人对婚事的不重视,因为他也是后者。他问苗强是不是给人相亲?
起先刚毕业时,相过几个,她不满意。苗强觉得挺好的,她挑的刺,在他那里都不算事。只要男孩踏实,稳重,成熟,有前途有担当,足以。
可苗锦郁不这么觉得,嫌人不够高,三观不合,嫌人赚钱不如她,又或者嫌人沉闷,无趣,一家子的闷葫芦,家门都要荒草丛生。
后来,苗锦郁也烦了,父女俩吵一架,从此后他也不敢再催人。苗强闷声喝下,灼烧感从喉间蔓延到胃,离心口最近的位置。苗强不自觉感叹:“小孩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
“以前多乖,现在脾气怪,两三句话就不高兴了。”
她的转变,梁司聿明显感知。所以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他问苗强,“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变这样?”
“还能怎么,因为......”苗强的话才开头,楼梯的脚步声响起来,两人双双抬眸,楼梯口站着苗欣慈,小猫一样扒着栏杆,“爸爸,叔叔,妈妈问你们要不要吃葡萄。”
梁司聿逗小姑娘,“怎么叫叔叔?多难听!”
“姐姐说这么叫才礼貌。”她执意要答案,“你们要不要葡萄啊,姐姐说你们要,就多洗一些。”
梁司聿说:“可以。”
苗强又喝了一杯,灼烧感让他哈长气,梁司聿也喝了不少,迟钝,也听得出他在惆怅,叹息。他以为苗锦郁考上好大学,这个家会一切如她自己所说,朝着好的方向。
朝阳,晚霞,天空,大地,任她行。
似乎没有,好像物质条件好了,精神还在饱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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