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前,苗锦郁打听了有关她。
女生是当地人,小康家境,丈夫是常交涉部门的公职人员。业务能力勉勉强强,会来事,情商高,同事关系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女生说:“苗总,我看了下业主部的各员工考核积分,第二名和我差不多。”
考核积分是隐私,除各员工,只有人事有。苗锦郁:“怎么?”
苗锦郁穿着OL风套装,裙子在膝盖位置,风口下有些凉。苗锦郁换了坐姿,双腿并拢斜放,等着她出牌。
“不瞒苗总您说,这次厚着脸皮请您出来,确实有不情之请。”
“竞岗硬性条件是考核积分必须大于竞岗线,每个部门推选一人。另外,留有一个名额给遗珠。”但由于苗锦郁的部门多占用一个名额,没有额外名额。
女生的意思她明白,女生在自己部门排名第二。而业主部的第二个名额女生积分没她高,只要苗锦郁的部门放弃第二名额,那她能替补上。
苗锦郁没说话,她在央求,“拜托了,苗总,这个机会对我而言很重要。”
女生将自己辛苦跟进的项目,加的班,熬的夜统统摆在她的面前,希望苗锦郁能同意。
苗锦郁沉思,忖度。她明白,如果点头,那是一笔人情债,女生的老公则是她的人脉。也许在未来,有用武之地。
而积分排名第二的女生,无人脉无背景,甚至非本地人。女生叫姚琳铃,大四实习进公司,至今有两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苗锦郁没有理由剥夺她的机会。
女生知道她在想什么,将姚琳铃的条件摆出来,逐条替苗锦郁分析,论积分,论潜力,论人脉,论价值创造。
她说:“如果是没合并部门前,她连门槛都够不上,谈不上失去机会。而且,她不是本地人,没买房打算,不可能长期在公司发展。”
她说:“人事那边我已经问过了,竞聘小组那边,我也打听过。”言下之意,只要苗锦郁点头,其他环节她已疏通,竞岗是走过场。
竞聘小组构成是副总裁郑意丰,人事,涉及部门的负责人。苗锦郁不知想什么,垂眸看着咖啡杯。女生见她仍犹豫,不表态,最后才拿起袋子推到她的面前。
苗锦郁看着推到面前的荔枝酒,抬眸回答梁司聿,“你觉得呢?”
上一秒,梁司聿将酒推过去时,随口一问:“你收了?”
“不至于,一个香奈儿才几万块,充其量不超过十几万。你要这么容易被收买,怎么还开那破车。”一想到她的破车,他的颈椎就痛。
他的mini吧台和她的构造一样,是宋岭乐找人设计。苗锦郁通过小山丘状的线性灯看向他,“我们认识的年限很短吗,你的问句让我怀疑。”
“开玩笑。”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气儿,但凡愿意争没尊严的钱,怎么会背负高额房贷,开个代步车。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是你的玩笑让我觉得是你不信任我,质疑我的为人。”
他没这个意思,只是下意识接话。再争执,两人又吵架,梁司聿投降手势,“好,我的错。”
苗锦郁不确定自己的做法,特意上来问他,让他帮她分析,给意见。他倒好,一句反问,击碎摇摇欲坠的信任大厦。
苗锦郁收回哀怨的目光,抿了口酒,“这酒不错。”
“当然。”
这么两字,她就知道谁的杰作,问他怎么有心思酿酒,怎么学的,夸他有模有样。他只说:“只要我想,有什么学不来?”
