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聿看眼腕表,还有十分钟要接进总部会议室,他确实需要帮忙,不客气,直接布置任务。
跨国会议一开,就是六小时,他再抬腕,已是八点。苗锦郁每次和总部人开会,都觉得像打仗,难缠男沟通,没想到他亦如此,难沟通,效率低,两三句说不到点就开始battle。
她第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重担和压力,并不像平时表现得轻松。是他四两拨千斤的能力太游刃有余,所以她也被骗到吗?
会议结束后,她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拽着她手腕,不让人空腹补觉。她无法,被强行拽去吃早餐。一心二用,一面喝豆浆,一面看微博,实时监控舆情。
主理人事件,有极大可能是她的竞争对手在背后操纵,再扩大成酒店集团的对家。她只觉得太复杂。就算是今天的位置,她也要问一句,“这个班,是非上不可吗?”
梁司聿悠悠问她:“想辞职?”
“想换个清净环境,只纯粹挣钱,养家糊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可能。”
他说得现实,确实如此,走到哪儿都避免不了勾心斗角,但她时真动了念头,想跳槽,觉得这个部门不适合她。
梁司聿看出她所想,“真想离职?”
“换不了公司,换部门也行,不想维系关系。”
“呵,要是不拒绝我,离职当富太太,总裁夫人,不好吗?”
第81章
熬通宵,没胃口,她戳着小笼包,迟迟不送到嘴边。“多少人想当总裁夫人,轮得到我?”
“那么多人觊觎,我能坐几天?”
他很严肃的说:“说到底不信任我。”
信任什么?深情表白后和人打牌,打网球,约饭?
“是梁总太抢手。”
她不愿正面聊,认真聊,他原想解释的话到嘴边都噎回去了。将盘子拖过来,“别戳了,浪费。”他夹起小笼包塞嘴里,一口一个。她虽然没吃,但拿筷子戳得没食欲。
“以前在学校食堂,你倒的饭菜比这浪费得多。”
梁司聿嘶了声,“ETC转世,我说一句就杠一句?”
“把粥喝了,回去睡觉。”
在苗锦郁睡觉期间,梁司聿又开了一个会,中高层线上会议。先是夸赞大家工作认真,舆情控制住,热度下压,离不开大家的辛苦。第二天开始放十一长假,他祝大家假期愉快,再是让各部门部署好假期排班。
长假正是文旅最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刻,集团尽可能人性化,让能休息的员工尽量不加班。梁司聿将假期工作安排部署后,审批各部门差旅报销费,签字。一切差不多后,才熄灯睡过去。
苗锦郁醒来看到,已然错过会议。秘书说梁司聿在会议上说明她已请假,劳请她的秘书做好会议记录。她欲给人发消息,后想起在黑名单,给他打电话,没接。
显而易见在睡觉,苗锦郁没再打扰,从黑名单拉出来,【醒了和我说。】
隔天开始放国庆,出差的这批人还有两天才能放假。接下来两天,要在分公司核对各类工作,再拜访业主。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请他吃个饭吧,不较劲了。
她发现,左右权衡,她还是不舍得失去这个朋友。
在等他的空档,她独自出门闲逛。大概两点,她吃了些小吃,四处晃荡,深度体验这座工业城市的历史变迁,她去到工业博物馆转了转,逛累了就找个公园,在长椅坐坐,发发呆,眯了会儿。
梁司聿给她回电话,是夜里七点,届时她正坐在公交上,漫无目的。
路边环卫工人在清扫枯叶,零售店前打扑克的店主们,地铁口涌出来一批西装革履的‘丧尸’,广场上老年人抽陀螺的声音响彻天际,还有推婴儿车散步的一家三口,机械女音播报——前方到站、幸福家园站。
这座城市的生活气息比罗城重,罗城创文,严格规范城市面貌,显得都市,精英。
苗锦郁起身,下车。
梁司聿打车到站点前找她,问她吃什么,苗锦郁反问他,一向他拿主意。梁司聿拿起手机搜一圈,找了家当地特色菜,不远,他说走着去。
他问人饿不饿,她不饿,那就慢慢走。
他一路走一路回消息,朋友正吐槽他:【离谱,你特么约我,我好不容易把时间调出来,工作挪开,餐厅定好,你特么放老子鸽子!】
【我真服了,你和人商务洽谈也随意放鸽子,改时间吗?耍我玩儿呢?】
【下回别找我了,没劲!】
梁司聿没回,问身旁人:“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也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不闹了?当然,最后这句问出来,某人要发火走人。
“做下属,请老板吃饭是理所应当的事。”她阴阳怪气:“主要是想着回罗城,您有约,索性在这儿请了。”
“什么约?”
