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友光隔天就被拦在公司楼下,而空降的技术人员迅速顶上他的位置,持续推动项目。
周三,梁司聿出差,远离是非,短暂清净,第一次感受到出差的好处。他一坐下就拉上遮光板,拿出眼罩,和身旁人说:“我睡会儿。”言下之意,别打扰他。
刚闭上眼,他的手机震动。梁司聿没好气儿,她的余光瞥到致电人备注——邹思音。
分明不耐烦的神情,说话却是罕见的温柔,“嗯,刚登机。”
“好,先欠着,回来请。别说一顿,三顿,五顿,都该的。”
没说几句,他挂了后带上眼罩休息。
苗锦郁有报表要看,也没闲心理他。
好在他要休息,不然和他并排,她很抗拒。
报表上的数字怎么就入眼不入脑,一段数据来回看三回,她不断分神,耳畔却来回倒那番话。听程久桉他们提和亲耳听到,感受是不一样的,好像心底一池死水突然翻腾气泡。
工作是进行不下去了,她拿出平板,看起电影。此次从南到最北边,长达三小时飞行,她特意下好热播剧。梁司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半躺垂眸看她的屏幕。镜头切换,屏幕反光看到他,她才偏头看人一眼。
他不说话,她也无话可说。一路无言,只有下电梯时,他一句:“到了。”她没搭理,拿着房卡寻房号,再扭头,他在她对面。
她面无表情开门,关门,尽量不带情绪。也只是尽量。
在外出差的前两天,他们只有开会时才能见到彼此,其余时刻,彼此失联。
她倒是没来过这座城,背着包逛博物馆,美术馆,而他,见朋友,酒吧,高尔夫球场,某个露营基地。
是出差第三天,两人陪业主代表吃饭,才强行将两人的私人时间捆绑。工作事宜早在会议室里协商,私下吃饭只是业主方想尽地主之谊。不大好拒绝,两人赴约。
一家私房菜馆,业主代表先到,点好菜等他们。他们乘同辆车,一前一后到,期间毫无交流。即便在饭桌上,两人也极为客气。
“苗总可以把茶壶递给我吗?”
“谢谢。”
“不客气。”
“梁总,可以借过一下吗,我去趟洗手间。谢谢。”
“嗯。”
“抱歉。”
“没关系。”
业主看在眼里,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冒昧发问。业主不了解两人,但凡是宋岭乐他们,会发现处处破绽。面上互不搭理,无视对方。可一些照顾对方的行为,总是无意流露。
她习惯吃饭前先喝汤,梁司聿和对方交谈时,让正上菜的服务员先拿汤匙。菜单上没有土豆,他让服务员记个酸溜土豆丝。他吃饭有个坏习惯,爱喝水。
她挪菜时,会顺道将茶壶放他手侧。他不吃重油重辣,上菜挪空位时,她也下意识挪到自己面前。
只是太习惯性,以至于当事人也不觉得是在考虑对方。
等苗锦郁去洗手间,业主方依依不舍将目光收回,“梁总,我想问问苗总有男朋友吗?”
梁司聿抬眼皮,落他眼底的是个四十岁,黄牙秃头的形象,“怎么的?”
“我朋友的弟弟,至今没脱单。我看她挺好的,一看就贤惠,温顺,娶回家肯定省心。”他想着梁司聿和她不熟,有些男人之间互懂的话,也就没遮拦。
他笑问:“省什么心?”
