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锦郁眼底的情绪潋滟着,和映在墙上的水波纹光影一样,流转,柔软。
“无论是非,利益,情谊,从来没有一刻动摇过,你不信我吗?”
他松了酒杯,缓缓靠回椅背,隐入昏暗光线里,神色晦涩不明。
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准备说什么,他才说:“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止支持。”
在没与他重逢前,她一直觉得人生没意义,得过且过,麻木地,行尸走肉的活着。
没有期待,没有喜悦,没有情绪波澜,更没有向前奔的力气。只有叹不完的气,难以抑制的负能量,看透一切的麻木。
可他的介入,让她慢慢又活了回来,和他拌嘴,和他闹脾气,吃他做的饭,被他强行拽出去的周末,即便不情不愿,内心的期待悄然萌生。
是他把她从阴郁暴雨里拯救出来,是他,让她重拾生活的精力。
到后来,他告白,太突然,她没做好应对准备。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心里有没有他。
可当要失去他的想法浮现时,她清晰发现,梁司聿至始至终都在她的心间,哪怕是漫长的八年。
只是习以为常,并且沉睡着,让她竟然察觉不到。
她坐到他的身旁,无可奈何的说:“如果不在一起,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其实答案很显而易见,他们能做朋友。
只是她不甘心了,身为朋友的她,在梁司聿赴约请邹思音吃饭时,她连陪同,追问细节的立场都没有,只能抓心挠肝,抑制浮想联翩。
“梁司聿,你在听吗?”
“嗯。”
“我爸说,有时候错过,源于想太多。”他背对那盏氛围灯,挡住一半的光源,她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所以……你可以再说一次吗?”赌一把,反正就两种结果,不是输就是赢。
他迟迟没有动作,苗锦郁止不住胡思乱想,她不是他,不能全然了解他的内心,兴许是他冷静了,好感消失了,又或者遇到更好的……
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灼灼。只有睫羽颤颤显露她的情绪,她翕动唇想说什么,下一秒,黑影猝不及防笼罩她的上空,湿软带着酒气的唇覆盖上来。
她下意识后撤,而后脑勺多了只大掌,紧扣住,不让她躲,更是紧紧带向自己。
嗡地一声,电流感由唇边四处散开,到四肢,到大脑,窜至五脏六腑。
其实没多长,浅尝辄止,松开,“说再多,不如行动给你看。”
目光碰在一起,是四处飞溅的火花,情欲,爱意。
一手揽在她的腰肢,一手扣着她的后脑,他欲再次地,延续亲吻之际,她往后躲,“你先说。”
“说什么,说我喜欢苗锦郁?以前做梦想让她当我女朋友,现在,只能是老婆。”
她不确定,想要肯定答复,“不是因为想凑活,觉得我适合结婚,所以才告白?”
“不是,没有,绝对。”他用力一揽,她失去重心,扑进他的怀里。苗锦郁没有贪心怀抱,趁人无防备时,捧着他的双颊,主动献吻。
这次,他不再试探,小心翼翼,侵略性十足,长驱直入地将伏特加递过去。
等太久了……她终于主动地,心甘情愿地扑向他。
缓了很久,她的理智慢慢回拢,再看向某人:“清醒了?还是压根没醉?”
方才,失意小狗模样,像是她的幻觉。如今满面春风的人,才是她熟知。
“刚刚没醉,现在醉了。”他摩挲她的手背,与人十指紧扣。
苗锦郁后知后觉,坐直了质问人:“演技真好,我说怎么就莫名其妙沮丧又失落,是算准了我会心软!”
越说,她越觉得是事实。
梁司聿没抵赖,“你吃软不吃硬,不这样,你准备逃避到什么时候?”
她没忘重要事,问他当真要离职,还是别有方法?