她轻呵一声,客套疏离带笑。梁司聿绞尽脑汁回忆,“你说请邹思音吃饭?”
她没搭话,梁司聿笑了,“怎么,吃醋?”
“下属吃老板的醋,您觉得合适吗?我记得集团有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他郑重其事解释,是朋友,有求于她,请吃饭感谢啊。“一起?”
笑话,她是他什么人,怎么问得出口?
——
某时尚品牌策划慈善活动,在直营酒店举办。那一整晚都是相关顶流及活动的词条,酒店也蹭上热度。几天后,顶流在采访里内涵酒店。
粉丝在超话里声讨,为他叫屈,超话主持人带节奏。
吐槽管理和服务,分条例质问官方账号:首先,办理入住不人性化,客人在大堂等了半小时才入住。其二,保洁在客人休息时闯进去要签名。其三,半夜三点打电话到房间,打扰客人休息。
做服务行业,不可能没投诉,只是因对方顶流,粉丝群体壮大,且低龄化,大博主带节奏,导致投诉事件上热搜。
苗锦郁在微博看到后,立马切换到工作群。有前例,这次大家熟练得多,各司其职,强控舆论。她不由得心疼下身居高位的某人,才得以放松一天,又有棘手事。
仅一分钟,她就收回怜悯,毕竟薪酬不同,操心程度不同。
集团立马出声明,先安抚,表明态度,彻查。黑粉拿此事造谣,粉丝在官博下跟队形,要求还哥哥公道,给他道歉。
路人观望,粉丝激情辱骂,只算是小范围的舆论。
真正引起轩然大波,是一张聊天截图,【面上看着礼貌,客气,他不在超话带节奏,哪儿来这么多破事。】
【阴阳人,镜头前有礼貌,点头哈腰,看着谦逊。背地里耍大牌,自己要求打扫服务,保洁阿姨进去打扰他睡觉,破口大骂,将五十来岁的阿姨骂得原地哭。】
【到底谁错,现在要被开除,要公开道歉。】
粉丝们怒了,掀起网暴,硬是将群聊当事人揪出来,是营销部总监的妹妹。大家转移视线,扒营销部总监,她的私人微博被扒出,所谓同学将她历史言论翻出,说她是卖国贼。
网络世界,一睁一闭,苍穹能换七种颜色。
苗锦郁看得头疼,再过两日便是集团新品牌,新理念推出的发布会。很明显,这事是哪些资本在背后推波助澜,煽风点火。
她电联梁司聿,人在微醺,小酌。他问人来不来,程久桉开的小酒馆。她问:“你有心情喝酒?”大火烧到后院,他心态好到令人可怖。
“该做的都做了,难道我要内耗自己才算尽责?”
他又问人来吗,苗锦郁拒绝,挂电话睡觉。
营销部总监被推上舆论,全民讨论,营销号做内容抨击,她的私信,电话都被人肉。多家媒体曝光,拨打集团内部电话。
她在短视频平台发布的员工雇佣关系的态度表述,被认为冷血不近人情,与公司理念相悖。事件再次升级。
隔天去集团,气氛都不同,茶水间不再有聚集,不再闲聊,大家都汇聚精力做自己的事。
公关部能力不足以熄灭这场火,只能请外援,公关公司,但火势最大时,即便是及时雨都不能扑灭。新品牌发布会延期,集团品牌形象受损,股价下跌,市值蒸发十几个亿的美金。
同时段,郑意丰将更换品牌方的消息公布,合作方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
可谓是腹背受敌,苗锦郁看着灯火通明的总裁办公室,发消息问他:【还微醺吗?】
梁司聿没空看手机,视频会议长达五小时。董事会在会议里指责他失职,梁司聿反问:“集团人心不齐,舆情严重,郑意丰为一己私欲,推动不合理不合规的项目,是谁给他的权力,是谁默许他的行为?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中一个老外质问他,是否能力不行,身为一把手却管不住下属,管不住二把手。
诸如此类的质问,皆将市值蒸发怪罪于他。
梁司聿冷静,沉声道:“我能力不足,那你们换个执行总裁。”
他们以为是气话,会议结束后,他的辞呈发送至总部。发完,他该开的会,该下达的指令,该他尽的职责都没落。
纸包不住火,当天下午就在内部小范围传播。苗锦郁下班后直接在停车场等他。
他落座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门上车,司机猛然扭头,梁司聿看清来人,放松坐姿,目光幽然,一言不发。
司机默默启动,出去主干道上才问:“梁总,回哪里?”