他一个‘你懂的’眼神,“出门打拼事业,总要出入些酒色场所。你知道,那些女人太斤斤计较,非捡芝麻当大事,难缠。要结婚肯定是找个乖的,听话的,内务操持好,带好孩子,钱男人赚就行。”
最后那句,颇为得意。
梁司聿依旧带笑,“不瞒你说,苗总刚离婚,带着小孩打拼。”
“什么原因离婚,梁总知道吗?”他盯着洗手间方位,压低声音。
梁司聿悠悠端起茶,“听说她男人乱来,她把人命根子剁了。”
对方不信,真有此事早进去了,怎么还能拼事业。
“听说是她准备丢马桶冲水时,理智了,又带着那玩意儿送医院去。接回去了,但好不好使我就不知道了。”
“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看着乖,私下很泼辣。不然,我也不至于和她不熟。”
第80章
那晚后,业主不再骚扰她,邀她去哪哪一坐,深更半夜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来喝酒吗?有事谈事,也不再夹杂私人情绪。她觉得稀奇,没多想,只觉得少只恶心苍蝇挺好。
是误打误撞,梁司聿并不知,不过男人懂男人,一如女人之间互相了解。他那眼神就让梁司聿不适,更何况落她身上,碍着业主身份,他不好简单暴力解决。
某天晚上,从集团分部出来,她没乘车,想走走,吹吹秋风,在繁华闹市里揣兜闲走,自顾自出神,是她的放松方式。梁司聿也没上车,落她一步。她穿的卡其色风衣,站红灯前百无聊赖,垂头系腰带,想束个好看的蝴蝶结。
红灯跳了,她毫无察觉。身后人看她没反应,踩着红灯个位数,揽她的肩,快步往前。迎面的风,她的发和衣尾往后漾、搭在肩上的手变实搂着,肩膀的力度越发紧,她就越嵌入他的胸膛。
温度隔着风衣,传到她的肩。
她跟着迈腿,脑子却慢一拍,目光看着他好几秒,一时间情绪复杂。既觉得是个缓和的好机会,又觉得没必要,朝三暮四的死男人而已。
过了马路,梁司聿适时松开,又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并行。
过了繁华十字路,路人逐渐减少,只剩几盏路灯,照亮前路。
她放空,目光随意落在霓虹灯牌,那句“相亲进展如何了,什么时候结婚?”完全没经过理智的阻拦,就那么问出来了。分明没有联想,也没有心理预设这件事,这句话蹦出来时,她自己都意外。
“怎么?”
她淡淡说:“没怎么,多嘴一问。他们订婚的订婚,脱单的脱单,其实你着急也是能理解的。”
“着急什么,着急结婚?”
“我需要吗,犯得着着急吗?”只要面对彼此,都成了炮仗,一点就燃。
“确实,梁总不需要着急,应该纠结,纠结到底翻谁的牌子合适。”
“对,是挺纠结的。你瞧不上我,总有人眼光正常。”
“梁总是在骂我眼拙?”
“那不敢。”
“敢骂不敢认?”
“还行。”
“幼稚!”
互呛一顿,苗锦郁平静的心湖又被搅得浑浊,进房间前,‘砰’地一声摔门,将背对她,找房卡的某人吓一跳。
没一会儿,梁司聿正要洗澡,门铃急促又尖锐,不间断。他不耐烦前去开门,门前人一看,目光挪开,淡定:“你把衣服穿好,我有事和你说。”
他侧身,让她进去。
他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坐她右侧的沙发,问她什么事。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梁总,衣衫不整谈公事,不合适,不符合职场礼仪。”
他没好气,在自己房间要被道德绑架,他忍住没说话,苗锦郁又一次重申,让他穿衣服。梁司聿听得火大,站起来扯腰间浴巾,“再嚷嚷,我全脱了!”
“有病,暴露狂!”
假动作,她分明是知道的,但还是气急败坏的骂他。
“我要洗澡,你一言不合闯进来,还要求我在房间穿衣服,谁有病。”
苗锦郁自知理亏,只能自行忍受,坐下平息情绪,正事要紧,她将热搜榜打开转向给他看。
“热搜第十的博主,是我们的业主。”
先前她给人出主意,走vlog赛道,做企业继承人做酒店主理人的妹妹,上热搜了。起先她的vlog小范围火了,并带动酒店品牌知名度。某次开会,梁司聿还夸她们部门别出心裁。
负面原因上热搜,说她视频风格抄袭,对方的粉丝量大,进行全方位攻击,扒她,扒酒店。各种词条往榜前挤,女生不知所措,向苗锦郁求助。
在短视频平台,酒店品牌名字也被推上热搜。任由火势蔓延,迟早会在微博热搜榜出现。
互相捆绑型,一荣俱荣。梁司聿冷静沉着,给公关部电话,也让她通知,相关人员立马线上会议。
苗锦郁拿手机连进会议,太突然,大家都没开视频,不愿蓬头垢面示人,梁司聿连衣服都没换。她不好说什么,只是克制目光,怕他无意走光时长针眼。
实际上,他也没裸露多久,故意和她作对,看她明显不自在后起身去拿浴袍,遮得严实后才开始会议。“都进来没有?”