“好戏才刚刚上演,耐心当观众就好。”
她不再问,就算不离职,他也需要好好放个长假,恢复精气神。
不过再此之前,他肩上的责任和担子,不能随意卸下,依旧坚守岗位。
在危机公关的黄金时段,启动内部调查,评估此事对公司文化和品牌的影响损伤,再约见舆论旋涡人,营销部总监适时道歉,再是发官方声明,与她的个人行为进行切割。
在公关能力,时间的双重作用下,热度逐渐下降。
那段时间,苗锦郁在集团看到他,只有匆匆一眼,他在忙,她也没闲着。有前期约好的访谈,要做论坛发言人,要出差与业主见面。
那天微醺亲吻相拥后,两人便没再出现同一个空间。她睡着后,他才下班。她起来后,他在会议或约见客户中。她没打扰,他们只是偶尔道个早安,问候吃饭没有,没不再下文。
等一切事宜处理妥善后,就像沸腾的水冷却,他悄无声息退场。
他没来集团的第一天,郑意丰不再藏掖,让人公然汇报项目进展。客户对酒店品牌的依赖性是客户黏性因素之一,更换合作品牌是一个冒险举动,极有可能悄无声息流失客户。
郑意丰让市场部和营销部策划一系列刺激消费的活动,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抹去酒店物品更换的不适感。
苗锦郁也在会议上,郑意丰部署任务,要她和业主代表方做好沟通,要求保持统一。苗锦郁沉着脸,应下,却并未落实此事。
那天的会议是郑意丰主持,一散会她便在茶水间听到大家的揣测。
“梁总出局了?看着是大boss,结果是个小虾米,来打打酱油就走了?”
“虽然我觉得郑总很好,但梁总帅啊,我颜狗,上班那么痛苦,总需要些赏心悦目的人在才行啊。”
“其实我还是更喜欢梁总,心里支持,他的业务能力是没问题的,就是太冷,不敢塞房卡,哈哈。”
“郑总你就敢?”
“梁司聿真辞职了?”他们回到最初的疑问,各自寻细节推论,将线索拼凑,企图找到真相。
苗锦郁面无表情离开,他离职,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惋惜。
第83章
梁司聿偷偷住到她的楼上,之所以是偷偷,因为外界联系,关切他的人太多,皆是近距离吃瓜,想吃明白,各种冠名堂皇的借口关心他。
梁司聿烦得很,谁都不搭理。
盛临想得知此事轻而易举,宋岭乐原在忙开咖啡厅的事,没闲心顾及闲事。听盛临一说,忙打电话发微信,梁司聿没及时接到,再看手机,不自觉皱眉,夺命连环call。
宋岭乐无法,打电话给苗锦郁,她正开车回家。
“梁司聿离职了,真的假的,他在发什么神经?”
“斗不过你学长,当逃兵?不像他的风格啊。我打不通电话,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没等苗锦郁说话,她像机关枪扫射。苗锦郁安抚她的情绪,“冷静点,少脑补,没那么严重。”
“那怎么回事,你倒是告诉我啊。”
苗锦郁不知怎么表述才最为合适,思酌半晌,“相信他,他是宁死不屈的人。”
“那他辞职做什么,董事会批了吗,他人在哪儿,也不知道心情如何,你能联系得到他吗?”
“别担心他,他什么时候脆弱了?这两天他的电话被打爆的程度,估计嫌烦了,都不接。”
程久桉,李舒润和曾泽风都打了电话,群里圈他,私聊,他都没回。
“你给他打电话了吗,发消息了吗,他回了吗?”宋岭乐不信他都没看到,不想理他们可以,那苗锦郁呢?
“没有。”
苗锦郁安抚她,说联系到人后,会让他回电话。她说话间隙,新插入电话不断提醒,嘟音直响,苗锦郁忙和她说:“先不说了,有个工作电话进来。”
挂断转而接起另一电话,“怎么了?”
“问你到哪儿了,菜好了,楼下买个凉拌牛肉回来。”
“好。”
梁司聿当起家庭主夫,她上班,他在家自娱自乐。
她下班前,开始备菜做饭,等她回家。颇有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兴许年纪上来了,谈恋爱总觉得缺点激情,也不知道怎么燃起来,两人相处和朋友时期无异,除了牵手相拥和接吻。他们不会无时无刻泡在聊天框,也没有换情头,更没有官宣。一如她的性格,淡淡的相爱。
他想牵她的手广而告知,她却让人淡定按捺住,等合适时机再公开。目前不是好时机,也可以清净地,只专注在他们俩的世界,梁司聿尊重她的意愿。
等吃完饭后,苗锦郁催促人给宋岭乐回电话,她收拾残羹剩菜,洗碗。水龙头冲刷,他接着电话过来,摁住她的手,回应电话里:“笑话,我怎么可能做逃兵。”
苗锦郁拂开他的手,他绕她身后,手揽住她往后带,脸贴着她,她无声瞪人,他无视,缩紧环抱,靠很近,她能听到电话里溢出来的声音,“梁司聿,你要不好好沟通,我就跟姑姑讲!”