梁司聿不说话,挑眉示意。她默了默,“去…喝点?”
他说了地址,是她家。她原以为会去程久桉的小酒馆,梁司聿看穿她想什么,“找个静谧的地方,楼上一整个酒柜,不够你喝?”
她的目的在何,很明显了。宽慰,劝解,建议……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让她主动邀人喝酒?心里指不定在思考怎么安慰他才能说到点,才能劝他理智,别冲动。
梁司聿给酒里加冰块时,悬在杯子上空,掀眼皮问她:“生理期?”
她滞一瞬,反问人怎么知道?看变态的眼神,嫌弃感叹:“看着正人君子,人模人样,难不成和女孩子相处时,满脑子想人家的罩杯,生理期,安全期,下流龌龊的想法?”
分明是某次她痛得嘴发白,开不了车,躺他后排,他才有心记下。
苗锦郁坐高脚凳上,学他懒洋洋模样,“那次是五一之后,刚来公司。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能藏啊!”
何止啊、
他才不说,净让人得瑟,方便拌嘴。
第82章
轻音乐悠然,灯光昏暗,只留吧台的水波纹落日灯盏。
她想安慰人,和他喝了两杯,思酌开口契机。梁司聿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话很少,喝几口才有一句。
聊藏酒来历,聊被觊觎的酒,聊留学生涯里品过的好酒。
她应得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梁司聿问她的大学岁月,那段时日,他们几乎失联,她不群聊,也很少发动态,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此外,一无所知。
苗锦郁回想,过去的八年里,她做了什么?没有什么印象深刻事,参加社团,做家教,为国家奖学金努力,实习。单是口述,都觉得枯燥,毫无意义。
他话锋一转,“你和郑意丰怎么认得的?”
她先前说过的,社团。
“怎么熟的?”
太久远,她需要回想,是她在社团外出活动中,突逢生理期,白裤子染红。郑意丰贴心借她外套,又跑腿给她买卫生巾,苗锦郁请他吃饭,一来一回,才慢慢变熟。
在三分二的特招,保送当中,他们俩是实打实靠高考入校,也是所谓的天赋与努力当中,属于后者。诸如此类的共同点很多,两人坐一起有话题聊,所以友谊能持久。
梁司聿仰头喝了大口,“他邀你来集团,为什么来?”
她默了默,忍不住发问:“他铁了心要将你赶走,你不是好斗吗,为什么要递交辞呈?”这完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梁司聿没回答,一连喝了几口,他酒量不好,她没拦。
“郑意丰从我来时就开始布局,谋划。明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他不断阻拦各个项目推动,笼络人心,所以你看,现在有人支持我吗?董事会质问,下属背刺,向着他,一个个都怪罪我随意辞退人。”
“可以说是我职业生涯里最筋疲力尽的一份工作。”
不可一世,天之骄子,向来和‘梁司聿’三个字不可分割。
如此这般,身上围着落寞,丧气,怎么都让人觉得不适应。苗锦郁皱着眉头,“你不是不在意外界看法吗,管他们怎么看,怎么想。拿事业赌气做什么?”
喝了酒的他,会变得柔软,像小孩。笑得勉强,满是失意,“上次你不是还说想离职,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是虾兵蟹将,你不一样。”
“谁不是平庸之辈?都是普通人,我也是。”
有些话,点到为止。梁司聿拧木塞,倒酒,他的脸已经被酒精染得发红,苗锦郁想辨别他有没有醉,“算了,斗不过。与其让人赶走,不如自己递辞呈,挺直腰板走出去。”
“公司,公司没人支持,董事会,董事会都在为他撑腰,活都我干,锅我背,骂我受,没意思。”
她趋于着急的语气,“我支持你。”
梁司聿抬眸,轻笑,“上次你才说谁也不支持,都和你无关。”
她再次坚定地,掷地有声地说:“我支持你,我从始至终地,只支持你。”
梁司聿没应声,喝着闷酒。
她不知道人相信没有,克制情绪,目睹他一杯接一杯,每一杯都让脆弱显现,不再是往日钢心铁肺,强大的他。
59/70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