“改天做顿饭给你尝尝,你就知道什么叫天才。”宋岭乐的厨房,只有简单厨具。他无法大展身手,一直说哪天逛超市,他也没空。
宋岭乐的厨房空空如也,自然是将希望寄托在苗锦郁身上,她的厨房一应俱全,但人不下厨,落灰了。
梁司聿故作不经意感叹,“以前多爱生活,温暖细腻的小姑娘,是经历什么,成了不懂生活,活一天有一天,行尸走肉的躯壳。”
她叹气,“是生活的毒打,工作的摧残,辣手摧花就这样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杯子见底,她起身欲下楼。梁司聿哼了声,“防我像防贼,你倒是够来去自如。”
苗锦郁上来前征求他同意后才拿钥匙开门,回去当然要锁上。两边反锁,都会导致对面开不开。梁司聿说要去找宋岭乐要钥匙反锁,自我保护。
苗锦郁笑了声,说随他。
她开门下楼,梁司聿将话题绕到最初,“你别想太多,这事做的没问题。但凡你收了,只会越走越偏。”
在公司,她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事,包括郑意丰。她在此期间和郑意丰私下见过一次,没将此事告诉他。如梁司聿所说,一切有因有果,她又不是佛祖,干涉别人的因果做什么。
她不关心任何,甚至哪天竞聘,她都不知。是公示到达每人邮箱时,她才知道。
企图给她行贿的女生以什么方式参与竞选,她不知,也不在意,只是匆匆一扫就关掉邮件。部门第一的女生竞岗成功,但姚琳铃落选,苗锦郁将她叫到办公室安慰。
“你还年轻,以后类似的竞岗机会很多。这次,就当积累经验,混个眼熟。”
姚琳铃掩盖不住的失落,苗锦郁很理解,继续宽慰她。
姚琳铃一直垂眸,更像是积压着,最后没忍住,说觉得不公平,有内幕。她所选的岗位,只有两个竞争者,她和另一人。苗锦郁听了名字才得知,是向她行贿的女生。
第一轮是述职,各自展示工作成果,对竞聘岗位的认识。第二轮是结构化面试,但对方的临场反应能力不如她,回答无逻辑,磕磕巴巴。第三轮是无领导讨论,以情景模拟,固定问题,偏创新思路。对方全程很懵,题目都没听懂,是她不断给人理清思路,引导对方。
显而易见的能力,怎么是对方竞聘成功?
姚琳铃越说越难过,开始批判现象,社会。“这个世界真的有公平吗,因为出身不如人,所以每一步都艰难。所谓的公平公正,在哪里?普通人只能做炮灰,做韭菜。”
少女时期的她也愤慨讨要过公平,她长大了,早就不相信书面那套乌托邦的观念标准。这世上哪儿有公平,有话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她说,公平掌握在有钱人手里。
内部竞岗,内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早就接受,习以为常那些背阴面的现象,不会愤慨,不会激动。但姚琳铃才上班两年,有残余天真气很正常。
苗锦郁把抽纸塞她手心,“如果你能证明所说是千真万确,我可以帮你争取讨要公平,但不一定能成。”女生似信非信,红着眼问:“真的吗?”
“真的。”
第52章
苗锦郁找上郑意丰,在工作时间。郑意丰见人两手空空,以及神情,玩笑问她被谁欺负了,一脸不高兴。
苗锦郁一脸严肃,将事细细讲给他听,尽量公平,客观。
竞岗的岗位不少,分成三组评审,一组五人,分两天面完。郑意丰并未参与,只是统筹,协调和巡视。
他说:“凡事讲证据,你有证据证明朱竹影行贿吗?”如果拿出铁证,在规章制度下,势必会严查。
但现实是,大部分人不会那么轴,内定很正常,要什么公平,只会把自己的路走窄。
她这才彻底记住女生名字,总以为是朱影竹,“她企图向我行贿,但被我拒绝。”咖啡馆那天至今,不到一星期,苗锦郁觉得能找回监控。
郑意丰说:“如果真如你的下属所说,整个过程她必须疏通人事部,运营部,以及评审组所有领导,我不认为她有这个能力。”
苗锦郁坚持己见,说:“既然设置内部晋升,是将机会摆在每个人面前,如果要弯道超车,那我认为晋升机制完全可以免去,谁人脉广,谁后台强,谁上就好。”
“苗锦郁,不要激动。”
“你不信我吗,学长?”
“我相信你,但你又怎么证明姚琳铃句句属实?”
“我拿证据来,你是不是可以再给姚琳铃一个机会。”
“只用事实说话,集团不偏袒任何一方。”
那天中午,苗锦郁去咖啡店调监控。她以耳环弄丢为由,想核实是否掉进沙发缝。
对方存疑,要她和店长商量。店长外出,苗锦郁在咖啡店等一整个中午,店长回来,几番沟通,店长又将老板电话给她,让她先经得老板同意。连续几个,都没人接。
苗锦郁收线准备先回公司,梁司聿正好进来,看人空手出去,问她在做什么。苗锦郁欲言又止,左右扫视最后什么都没说,问他:“要喝什么,我请?”
她倒回去两步,到点餐区点了杯美式,顺带请他。
梁司聿狐疑接过,跟着人出去,到空旷地后又问她到底在干什么,贼眉鼠眼在人店里。苗锦郁:“调监控。”她不想和他在光天化日下有交流,示意人换个地方。
砰——
梁司聿闷声关车门,和她坐车后排。很自我怀疑,怎么会答应她的神经,搞接头暗号似的。抨击话在嘴边,看着手里那杯冰美式,心想算了,吃人嘴短。
把人惹不高兴了,难哄。
苗锦郁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梁司聿懒洋洋靠着车窗玻璃,斜睨她:“就这么相信你的下属?”