公关部,业主关系部的相关人员。
他没说客套话,直接做安排:“趁着事态可控,公关部全员进入警备状态,李总,一定不能让负面新闻扩大。安排人员实时监测,和业主关系部同事对接,了解梳理事实,不能避重就轻。”
“安排下去,集团所有人不得私自回应相关事宜。”
苗锦郁投入工作状态时,保持专业神态,可一旦和他对视,大脑立马抽离,带入私人情绪。他直勾勾看着人,却对着电脑说:“由于苗总不方便开麦,提前与我说明,注意听即可。”分明是他不让人走,让她留下,他后续还有事情安排。
她瞥眉看某人,装得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忍不住踢他,也不忘在聊天室发:【好的,我在听。】
力度不小,梁司聿极小的闷哼声,瞪她一眼,故作无事发生,有条不紊做紧急布局。
他说见微知著,不要认为事态可控,一旦被竞方酒店抓住放大,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商战,他要大家打起精神,切不可掉以轻心。
视频挂断,已然夜里十一点,她催促人谈事,梁司聿起身,反问:“什么事?”
“耍我?”他强行让人留下,导致她开会成哑巴,他在会议上一顿讲,她要安排下属事宜,要快速敲击键盘,怎么想怎么憋屈。她的火蹭蹭往上,“你真的太幼稚,堂堂总裁,做的事真不如垂髫小儿。”
“就没见过比你更幼稚,更阴晴不定的男人。”
“人家年龄和稳重成正比,你倒好,不进化就算了,反倒退化。不是男人,不是人!”
即便独角戏,每句都是自添柴火,越骂越气。
她跟着人身后,梁司聿解开浴袍,转身,她险些惯力扑他身上,忙退两步。尽管她说她的,他撑着洗手间门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
她不走纯情路线,佯装淡定往下瞥一眼,“肉眼可观。”说完,转身离开。
“要夸我厉害,随便你造谣,就算不是说我,我都认。但骂我不行,那我得自证!”
她置若罔闻,砰一声将身后声音隔绝,嗤声:“神人——”
——
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在舆论最开始的两天有用。但在网友讨论最暴烈之际,还是将酒店推上微博热搜。梁司聿在外出差,既不能耽误与客户的商谈,又得顾着集团内部,利用所有空挡时间开会。
苗锦郁也进入备战状态,与业主在同一战线。
梁司聿比她累得多,他还要向总部随时汇报情况,没空吃饭,时常半夜两三点还在开会。她无意听人秘书提了嘴,夜里两点敲他房门,梁司聿警惕开门,也没让人进。
“大半夜,不睡?”
大半夜总是情绪占上风,她站门口时,理智拦过,没拦住罢了。
“老板在工作,员工休息不太好、”
梁司聿:“......”
他开了门,让她进来。他们住的集团旗下酒店,都是最高规格的总统套房,一百平左右的商务风布局。
偌大的落地窗上雨水蜿蜒遍布,高架桥上偶尔飞驰的车,在寂静无比的深夜,碾过积水的声音传到三十楼,一清二楚。
苗锦郁穿的蕾丝边黑绸缎睡衣,长衣长裤,没带想入非非的一丁点儿暗示。她走近沙发,身影在落地窗前越发清晰。身后挡不住某人的身影,而她也能在落地窗里看见,他的视线落在她。
他问:“睡不着,上我这儿来溜达?”
“带安神的药了吗?”
“没。”她顿了半晌,以为他又要抬杠,讥讽她两句。
下着雨,深更半夜,他滑手机,看有没有哪家药店能外送。翻找一圈,最后上地图搜,“楼下不远有家药店,我去看看。”
她没这意思,“不用,我来给你打打杂,当助理。”
面前的茶几上铺散一堆文件,她无法代替住持会议,传达安排,可以打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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