“我没事,别胡乱担心。你只用知道,我不可能输。其他,别管。”
他一心二用,回复电话的同时手不老实,紧捏她的手,像盘玩核桃。就是吃准苗锦郁不能发作,她只能偏头眼神警告,他垂眸,猝不及防啄了下唇。
她的心,高悬一瞬,像过山车俯冲前的暂停。
宋岭乐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现在联系你真难,要找中间人,找心上人通融,才能得知你近况?”
“那是,你都说了是心上人。”
“追不到,说半天都是废话,废柴,张狂那么多年,追人都不会追!”她嫌人不争气,没出息。
梁司聿悠悠看她,敷衍嗯声,匆匆挂断电话。“我来洗。”
一段感情,要彼此付出,彼此经营,才能长久。不能只是一方无下限付出,无论性别。她没让,说:“你做饭累了,我来洗。”
“我来。”说时他挽袖,强行将她挤开。她笑着挪开,不和他争,在一旁陪他聊天。
“今天郑意丰完全鸠占鹊巢,主持会议顺流程。他让我和业主方沟通,将所有客房用品撤换。”全国近千家酒店,突如其来的行为无疑是冒险而动荡的。
“茶水间都在讨论,你是不是真的离职了,郑意丰是下一任执行总裁。”
“有个下属说,你太冷了,平时释放点亲和力吧。”
“为什么?”
“因为她说你太冷,不敢塞房卡。”
梁司聿将水甩她脸上,笑说:“这种飞醋都吃?”
她抬臂遮挡,没好气儿说:“那不能,吃醋是不可能,房卡倒是能帮忙递一递。”
他眼风一扫,苗锦郁撤到门框,“我去浇花。”
等他洗好出来,和人感慨:“结婚新家,第一个家电必须是洗碗机。”
苗锦郁背对他,蹲着观察花的长势,“八字没一撇,在一起才几天就开始想结婚?”
“怎么,难道不该想?只要你点头,明天就去扯证。”
“激将法,便宜你?”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只谈不结?”
她想清楚的那刻,自然怀揣和他白首的期望,只是刚在一起,先稳固感情,其他都是后话。
两人换鞋,饭后散步,逛逛超市。梁司聿走路在看手机,另一手与她紧扣,苗锦郁提醒他好好走路,梁司聿听话放下,“认识一投资方,说陈奕迅要来开演唱会,正在审批阶段,问我要不要票。”
当然要,她对手速有自知之明。
“有确切时间吗,你问问他。我好把时间空出来,任何事都不能拦住我去看陈奕迅演唱会。”
“我和陈奕迅,选谁?”
“神经!”她快步甩开他,怎么人越活越幼稚,无聊问题,连标点符号都不想留给他。
梁司聿两三步赶上来,搂着她,她以为他来哄人,结果下一句:“我和陈奕迅掉水里,你先救谁?”
“救陈奕迅啊,废话!”她飞速答出,不带思考,故意气人。
梁司聿点头:“我们双宿双飞。”
“......”
——
梁司聿的神仙生活,是苗锦郁羡慕的。她在无尽开会,他拍张泳池的图,报备准备游泳。她被愚钝下属气得头疼,他拍张咖啡厅喝咖啡看书的图。
她和业主方来回掰扯管理费,面上笑靥如花,内心脏话满天,他发一张公园看大爷厮杀围棋的图。
苗锦郁:【烦人,你再发,我就向宋岭乐揭发你的藏身之处。】
他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菜。】
杠精下头boss转变成贤惠人夫,她要适应,【下午要去趟城东路的酒店,可以早些下班,我也想去逛超市。】
逛超市和散步,对她而言是比亲密接触更私密的事情,在超市里推车,慢慢看,慢慢逛,两人一起讨论往家里添置什么,晚上吃什么菜。她渴望有个家,就是渴望逛超市时有人帮她推车,帮她拎购物袋。
“合着就是想找个免费苦力?”
“那不是。”她说着俏皮话:“比起免费,有爱。”
说话间隙,她往零食区转,梁司聿及时拉着人,“少买垃圾食品、”
“怎么是垃圾?”
“重油重辣没营养。”
“但给我提供快乐,满足,这就是它的价值,有价值就不是垃圾。”苗锦郁习惯追剧时吃点什么,否则干追剧,不够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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