“你和她了解很深?”
她摇头,如果不是这次竞岗,她连人名字都记不熟。
那为什么?
“直觉,女人的直觉。”
梁司聿啧了声,“苗锦郁,既然想我帮你,又没有诚恳,你觉得有得聊吗?”他捏着杯沿,摇晃冰块。路过车子的前灯照过来时,他的表盘在反光。
苗锦郁滞半晌,做一番挣扎才说:“我真的相信她,你记不记得高中分班考试的那次,我被人陷害,是班主任和教务处主任无条件相信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逼问她,才得到真相。”
梁司聿嗤声,“是,他们帮你,你能记一辈子。”
他花了一个周末去和女生沟通,费劲整整两天才让女生心理防线彻底溃败,才有国旗下道歉的事。她不知,也不能因此抹去他的呕心沥血。
“她自己亲口说的,上下她都打点好了。就差我,而且一个包,足以证明她是惯犯。”
其实这种行为见怪不怪,哪儿有真正的公平,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要较真,争是非对错,累的是自己。梁司聿不知她抽什么疯,要管这档子闲事。
他苦口婆心:“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年纪小,天真,单纯的相信世界有公道,有正义。难道现在还信吗?就算你为她要到真相又如何,下次呢,谁来帮她。”
“这就是人情世故浓郁的社会。关系,人脉和能力,相辅相成。完全没有人脉,除非能力是巴菲特的水准,不然能走哪一步靠造化。”
“没必要,真的。”
“我知道。”有时候,有些事,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能帮得到谁呢,又何必蹚浑水,冒得罪人的风险承担不属于她的后果。
她轻叹气,抬眸看着他,梁司聿的视角,光线晦涩的后排,只有她的双眸有光亮,还有嘴唇,不知是唇釉还是什么,光泽明显。
他突然出了神,鬼使神差想岔。心中懊恼骂自己,仅半秒,立马调整状态,听她说话。
她说:“首先,她是我部门的人,我不能不管,算是我的责任。其次,淋过雨,所以我太懂,想给她撑一段路,很正常。最后,你问我为什么盲目相信陌生人,因为、”
她沉默半晌,微不可察的叹息,“因为我在她桌上看到她和爷爷的合照,让我也想起我爷爷。”
梁司聿好像知道了什么,在光线晦涩不明的后座看着她,黑暗里毫无遮掩的打量目光,灼灼又不知深意,苗锦郁强忍不自在。
好久后,他坐直身子,掏手机。“老板我认识。”
梁司聿一打就通,她怀疑地看了眼号码,听着他和人寒暄,玩笑,要约吃饭,约喝酒,绕了好久梁司聿才说明来意,“我女朋友说上次在店里喝咖啡,耳环丢了。回去就和我闹,所以说想去你店里调监控。”
老板的店遍布天涯海角,最近正在丽江盯新咖啡店的装修。说:“哟,该不会刚刚那骚扰电话是你女朋友吧。我看归属地是个陌生地儿,就给拉黑名单了。”
苗锦郁的号码从高中用到现在,归属地是贵州,老板以为是诈骗,想都没想就拉黑。
他笑了两声,和对方继续玩笑话,几句后挂了。让人去调监控,他先上去。苗锦郁没说谢,他喊住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帮人听不到你一句谢?”
“谁叫你乱讲,抵了。”
乱讲什么?说她是女朋友?那不然怎么讲,没点关系人家平白无故帮忙?
人已经走远,梁司聿没法还嘴,只能转身往电梯去。
——
梁司聿约宋岭乐喝酒,在某清吧,能聊事又能喝点的,清吧合适。
宋岭乐下飞机,换身衣服赶去。苗锦郁电话问她去哪儿,她说:“梁司聿不知道安什么心,请我去清吧喝酒,鸿门宴吧估计是。”
苗锦郁正在公司加班,她拒绝宋岭乐的邀约。宋岭乐一坐下就埋怨梁司聿,公司有什么业务非离不开苗锦郁,苗锦郁卖掉所有生活,公司加班,或者家里加班。
梁司聿知道她在加班,新项目招标,正在和几个当地投资商接触,拟方案,开线上会议。过几天还要去当地考察,梁司聿对她的工作细节精确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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